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决定首先要将拦路石踢到一边。
那自然,关于接下来又到底该怎么做,越阳楼心里也就有了定计。
从蜷缩成一团的胡都古身前起身,在陈元卿面前,他则是突然间道:“动字门虽然因为顶梁柱没了,而门人几乎四散,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门中剩下来的那些人,你应该还掌握着联系他们的办法吧。”
“我动字门广开门户,传授拳法,庇护一方,当然不可能教的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说这话的时候,陈元卿颇为自豪,不过顿了顿,旋即话音却是又小了下来,苦笑道:“只不过师傅迎战那些妖僧时,单独把我叫出去,让我在死后,一定要逃出去保留门派传承,因为这事情,现在的动字门中,恐怕也是已经要把我的名字逐出门户了。”
“话说在前头。”他叹息一声:“要指望用我的名头来找人的话,越公子你估计是要先失望了。”
“啧,又是麻烦的人际关系。”越阳楼不快的道了一声,逐渐跟那些修行者普遍具备的那几种毛病一样,越发不喜欢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毕竟,时间本身就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连南宗北宗那等天赋、资源、努力都无一缺少的怪物,都讲究一个行走坐卧皆修行,而越阳楼这里,光资源上就差了一大截,便更是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在这等的情况下。
所有事情都采取简单直接的手段,才是修道者最为普遍的思维,既然有着超越凡俗的力量在身,那又何必遵循凡俗才讲究的社会关系呢?
“只是收服动字门的残兵败将,这样的小事还不足以我亲自出手。”
转瞬沉吟了片刻,越阳楼就平静道:“毕竟我的时间,要用在更关键的地方,且也不是开善堂的,想要向打死你师傅的那些妖僧复仇,那陈元卿你就得展现出自己的剩余价值。”
“应有之义。”陈元卿点了点头。
在这件事上,他本来也就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反而是有越阳楼这个身上一团迷雾的家伙再度出现,才称得上是意外。
不管越阳楼要他做什么也好,只要可以复仇,他这个原本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你能将自己的定位拎得很清楚,这很好、”越阳楼赞叹了一声,旋即,便俯身从脚下的阴影,拿出一张面具,远远抛给了陈元卿。
看着手中这张笑嘻嘻的猿猴面具,陈元卿敏锐的灵觉,使他似乎隐约感受到其中有一股深深藏着的魔性,忍不住发问道:“这是什么?”
“‘申猴’,或者说是‘涒滩’的面具。”越阳楼只是这么简单的说道:“这东西暂时给你,只要放在身上,能很有效的压制你那条手臂的污染。”
“只是放在身上就行?那如果说我忍不住直接戴上了呢?”陈元卿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如果你想戴上的话,那倒也没事,只不过这样的话,彻底接受面具里的力量时,那你就得首先承受这份力量的考验了。”越阳楼似笑非笑,倒也不是完全的唬人。
“这世间所有的力量背后,都有着其隐藏的价码,但凡要获取力量,使用其能力的同时,便要时刻警惕不知何时成为其奴隶的可能。”
陈元卿抓住了重点:“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我承受住了代价,在危机时刻,这副面具可以带给我力量咯?”
“你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毕竟这张面具,确实是我制造的几张面具里,魔性最为暴虐的一张,只要符合其寄宿要求,就算以你这具躯体,烧死自己之前,先活活打死一个四炼具全的家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越阳楼摊了摊手,道:“如果到时候,戴上了面具,你还能顺利活下来的话,这‘涒滩’之名,送与你又有何妨?”
像是在不断给自己加固心理暗示一样,陈元卿以异常笃定的语气对越阳楼、也对自己的说道:“在完成向那些妖僧的复仇之前,我不会死的。”
“其实就算是死了也没事的。”越阳楼颇为小声的说道,不过考虑了一下,终究还是把这话说出来,平白挫了他复仇的意志。
“时间紧急,那些妖僧随时继续对动字门剩下的其他人动手,既然你接下里这张面具,那接下来,这件事情我也就交给你来做了,希望你的能力不要让我失望。”
越阳楼将那几张落在地上的画,捡起来塞到陈元卿手中,旋即轻笑了一声,就道:“你应该明白重新掌握动字门大权之后,该怎么做的吧?”
