车辚辚,马萧萧,弓箭在其腰。
6月底的华北平原,正是最为酷热的时候,艳阳高照中天空碧蓝的如同水洗过一般。沿着这条不起眼的山路一直往前,不远处的蒙山山峦起伏,就连白云也似乎在山坡上滚动着。越往前走,植被和灌木就越茂盛,盛夏炙热的阳光流汞一样从树冠间流出,星星点点落了满地。
这条不为人知的山路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这蜿蜒着一路向前。几十匹挽马拉着一辆辆平板大货车,车上没有插着任何的标识和旗帜,只有小山一样的木箱被十几股麻绳牢牢的捆扎在大车上。每辆大车上还有一个赶车的车夫,吆喝着赶车大车,一辆接着一辆,依序向前。
车队四处都是些骑手,马是上好的三和快马,枪也是能打尖头弹的新式快枪。这群矮胖敦实的汉子,清一色的穿着丢裆大裤子,上身布扣短打,背着一支乌沉沉的快枪,默不作声的守卫在车队四周。粗棉布料的衣服上,袖口、手肘的位置被磨的发白,斑斑驳驳的,看上去跟常年走口外的商队没有区别。但是红润的脸庞和矮胖敦实的体型,却显示着主人营养良好,丝毫看不出风霜打磨的痕迹。就算是穿着破衣烂衫,全新的黑色瓜皮小帽却人手一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车队在山路上一分为三,彼此之间拉开一段距离。拉着货物的大车居中,前后都是打头和殿后的骑手,那些矮胖的汉子挺胸凹肚不断的在车队间往来穿梭,警惕的注视着临山一侧的动静。大头的十几匹快马,在靠近狭窄处的弯道时,马背上的骑手一夹马肚,猛然加速。快马嘶鸣着按照主人的意愿,迅速的拉成一条三角形的队列,和货车拉开距离。骑手们摘下背上的快枪,勒住缰绳在弯道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索索前进。二话不说就是噼噼啪啪的一阵齐射,山坡上茂密的植被被打的稀稀拉拉,断掉的根茎和叶片到处都是,子弹打的山坡前土石横飞。巴勾,巴勾的射击声在空荡的山林间回荡。
“卧槽的,还真被团长说中了,这支马队果然有问题!”趴在前沿指挥所里,叶俊放下手里的蔡司8倍望远镜,兴奋的一拳砸在了夯土上!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小鬼子的三八大盖!这年月,批量装备这种日式步枪的,除了南边的北伐军就剩下了山西的晋绥军,太原兵工厂还曾经仿造过7.92毫米口径的三八大盖。但从眼下来看,南边的光头正在就“四一二”事件大开杀戒,武汉的汪汪鸟也在和炮哥的儿子勾勾搭搭,准备和光头唱对台戏。阎老西就是一颗墙头草,夹在奉系和国民政府间,风往哪吹就往哪倒。把手伸到奉系的地盘,阎老西也没这么个胆子。
剔除了两个选项,最终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不是?联想一下日军有进出营房,佩戴军帽的要求,指挥所里的叶俊兴奋的手掌心都冒汗了。
作为一支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周围那些聚啸山林的土匪就是一些土鸡瓦狗,收拾他们跟玩一样。切瓜砍菜,完全没有任何的压力,实在是提不起任何的激情来。但是换了鬼子就不一样了,1941年之前日军的常设师团一直在走精兵路线,加上武士道精神的辅助,这些群畜生确实创造了不少匪夷所思的战绩。一个步兵中队打垮光头一个团,几个师团就能横扫东南亚,气焰和战绩不是一般的嚣张。
“命令部队,把敌人的先头部队放过去,集中火力攻击中间的货车。掐头断尾中间开花,集中全部火力,第一轮扫射就干掉他一半!”兴奋劲过去,叶俊压低了身子,望着正在走出包围圈的先头部队,低声命令道。
“砰——轰”就在日军先头部队即将走出伏击圈的时候,走在路边的一名骑手,直接触发了一枚德制SIM-35型地雷。这种阴损的地雷,先是弹射到齐腰的高度然后再爆炸,杀伤力巨大的弹片高速中水平横飞,在周边带起了一阵血雨。
