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施了脂粉的缘故,无人看出叶非晚额头曾受过伤。
大哥性子本就洒脱,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爹方才更是未曾看出来。
便是封卿,在马车上二人面对面相处那么多时间,他也未曾看出,或是他看出了并不关心罢了。
而今,竟被南墨一眼便瞧了出来。
难怪以往,为着她的名声,南墨鲜少和她孤男寡女同处一处,今日却舍了爹爹走在她身侧,原来只是想问问她的额角伤罢了。
“无碍啦。”叶非晚扭头,对南墨笑了笑,这一次,笑容添了几分真挚。
她非草木,自能察觉到,南墨是真的在关切她的。
“可是涂了伤药?”南墨仍旧低声问着,目光望向前方,偶尔侧眸,望她一眼。
“涂了,不过有些红肿,再涂上几日便无事了。”
“嗯。”南墨低低应一声,“回府后,便将脂粉去了,免得再闷出毛病来。”
叶非晚扭头,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南墨。
南墨被她瞧的心头一阵不安,缓和了好一会儿方才侧头望向她:“怎么?”
“没事,”叶非晚摇摇头,“只觉得今日南大哥怎的突然唠叨了些?”她打趣道。
南墨一滞,继而眉眼浮现几丝无奈,他望着她,良久微微摇首:“果真是成了亲的姑娘了,以往听我言语从未嫌弃过,而今有了夫君便嫌弃南大哥了?”
这番话,自是应着她的打趣,却又夹杂着几分自嘲。
她已成了亲了,他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南大哥可是冤枉我了,”叶非晚委屈,“我未曾成亲时,也没少嫌弃南大哥啊……”
一番话说得二人倒是笑出声来。
中堂正厅,封卿正和叶羡渔交谈着什么,许是因着成亲的缘故,许是叶羡渔这段时间收了玩心,二人也鲜少再聚,如今见面,自是不会冷场。
只是,听着外面一阵欢声笑语,封卿本从容的姿态紧绷了几分,缓缓朝门口望去,却正见到叶长林身后,叶非晚和南墨在说着什么,相谈甚欢,临近晌午的阳光打在二人身上,倒是添了几分和煦。
封卿眯了眯眼睛,掩去危险的光芒,他未曾想到,南墨今日竟也在府上,而且……
他竟能让叶非晚那女人笑的姿态全无。
“终于舍得来了?”叶长林毕竟是长辈,加上叶非晚因着封卿受的伤,如今看见他,自少不得数落几句。
封卿淡淡收回目光,起身微微颔首,颀长身姿端的是从容矜贵:“小婿拜见岳父大人,非晚之伤皆是我之过,小婿今日特来负荆请罪了。”
一番话本是平常,可从他口中说出,总带着几分真诚。
毕竟是一朝王爷,亲自躬身请罪,叶长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虚扶了一下;“快快起来吧,如今非晚没事,我也就放下心来。”说着,扭头望了一眼身后二人,“王爷……”
“岳父大人叫我封卿便可。”封卿颔首道。
叶长林顿了顿,最终取中唤道:“女婿,这是府上门生南墨,为人有才学的紧。南墨,这是当朝靖元王,也是非晚的夫君。”
南墨神色仍旧清润,他抬手,对封卿施礼一番:“南墨见过王爷。”
“……”封卿颔首,未发一眼。
叶非晚皱了皱眉。
察觉到女人的反应,封卿脸色更加深沉。
反是南墨,神情始终淡然,他直起身子,温润一笑:“早先,小生倒是与王爷有过几次面见之缘,不知王爷可还记得?”
封卿也笑,眼神深沉,笑意清冷:“本王素来记性差,不曾记得。”
叶非晚眉心皱的更紧,封卿这番话,分明是存心在给南墨难堪,眼见屋内气氛有些不对,她微微上前:“前几次南大哥找过我,想必夫君成日忙碌,便忙忘了吧。”
一番话,维护之意极为明显。
封卿眯了眯眸,反倒笑的更是粲然:“是啊,还是非晚懂事,我确实是……忙忘了!”
最后三字,他一字一顿吐出,话虽说对南墨说,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叶非晚。
什么毛病!
叶非晚朝他望了一眼,眼中皆是责备。
接收到她的目光,封卿先是一怔,继而笑开,缓缓走到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头,问的极为贴心:“非晚可是不舒服?”
叶非晚挣了挣,奈何封卿的手像长在她肩上一般,如何都挣脱不开,只得任由他去了。
一旁,叶长林望着这小两口的小动作,满意的点点头。他还担忧着怕是今后非晚会吃亏,而今看来,这二人关系倒也不错。
他就说……这成了亲的人,就是比没成亲的稳重些,最起码,心思会收回来许多。
“好了,如今这都晌午了,旁厅还备了风声午食呢,南墨你也留下一起用过午食再离去吧。”叶羡渔毕竟曾经风月过,察觉到此间些许不对劲,上前打着圆场。
“对,南墨,你也留下。”叶长林扭头望着他,“你家那小鬼头如今入了学堂,你自己也是吃,不如留下来。”
南墨扭头,望了一眼叶非晚。
叶非晚同样点头。
南墨最终颔首:“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转身便朝着旁厅走去。
叶非晚抬脚便要跟着,肩头却被人紧攥了一下,她一阵吃痛,望向身边人:“王爷,您没毛病吧!你分明见过南大哥多次,方才为何要撒谎?”
从方才开始,他便脸色难看,眼神不断对她放冷箭,她可都看在眼里了。后更是故意说出那番话让南大哥尴尬,说他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我平日繁忙,确是忙忘了他,不行?”封卿挑眉,眼神漆黑阴沉。
“王爷这番话说的真不亏心?”叶非晚轻哼,他忙忘了?
前世,她赖在封卿的书房,想要陪着他,封卿看奏折,她便看话本。封卿对她这番嗜好嗤之以鼻,叶非晚气不过,拿着话本到他跟前翻了几页,说这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故事,比他那朝政大事有趣多了。
封卿更是不屑。
未曾想,当夜叶非晚熬夜看话本时,昏睡之下不小心碰倒了蜡烛,虽然她发现的早,可还是烧掉了几页。
她心中烦闷,虽说第二日可以再买来一本,可故事看到一半戛然而止的心情着实不爽,她也跟着抑郁下来,又见封卿对她一番冷嘲热讽的模样,扔了话本便要离开,还放下一句狠话:“你这破书房,我再也不要来了。”
可脚步未曾走出去,封卿低沉的嗓音便已传来:“……那书生知晓自己误了狐狸,心中大恸,泪落满面,回身便欲夺门而出……”
他说得,便是那话本中的内容,只瞧了一遍,便一字不差的说出。
男女之情的话本,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股浅淡的清冷。
叶非晚脚步磨磨蹭蹭的返回了书房,听他这般背着,可背完了那几页,待剧情接上,他便再不开尊口。
回忆戛然而止。
叶非晚有些怔忡,再难堪的姻亲,也曾有过几分夹杂着苦涩的甜蜜。
“这般激动作甚?”封卿那清冷如前世的嗓音响在她耳边。
叶非晚反应过来,朝他望去。
他却看也未看她:“叶非晚,我便是果真给南墨难堪,你这般激动作甚?”话落,他已经松开她,“这么维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