陈元卿沉默一下,很快意简言赅道:“愿为越公子手下鹰犬爪牙,搜寻猎物。”
“既然你能这么明白,那也就最好不过了。”越阳楼颔首,这么一来,也就省得他以后再废话许多了。
不得不说。
也许是武人的出身,导致的陈元卿性格极为干脆利落。
在这之后,丝毫没有犹豫要不要留下来先喘口气养伤的意思,即刻动身离开这个“家”,陈元卿便迅速往动字门而去,直到某个一直装聋作哑的陈老头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长长叹息,也没有回过头看向家中老父一眼过。
既是为人,陈元卿他怎么会没有感情。
但正是因为有着感情,如此不愿意亲人受到来自武行的牵连,所以他才更是要表现出自己身为工具的价值,知道只有依靠越阳楼的力量,方能够保证家人的安全。
“我家那不孝子的事情,麻烦越公子你多挂心了。”陈老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睁开眼睛,艰难的弯下身子,朝越阳楼拱了拱手:“公子放心,小老儿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越阳楼道:“老爷子这么说见外了。”
“不见外的话,就算是越公子你自己不追究,小老儿我听到了秘密,自己只怕自己以后每个晚上也睡不着觉啊。”陈老头无奈苦笑,极为知事礼,说完这话后,就找了个理由,赶紧告退,绝不愿浪费时间。
“难道我真就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么?”
见到陈老头这个样子,越阳楼忍不住自言自语喃喃,结果余殸仙不知何时从阴影中钻了出来,看着他这副样子,却也是真诚的点了点头,然后安慰道:“随着‘狱’中所收押者越来越多,有灵感的人感知到相关的气息也是正常,不能全说是小师弟你自己的问题……”
听到余师姐这么说,生涩的安慰,反而是让越阳楼顿时隐蔽的翻了个白眼,叹息了一口气道:“不管是谁的问题,这事情的结果,不还是一样根本没有改变么。”
余殸仙很明显是把越阳楼的话都当真了,认真问道:“既然小师弟你这么在意的话,那不如师姐我替你找小师祖说一下,想办法解决?”
“算了算了,这就不必麻烦玄虚子她了。”越阳楼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很是心累道:“先前我就把困敦的面具丢了下去,师姐你这么快上来,难道是她也这么快就有研究成果了吗?”
“目前来讲,暂时还没有。”
余殸仙摇了摇头,但却往地上蜷缩着的胡都古指了指,道:“小师祖她说这个家伙肉身里的东西有点意思,要先借来研究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只要能够提取一部分,‘子鼠’的载体问题,应该就不会是问题了。”
“她专门这么说的话,我反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越阳楼挑了挑眉头,很快就把身边暂时没什么用处的胡都古交了出去,不忘叮嘱一声道:“这家伙的大脑还有活性,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麻烦玄虚子她实验的时候,多少注意一点,不要太过了度。”
“知道啦知道啦,小师祖她刚才都在我这边说你好烦了。”
余殸仙挠了挠头发,像是个担忧丈夫外出到妻子一样,先是上前给越阳楼温柔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突然一下玉脸凑了过来,额头贴着额头,磨了磨虎牙,威胁道:“要拳扫长安也好,要中原布武也好,但如果师弟你因为这点小事就死了的话,师姐我可是连你到了地府,都不会放过你的!”
见到余师姐她难得的这么主动,越阳楼愣了一下,笑起来答应道:“放心吧,我不会给师姐你这个机会的,等我到了劫境,掌握了足以在这个世界上稍微自保的力量,咱们就去……”
越阳楼话还没有说完,一双冰凉而柔软的唇,便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直到良久后,脸颊有些羞红的余殸仙将凌乱的长发撩到颈后,摇了摇手指,她才带着一些喘息,道:“不要说那种像是说完了就会马上应验的话,师弟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毕竟……”
她极小声的羞怯道:“师傅死后,师弟你可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要是连你死了的话,那没用的师姐我不就只能把小师祖她彻底放出去,危害世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