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屋里都落了灯,两人这动静不小,惹来人开门偷看,见是两个修士也不敢随意上前,一时间整个客栈都静下来。
戚砚被纪由心用剑指着,却仍只是一言不发的闪躲,查尔斯先前便疑惑,当日他们分开时戚砚仍是紧紧跟着纪由心,怎么这次却不见踪影,原来这人一直跟着,竟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忽而他想到什么,回头戳戳江无一的凸出的喉结:“你早知道他跟着了吧?”
脆弱的地方被柔软的指腹按压,却没让江无一升起反感,反倒是垂下眼,眼神幽暗的看着小孩,抓住他作乱的手亲了亲:“是,崽崽,不要乱动。”
小龙被他抓着亲下,立刻红了耳朵尖,以往所有的亲昵似乎都跟着变了味道,紧张的抽回手,不太高兴的说:“你才是呢。”
江无一低笑,声音与两人争斗的声音混在一起,小龙倒是还没忘记戚砚与纪由心,见住在隔壁的铎灵也探出头来,便跑到她身边去。
“师姐,他们怎么回事?”
铎灵扬眉:“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纪师弟今天脸色一直很差,他这样的好脾气,能见着他如此恼怒,还真是稀奇。”
而解春秋却是丝毫不打算出来解围,一副随他们胡闹的样子,戚砚只躲不攻,却让纪由心更为恼怒,两人从客栈内打到客栈外。
查尔斯拉着江无一与铎灵追出去,便正看到剑光更冷,发狠的刺去,划伤了戚砚肩膀。
猩红的血隐在黑衣中,无法辨认,可雪白剑刃上的血色却刺眼。
纪由心终于停了手,崩溃的将剑也仍在戚砚身上:“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向来说话是温文有礼的,从没人见过他这般发火,看起来也吓人的很,戚砚眼睫微颤,抬手捂住伤处,以往的冲动与坏脾气却像是尽数藏了起来,低声道:“我只是想跟着你,你不用理会我。”
两人好似对换了身份,温柔的此时暴怒,一言不合拔剑的反而低眉顺眼乖的不像话,叫人看着心中惊奇。
纪由心烦躁的来回踱步:“我不需要跟着,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你不要再跟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你保护,你听的懂吗?你能不能滚啊!”
戚砚脸上的痛色更深,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他千好万好的人死里逃生后会性格大变,就连对他的态度也天翻地覆,难得固执的与他顶嘴:“你记得的,我知道。”
纵使纪由心赶他走,或是装成不认识他,戚砚却仍有底气耍赖的跟着,可此刻肩上的剑伤隐隐作痛,他才真的意识到,如今面前的人是真的舍得伤他。
纪由心背对着他,闭了闭眼,他眼前的是月亮,惨白的让他想挥剑砍碎,可戚砚的话又让他生出阵阵无力之感。
为什么……非要让他面对从前那个自己呢?
他肩膀在抖,手也在抖,许久才咬着牙颤声说:“戚砚,你什么都不明白。”
夜里的深巷无人,静悄悄的,纪由心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戚砚这次见到他后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名字,而不是生疏冷漠的戚大人,可纪由心语气中的痛苦挣扎却让他跟着心脏抽痛。
而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眼神,更让戚砚感到彻骨的冷。
纪由心缓缓走向戚砚,眼底泛起的怒火滔天,直到走到戚砚面前,猛地抬手给了他一拳,以最野蛮粗鄙的方式攻去。
“你还是那样自大自傲,自以为是!你为什么不能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我说过了很多次,我即便救你,却根本不是为了你!”
戚砚毫不还手,任他将自己按在地上打,却不是刻意,而是真的被他的行为惊住,呢喃道:“洛洛……”
纪由心发怒大喊:“我说过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又是一拳重重挥下,戚砚猛地吐出口血,纪由心抓着他的衣领,眼中泛着殷红:“戚砚,你根本就不明白,那不过是宫家二少身边一条狗的名字!”
“我自幼被宫家带回成了死侍,便再没有自己,宫家的一条狗也比我金贵,我永远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你明白吗!”
“我跟着你五年,无论是顺从你保护你或是救你,都只是在完成宫韩生最后的遗愿!”
“你不是最恨你爹吗?你不是一直想赶我走?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纪由心咬着牙,恨恨的盯着戚砚:“不要再来用那副自以为感人的嘴脸一遍遍的提醒我,我以前究竟是怎么活的!”
戚砚怔怔的看着他,咳出大口的血,却仍盯着他的眼睛开口:“可救我的人是你,最疼我的人也是你……”
纪由心狠狠将他丢在地上,大喊:“你能不能不要再记得那些事,算我求求你行吗!”
“我现在是纪由心,我有名字有师父也有家可回!”
可不可以不要在让他想起那些耻辱的过往,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原本的他只是个低贱的死侍,就连名字也是代替一条死去的狗!
