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我们几个人的结局也只有鸿鹄是最惨的了。说起来,那小子与本公子倒是挺投缘,可惜呀。”玄奕伸了个懒腰,掩饰过眼眶里的晶莹。
欧阳晟心中抽紧,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向杜心雁表白心迹,也是因为他对鸿鹄始终存有一份内疚,如果当初鸿鹄不是追随他,也不会上了京城,如果当初他坚持让鸿鹄下车,也不会有后来的无辜被害。每当他看到心雁的眼泪,就仿佛能从泪珠里看到鸿鹄的样子,让他开不了口。不知道鸿鹄有没有痛苦太久?他在心中长叹一声,他能怎么办?杀害鸿鹄的,是当今皇上,他又能怎么办?
“这就是真相吗?”。他握紧了拳头。
“赵胤政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但他也是个人,是人就有疑心,是人就有喜恶。至少你我都应该庆幸,他还算是个好皇帝,他不懒朝,不荒唐,不淫奢,不会专宠一人,(无—不会独断专行,他愿意有所作为,他不愿天下再起战乱,他在意天下百姓的民心所向,他希望天下百姓都称赞他是一个好皇帝。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定更为重要,没有什么比战乱祸害更大。”所以,玄奕不愿意告诉月溪真相,真相永远比现实来得残酷。
欧阳晟垂下头,叹息一声:“有时候,我在想,这世上的事,是不是都不能深入地去思考,如果想得太透,是否连柳素梅的死。邬夜青的现状,都和赵胤政有关系?或者,对于我等这般普通人来说。就这样,得过且过,能享福一日是一日,一生也就算了。”娘亲对他的指责,他也不想去追究,因为他知道,他若要去追究。真相定是非常残酷的,可若不去追究,他会失去的更多。
“怎么?有感而发?对了。你又在和她闹什么别扭?怎么对不起人家了?”如果没有听错,他重返果庄时,就听到欧阳晟不住地道歉。
欧阳晟沉吟片刻,道:“玄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虽然我知道,就算我不这样拜托你,你也会那样做。”
玄奕问道:“什么事这么吓人哒哒的?你不说我怎么答应?”
“我若有什么不测,帮我照顾好月溪。”
“不好!”玄奕干脆地答道。
“?”
“本公子说不好!就知道是这事,瞧你今晚就不对劲儿,还要我答应你一件事,除了她,你还能什么事要拜托我。但是本公子就要说不好!那是你的林月溪。不是我傅玄奕的。她若是我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发生不测。让她担心!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起来是条汉子,一遇到事,就尽会往不好的方面想。我告诉你,你若对她有心,就收回你方才说过的话。”
欧阳晟不语。他知道玄奕说得对,他的确是在往不好的方面想。
从魏叔那回来后,他心里就已经清楚了八**九。魏叔说,是因为他发现红狼私藏官米,与三弟和爹爹起了争执才被迫离开码头。这样的话,用来欺瞒旁人可以,但是用来欺瞒他欧阳晟,还不够周全。三弟素来对手下心狠,也从不信任,看阿凯的遭遇就知道了。阿凯背叛他,伙同三弟,在领航船上动手脚,可是三弟却给了阿凯一块装有曼陀罗花粉的玉牌。那三条狼崽不过才跟了三弟一年的光景,欧阳晟不信,三弟会为了一件红狼明显做错的事与素来德高望重的魏叔起争执?何况,三弟初掌码头,要想在船帮兄弟中树立威信,遇到这样的事情,以三弟的心机,更应当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来,好好惩治红狼一番才是,可是三弟却赶走了魏叔。所有的一切,只能有一个解释,根本就是三弟早就设计好的,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赶走魏叔的机会。可是他赶走魏叔是想做什么呢?这点他还没有想清楚。后来,娘亲指责他在领航船上作手脚,这就让他更加确信,一切都是三弟在背后作怪。很简单,当初领航船头被动了手脚一事,除了他、玄奕和阿利知道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如果有第四个人知道,那这个人一定就是当初动手脚的那个人。
只是他拿不准,在这件事里,爹爹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除了爹爹,不会有他人有能耐指使王掌柜三年以来一直做两份帐。若爹爹存了这份心思,就说明爹爹对自己也不是完全信任的。那么,爹爹这次对自己态度冷淡,到底是受了三弟的唆使欺瞒,还是三弟的言行正中了爹爹的下怀?