“轰!”进攻的信号响起,战壕里待命的工兵一把按下了起爆器,红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猛烈的气浪中出现在山路上。将车队身后的骑兵一股脑的炸的飞起,残肢断臂和人马的尸体散落在爆炸造成的大坑附近。邻近的几辆大车也连人带马的一起被掀翻,小山一样的木箱摔得七零八落。而没等下面的日军反应过来,制高点上的几挺重机枪就哒哒哒的打起了长点射,几个方向上的火力点汇聚在一起,用弹雨死死的封住了山下日军的退路。马克沁响亮的哒哒声回荡在山谷间,那些几乎已经冲出包围圈的先头部队,试图返回接应的时候,就立即遭到了机枪赞射。在凶猛的弹雨下,连人带马的丢下一地的尸体后,不得不稍稍后撤。
“敌袭!”伏击圈中,在机枪阵地前横尸一片的日军,迅速反应过来。一名小头目一样的家伙大喊着翻身下马,试图重新把队伍聚拢起来。就在说话间,两名日军士兵带着一挺轻机枪,攀上一辆堆满沙袋的马车。枪口从沙袋间隙身处,两脚架几乎垂直,两个人撅着屁股拼命的扫射还击。而包围圈里,那些没有在第一时间去九段坡报道的鬼子,也迅速的滚鞍下马。头顶上密集的弹雨几乎让他们无处遁形,连滚带爬的朝着最近的马车冲去,借着车体为掩护拼命的射击。有些聪明的还试图互相支援,借着轻机枪的掩护,把被分割在一块块独立点上的残兵聚拢起来。
“哒哒~~~哒哒~”
“换弹链!”脚下的黄铜弹壳在叮当作响,一条200发的帆布弹链眨眼间到了头。机枪手松开握把,大吼着提醒身边的副手装弹。套筒里的冷却水在持续的射击中,咕咕作响着开始沸腾,马克沁圆溜溜的鼻子前水汽升腾,空气中都满是硝烟的味道。
“狗日的,这跟说好的不一样!60炮火力掩护,掷弹筒调整角度,靠上去,炸掉那几挺机枪!”前沿指挥所里,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和血腥刺激着叶俊的嗅觉,在自动武器的齐射声中,大吼着命令道。
这支日军似乎有些不一样,预想之中的高低仰攻和反冲击并没有发生,这些在在爆炸和弹雨中捡回一条命的鬼子,哪怕是耳膜被震的出血,依旧在第一时间内自觉的做出了回应。所有人滚鞍落马,龟缩到一辆辆马车后面,依托木箱和沙袋作掩护,不停地开枪还击。试图在仅有的几挺轻机枪的掩护下,把分割的部队聚拢起来,想办法倒着退回去。
“嘭~~~嘭——轰~~~轰!”阵线后方的60炮开火了,密集的**沿着弯曲的弹道,呼啸着越过山头狠狠地砸在队列中。爆炸声此起彼伏,一朵朵水花一样的黑色烟尘遍地炸起,横飞的弹片打的日军无处藏身,哀嚎着倒下一片。那几挺叫的欢畅的轻机枪,也停止了射击。马匹临死前的哀鸣和鬼子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烟尘中依稀可以看见飞腾起的红色血雾。
山头上,马克沁1930、DPM还有步兵手里的加兰德半自动,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力网。置身其中的日军,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无处躲藏。队列后方,几名悍不畏死的日军士兵试图顶着炮火,用人力倒着把车拉出去。结果无一例外的被狙击手,定点清除了,脑袋跟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碎裂了满地。
