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东渡五
2017年10月21日
与其说是方士,白净面皮三缕长髯的徐福更像个老学究,乌黑头发用白玉簪挽住,斯斯文文颇有些大儒气质。
大间控制室被布置成书房,侧面小间则摆着桌案床铺,还放着换洗衣物,看来也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另有一名全副披挂的武将也在,正和徐福低声商量什么,细听则是关于“鲛人、幽灵”之类,想来便是这次船队的正统领了。
“徐大人,您早点休息,我便先告退了。”
徐福头也不抬的盯着桌面地图,挥了挥手,正统领便恭敬退后,带着外头两名守卫走了——像赤鲤船一样,玄龟船上所有人都看不到柏寒五人。
伸手在徐福面前试试,后者一无所察。
再仔细看看地图,发觉正是东部沿海通往日本海域的地图,上面有条航线,又用红笔标记几处,分别标着“鲛人”“幽灵”“恶鬼”,最后一处则画了条蛇。
楚妍连忙从背包掏出防水包,打开取出相机拍照。
“这是什么蛇?”
柏寒仔细盯着地图,随即骄傲地招招手,任小青张开双翅停到掌心:“还能比我小青小蓝厉害?”
三位男士也进到屋里,把门关紧,互相使个眼色便抓住徐福双肩:这位方士立刻能看到他们了,惊恐地张口想呼唤守卫,却被布团塞住嘴巴。
戴着面具的梁瑀生干脆地比划一柄雪亮匕首:“别动,要不然不客气了。”
徐福惊魂稍定,盯着面前从天而降的三位不速之客,又想朝后看。
梁瑀生把他头脸扳正,指着地图说:“你上次什么时候走过这条路?
到过三仙山?
见过仙人吗?
用什么方法挡住鬼怪?
最后那条蛇是什么?”
徐福指指嘴巴,梁瑀生便给他取出布团。
他喘了几口大气,连忙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
如何能登上船来?
意欲何为?
鄙人奉了始皇帝之命……”
“这些和你无关。
还想接着往前走,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梁瑀生握着匕首往书桌挥去,巴掌大桌角立时掉下一片,“要不然你就留在这里,海里有鲛人,还有恶鬼,反正你也都见过。”
徐福额头冒出冷汗,大概看出面前几人衣饰言行和普通秦朝人士不同,说得出做得到,咬了咬牙道:“九年前我奉始皇帝之命出海东渡,只带了三只船,八百余人。
途中遇到能魅惑人心的鲛人,择人而噬的恶鬼,能把人拖入海底的幽灵,一路把我的手下伤了七七八八,幸好有倭国渔民随行,总算逃过一劫。
据他所说,那条路尽头便是倭国,有巨蛇挡路,我却从没见过。”
看来像是真的。
梁瑀生又问:“三仙山呢?
你真的见过仙人?”
“我也不知道。
我们的船翻了,落到一处海岛,岛上有座看不到顶的高山。
也许是梦,也许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颇为坦率地看着几人,苦笑着说:“迷迷糊糊见到几位白衣女子,姿容绰约美如天仙;我以为是仙人,向她们求药,她们却笑我不自量力,把我赶出海岛。”
“我回到国中,不敢见始皇帝,只好躲在乡下。
今年始皇帝再次出巡,到处寻访我的下落,邻居贪图赏金把我禀告出来,皇帝派人来寻。”
徐福无可奈何地长长叹气,满脸苦涩像是发自内心的。
“始皇帝问话,我只好和盘托出。
皇帝一心寻仙问药,令我再走一趟,按照生辰八字挑选三千童男童女,又寻了不少宝物献给仙人……”
梁瑀生突然打断:“宝物呢?
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自然试试他有没有骗人。
徐福摊摊手:“有昆山之玉明月之珠,皇帝心爱的泰阿剑和翠凤之旗,还有什么金缕玉衣翠玉四圣兽天外陨石,万年人参何首乌,都在赤鲤船上——副统领孟寒山乃始皇帝亲信。
皇帝生怕我携宝私逃,便令正统领王潼寸步不离地监视我,孟寒山在另一条船守着宝物,互相制约平衡,唉……”
听着倒也不像假话。
梁瑀生又问:“那你呢?
这条玄龟船上有什么值钱宝物?
总不可能只有张地图吧?”
这话把徐福逗笑了,他指指自己脑袋:“我这去过仙山的人可比宝物值钱。
对了,为了一路通畅,我到处寻访高人,得到一副龟蛇遗蜕,据说在海中能保平安……”
从他怀中掏出个布包,沈百福又打开密封油纸,果然是副巴掌大小的龟壳和长蛇褪下的蛇皮。
漆黑龟壳上隐隐约约有斑纹闪动,那条黑蛇鳞片也大为古怪,龟蛇龟蛇,难道是玄武?
咦,两条小龙忽然飞到布包旁边,凌空嗅嗅龟壳又拨拨蛇皮——徐福此时才看到它俩,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差点咬到舌头:“真,真龙?”