戚砚从不知道这些事,也从不知道纪由心原来这样看待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回忆,只是神情恍然的从地上爬起,固执的走到纪由心面前,想要抓住他的手:“我没有,我不知道,不是故意……”
纪由心往后退去,不让他碰到分毫,冷声道:“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戚砚眼中流出痛楚:“我找了你很久。”
“那天我背你回到宗内,昏迷了整整七天,醒来后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想去找你,可却只看到一副空棺……”
戚砚的肩膀微垂,整个人摇摇欲坠,纪由心发了狠的攻击全无留手,此刻他体内血意翻涌,连神志也模糊,但却仍然咽下喉中的血,强撑道:“我不相信你死了,一直在找你……我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只是无法接受那个人的好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他往前走着,纪由心便向后退,戚砚看着他,继续开口:“你不要这样,别赶我走。”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我心里清楚,只有你对我最好,我真的……真的太想你了。”
戚砚声音哽咽,最后竟是带上了哭腔道:“对不起,我不会再叫你那个名字,不管你究竟是谁,就只是这样跟着你,可以吗……”
眼泪终于一滴两滴的砸下,他话中带着浓重的祈求,纪由心不再说话,远远看着的查尔斯与铎灵亦不敢开口。
小龙曾经见过,那幻象中戚砚背着气息全无的纪由心近乎绝望的走着,心中升起几分期待,可纪由心却很快回神,一把将他推开。
“戚大人,如果你真的对我尚有一丝愧疚怜悯,以后便当做不认识我吧,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那条命,是我还给宫韩生的。”
说罢,他转身回到客栈里,戚砚站在原地许久,却也没再追上去,满身狼狈的像是一条弃犬。
查尔斯见他满身是伤,心生不忍,转头问铎灵:“师姐,有什么药吗?”
铎灵早翻出来丹药了,递给查尔斯,看着戚砚这一身伤龇牙咧嘴:“纪师弟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
小龙走上前将丹药递给他,戚砚却没接着,只是一直看着纪由心离开的方向。
他肩上尚有剑伤,血气翻涌时漫出许多血滴在地上,却像是意识不大疼痛般开口:“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查尔斯不知道如何安慰,冥思苦想道:“那他还真是好脾气。”
铎灵:……
这安慰的话不太对劲,好在戚砚压根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是继续呢喃道:“明明只有他对我最好……”
小龙叹口气:“人类都是善变的嘛,你别难过。”
铎灵瞪大眼,一把拉住他袖子,使劲咳了一声,戚砚终于回了神,垂下眼说:“原来我的出现,只会让他感到痛苦。”
小龙又说:“你既然都知道,就……”
他话没说完,铎灵将他猛地推进江无一怀里,瞪了一眼叫他闭嘴,讪笑着对戚砚安慰:“戚大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究发生过什么事,但你这样跟着,也的确不是办法。”
“纪师弟向来温和,可这样的人实际上最倔,你不如换个方法,或是先顺了他的心思,这样对你和他都好。”
戚砚握紧了手中的铁剑:“顺了他的心思,你是……让我再也不要见他吗?”
铎灵可不敢乱出主意,忙解释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纪师弟的心结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消去,你不如让他冷静一下,再做打算,你总不想每天看着他生气吧?”
戚砚好一阵没再说话,小龙被江无一箍在怀里,张口又要跟着安慰,却被江无一伸手偷偷按住了腰窝,差点惊呼出声来,气愤的侧头看他。
江无一却就着夜色变本加厉的按揉调戏,小龙想跑跑不掉,又不好意思叫别人发觉,羞恼的瞪向江无一,咬牙道:“江!衍!”
江无一哄道:“别添乱,乖。”
小龙崽崽气呼呼的忍下,终于戚砚动了动,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小龙这下终于忍不住问:“你要走了吗?”
戚砚停住脚步,似乎点了点头,接着很快消失了身影,长长的街巷安静,月色下,墙角的嫩芽冒出头来,伸展肢体。
女人总是更加多愁善感,铎灵看了半天,才打了个哈欠回头道:“走了,回去睡觉。”
然而她转过头时,身后早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铎灵气急败坏:“竟然都不叫我……”
而被抱回房间的查尔斯此刻正被江无一抵在床榻亲吻。
小龙一脸莫名,不知道怎么江无一忽然就如此热切,忙推开他:“江衍,你干嘛呀!”
江无一捏捏他的脸:“你很关心戚砚?”
小崽崽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呀,我又不喜欢他的,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很可怜。”
江无一俯身自他脸颊亲吻,细密的吻落下,最后含住小龙的唇轻咬。
查尔斯便觉方才江无一按揉他身体时的异样感再次袭来,想往后退去,却避无可避。
江无一的眼神刻着明晃晃的欲.色,指尖轻挑,肆无忌惮的抽走禁锢他肢体的腰带,衣袍散开,落在床铺上,若隐若现的露出雪色的肌肤。
感受到江无一的双手随着敞开的衣物探入,查尔斯终于觉得怕了,眨眨眼去抓他的手腕,这样的江无一似乎要将他吞掉。
而与此同时,温热的吻落在耳侧时,江无一轻声引诱:“宝宝,说喜欢我。”
小龙心口颤抖,不知为何,平日里能轻松说出的话,可现在却怎么也不敢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