“射击,射击,射击!”前后路被彻底封死,看着越打越少的手下和山路上掉落了一地的木箱,带队的日军军官只觉得嘴里发苦。为了这一次的任务,他们足足准备了大半年,借着中国内战的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在各路军阀的夹缝中游走。有了保密,担任押运任务的官兵脱了军装,衣服和鞋子都是从当地征发来的旧货,赶车和采购给养的伙计,也都是死忠的亲日分子,又有家眷作为抵押。一路上更是风餐露宿、昼伏夜出,主动地避开村庄和城镇,有时候甚至在坟地里过夜。隐蔽工作应该说是做到了极致,能在这样的死敌遭遇伏击,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这样的火力密度,绝对不是地方军方或者土匪所能拥有的。知道碰上了硬点子,带队的日军军官恨得牙痒痒,可又偏偏无法可想。距离这里最近的日军远在天津的海光寺,就算那些探路的先头部队能冲出去,一来一回等援兵来了估计尸体都臭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被困在这个半山腰上压着打,就算是“无敌的大日本黄军”也一样的头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低洼处置身于敌人的密集火力网下,除了战死不会再有别的出路(脚盆:八嘎,帝国的武士决不投降!)。念及于此,带队的日军军官狂暴的命令射击,两名被弹片打的稀烂的机枪手,被拖到了一遍,几挺十一年式轻机枪不管不顾的打着长点射。漏斗形的弹具里,涂着强有的5发桥夹被不停地塞进机枪里,撅着屁股的机枪手趴在前任留下的血泊中,死扣着扳机不撒手,完全不顾坑爹的歪把子是不是会卡壳。而借着机枪的掩护,剩下的鬼子兵也鬼叫着按照军官和曹长的命令摸出手榴弹,准备炸掉车上的物资。
“轰~~~轰”连续的爆炸声中,配属到班的89式50毫米掷弹筒开火了。对于这种全靠经验操作的武器,学过几何又在操场上打过几十发教练弹的射手,在不到300米的距离上命中精度当真不是盖得。那几挺做大死的歪把子,连带着沙袋和机枪手,一起被炸到了半空。密集抛射的榴弹,也顺带着给下面的日军洗了一把弹片雨。那些躲在大车后面的日军,稀里哗啦的被干掉了一片。
“掷弹筒、迫击炮停止射击,小心引爆军火!轻重机枪火力掩护,步兵冲锋!”
“呜啦!”在轻重机枪的点射声中,密集的7.62X51毫米步枪弹横扫一片,打的下方的山路上烟尘滚滚、火星四起。在战壕里憋屈的够了,士兵们端着上好刺刀的加兰德半自动,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怒吼着开始了冲锋。配属到排的M-42轻机枪也迅速的换上75发鞍形弹鼓,机枪手把枪带挎在身上,啪啪啪的打着短点射冲到了最前面。
“嗒嗒~~~嗒嗒~”
“快,散开,从两翼包抄上去!”军官和士官们手里的MP-28冲锋枪也紧着机枪打着点射,近距离上密集的9X19毫米手枪弹抽打的沙袋泥沙四溅,几名试图开枪还击的日军,全部被打成了筛子。借着惯性往下冲,没等冲锋枪打完一个30发的弹夹,进攻部队已经冲到了日军跟前。加兰德射击声平平坑坑的一直敲打到日军心房,包围圈里那些被分割的一块块角落里的鬼子兵,很快就在刺刀的寒光中被吞没。
“马鹿,支那人的军队什么时候装备了这么多的自动武器?!”看着下属被捅成了筛子,领队的日军军官对于耳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铁青着脸自语道。
“诸君,报效天皇的时刻来了,让我们九段坡见,天皇陛下万岁!”万念俱灰之下,这名鬼子军官捡起了自家决不投降的传统,摸出了自己的配枪,带着最后几名下属高喊着冲了上去。
“板载!”墨绿色的海洋中,一群穿着平民服饰的日军山呼着迎头冲了上来。肥胖发红的脸上,因为恐惧耳边的无比狰狞。一拉枪栓退掉了枪膛里的子弹,挺着比自己还高的三八大盖,一小撮人飞蛾扑火一样一头扎进了进攻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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