还有虚云。依道长的个性,不会无故失踪这么久?道长的失踪,和他如今面临的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虽然有些事情他还没有想明白,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冲他而来。他躲不了,也不想去躲。他什么都不怕,只怕连累了月溪。
“喂!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海枯石烂联盟?”玄奕问道。
“怎么会不记得?”
“记得就好。”玄奕白了他一眼,道:“虽然如今那个“石”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们三个都在,本公子本来就闲来无事,不如把你遇到的麻烦事说来听听!要知道,我和月溪可都不是凡人,就算你不希望她担心,不想告诉她,可是还有我嘛,我知道的,也不比她少。”
他和月溪都有一种令人豁然开朗的本领!欧阳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事,你能不能帮手另说,但是眼前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什么?”
“留我住宿,我如今无家可归了。”
“没问题啊,但是先言明,天涯客栈只有一间套房,本公子已经占了,其它的房间,你随便挑。”
※※※
因了那一日的缘故,月溪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怪味,一天不换个几次衣裳,不擦过几次身子,都不敢出门。这天,她听绿珠说,城中新开了个香粉铺子,于是二人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新开的铺子果然人气极旺,不少姑娘、小姐、妇人已经在门外排起了长队。月溪吸了吸鼻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怪不得这么多人慕“香”而来。她探头看去,铺子并不大,门头牌匾以黑底金粉写了“樱之香粉”四个大字,大门两侧挂了一副对联,上联是“看看不如闻闻”,下联是“花香不如粉香”。这倒是前世不曾见过的,好生有趣,月溪顿时来了兴致,乖乖地排在人群后面。
时值盛夏,本就气温极高,这会儿又临近正午,队伍中的女子个个都是香汗淋漓,怨声连连。月溪这会儿也是酷热难耐,只盼着快点儿轮到她才好。
正翘首企盼间,铺子里出来了一个丫头,手拿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杯白水,对人群喊道:“我家小姐没料到今个儿街坊都这么捧场,昨晚只备了不足二十人的份儿,这会儿还剩了两份儿,实在是对不住了,请街坊们喝杯凉水算是赔罪,排不到的就请回吧,下次早点儿来,一定有买有送!”
人群中发出一阵失望的抱怨声,一个女子不甘心地问道:“明早几时开门?”看来她誓要争个第一了。
那丫头抱歉地笑笑:“我家香料都是用刚摘下的鲜花精细磨制而成,所以下次开门,最早也得十日以后了。”
月溪咂舌,做生意做得这般牛气,也算江城第一家了。不过今日定是没有她这个排在最末尾的份儿了,她与绿珠免不了相互说一句“白排了半天的队”之类的话,悻悻离去。
刚走出两步,几个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这妇人太不地道了!这个位置明明是我家小姐的,哪里竟成了你的?”这是夏姑的声音。
“夏姑,莫要与她多费口舌!我们只管站在这里。”这是杜心雁的声音,此时她的声音少了几分往日的柔和,多了几分尖锐。
“哼,这个位置明明是我的,哪里竟成了你家小姐的?你二人不要欺负我一人!”这是——李佩芸的声音!月溪顿时站住,真是冤家路窄啊!
“方才你说你来晚了,央我家小姐能不能夹个塞儿,我家小姐尊你年长,就同意了,有没有这回事?”夏姑继续与李佩芸理论道。
李佩芸怒气冲冲:“你说谁年长?是,是我夹塞儿了,但是你家小姐排了一会儿队,就说脸上的妆被汗水弄花了,要去一边补补妆,谁知这个妆一补就补了一柱香,待你家小姐凉快回来,我让她站我后面,她也没说什么。怎么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倒翻了脸了?”
月溪明白了原委。李佩芸先夹塞儿,站在杜心雁身后。杜心雁体胖害热,排了一会儿,以补妆为名,偷懒躲到一边乘凉去。待杜心雁见快轮到她时,又与夏姑回来,李佩芸自然地让杜心雁站在她身后。杜心雁没有想到香粉会那么快地售罄,于是也不与李佩芸计较谁先谁后的问题。可是这会儿,临到她们时,香粉只有一份儿,要么杜心雁得,要么李佩芸得,二人又都不想再等十日,就起了争执。(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节香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