“就算是吧。”
柏寒走到他面前,“我们也得走一趟,还有什么秘密,说出来吧:六艘大船为什么没有小船?”
徐福的冷静理智被两条小龙彻底击溃了。
“始皇帝请人占卜,用玄龟、赤鲤、青鱼、银鲨、冰鳍和腾蛇六种水兽绘在船头最是稳妥,乘风破浪如履平地。
还有,除了六艘大船,不可搭载其余备用小船,这叫破釜沉舟,与船共存亡;每条船舱底都带了百十名死囚……”
夜间十点,徐福把所知之事和盘托出,配合得令人意外——这位青史留名的方士居然如此软骨头?
柏寒很是怀疑。
匆匆把玄龟船搜寻一遍,人手、布置和居所都和青鱼赤鲤两船相差无几,最底层也依然是死囚,当然所有人也依然看不到五人。
“得走了。”
楚妍看看手表,最后检查控制室中的信件和地图有没有遗漏:她把有价值的都拍照好了。
赵沈两人同时松手,正目不转睛盯着两条小龙的徐福立刻呆在当地,茫然失措地望着控制室,又看看书桌铺着的地图,喃喃道:“哎?
怎么,这个时辰了?”
守在外面的五人又盯了徐福几分钟,眼看他发了会呆便继续研究地图,又摊开张信纸书写,瞧着毫无异样,这才相继离开。
“其实我有点深渊恐惧症,毒龙岛那次的事。”
游在海中的柏寒大声喊着;前方梁瑀生就此停在海面,等她追上来才继续划动手脚:“哎,后悔了,应该把你留在雷雪那里。”
柏寒倒无所谓,“有小青小蓝呢,我又不怕了,梁瑀生我游不动了。”
于是几分钟之后,她就拽着系在男朋友腰间的蛛丝继续游水了。
另一侧楚妍也喊着:“我还是觉得徐福有问题。”
赵邯郸也呵呵几声:“他要是来个宁死不屈吧,说的话还有点价值;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直接投降了,我怎么听怎么不踏实。”
“那个乌龟蛇皮确实不假,可能和玄武有关。”
柏寒用下巴朝四处游动的两条小蛇示意,“否则它俩不会有反应。”
不过瞧着也不太厉害,要不然它俩肯定直接吞了。
默默游在前头的沈百福忽然停住,迟疑着说:“听!”
好像有歌声,隐隐约约不知出自何方,只能听到时断时续的婉转音符。
柏寒凝神细听,却又没有了,心里不知怎么很是失落。
楚妍警惕地说:“是鲛人!”
没错,传说中居住在南海、用歌声诱惑世人、眼泪能变成珍珠的鲛人——小雀斑团队必须得到它们的五颗泪珠才行。
“像《加勒比海盗》里面那种美人鱼么?”
身为德普铁粉以至于支持全套《加勒比》的柏寒朝着周围张望,明月倒影在深邃无边的海面浮浮沉沉,却哪有鲛人踪影?
“小心点,这种鲛人歌声能勾人心魄。”
梁瑀生戴上夹着羽毛的口罩提醒大家,反身拉着她手臂,“走吧,先上船再说,凌耀祖他们还得过来一趟呢。”
歌声又响起来,靠近许多也清晰多了,美妙地令人心神摇动。
眼神最好的楚妍柏寒朝四面八方仔细搜寻,却一无所获。
赤鲤船依然遥不可及,赵邯郸游了几下,也从腰间拔出根系着蛛丝的箭矢远远抛给楚妍,“拽着吧。”
回到赤鲤船已是深夜十一点多,凌耀祖五人早已等得急了。
几人匆匆把玄龟船情形告知,徐福所说也讲了讲,又提醒附近有鲛人出没。
好在凌耀祖队伍不是吃素的,羽毛倒也不缺,当下打了招呼依次用蛛丝垂下船舷出发了;想到能见,杜老师兴致勃勃。
当下分头行动,三位男士守着孟寒山,柏寒两人住到柳冬儿卧室——原本跟她住在一起的三位女生被转移到其他房间了。
新人们跟着二等座守在甲板,小雀斑则跟来打听鲛人消息,柏寒给她讲了,又提醒:“它们能迷人心魄,刚才听见一两句确实很迷人。
你们得小心些,它们在水里肯定追不上的,得用渔网或者弩/箭抓住才行。”
楚妍也指指已经入睡的柳冬儿:“我们得守着她和孟寒山,明天开始就有鬼魂了。
你们先试试,让新人练练手,不行我们再帮忙。”
小雀斑爽快地拍着胸脯:“没问题。
等得到泪珠,我们只要五颗,剩下多的大家平分:鲛人泪珠很值钱吧?”
柏寒哈哈大笑:“好啊,就等着你的珍珠了。”
可惜事与愿违,10月22日太阳慢慢升起,前往玄龟船探索的凌耀祖五人顺利归来,六艘大船拔起铁锚继续朝东航行,小雀斑团队却连鲛人的影子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