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更时分。
三四里的粮寨寨墙之上,灯火通明,稀稀拉拉的守着三四百名羯人将士,大部分羯人将士原本凶狠如猛兽一般,此刻却像病倒的野狗一般,一个个脸色苍白,有的人站都站不起,只是像条死狗一般靠着寨墙坐着。
因为天气炎热,羯人又大都身着铠甲,自是比普通汉人怕热,喝得生水也多,一千五百名羯人将士,有一千余人饮水中毒,重症患者达四五百人。郭羽没有办法只能将轻症感染者和未感染者合计约千人组织起来守城,夜班四百余人,白班约六百人。至于那些重症者,便只能单独隔离了。
这些瘫坐在寨墙楼道上的羯人,已经算是轻症患者了。
不过虽然出了饮水中毒事件,郭羽依旧不担心寨墙的防守,毕竟护城壕还在,而且寨墙高大,足以守之。
此时,除了守卫的羯人将士,粮寨内的大部分羯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呜呜呜~
咚咚咚~
粮寨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响彻了整个烽火山。
寨墙上的守军,惊得魂飞魄散,纷纷站起身来,朝寨墙下望去,只见不远处似乎有千军万马奔来,号角声和战鼓声冲天而起。
“敌袭,敌袭,吹号示警!”城头上的守军大喊。
呜呜呜~
寨墙之上,号角声冲天而起,瞬间席卷了整个粮寨大营,粮寨内的已经入睡的羯人将士除了那些重症不能动弹的,都纷纷惊慌失措的披着衣甲,拿着兵器从营帐之中窜出,一边冲向寨墙,一边破口大骂。
郭羽也被惊醒,怒气冲冲的披甲而出,手里提着一杆大枪,在一干亲兵的簇拥之下,飞速的奔向了寨墙。
只见寨墙之远处,影影瞳瞳的一片黑影,吹着号角,敲着战鼓,缓缓的向寨墙推进而来。
郭羽大惊,急声吼道:“弓弩手,准备!”
随着郭羽的一声令下,众弓弩手纷纷搭箭在弦,架上了箭跺,瞄准墙下,准备施射。
然而,对面的黑影,停在了百步之外,便似乎不再向前,但是那号角声和战鼓声却依旧响个不停,那声音和气势,似乎有数万兵马一般。
众羯人将士一个个如临大敌,不顾腹中疼痛,抖擞着精神,严阵以待,准备迎战。
渐渐的,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郭羽等人便发觉不对劲了,对面的晋军一直停在百步之外,只是不停的吹号和擂鼓,却并不再向前。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郭羽终于明白,这些晋军就是来虚张声势,浪费他睡觉的时间和精力。
原本已经为将士饮水中毒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的郭羽,气得七窍生烟,将值守的将士狠狠的骂了一顿,然后扬长而去,继续回营睡觉。
然而,晋军那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和战鼓声依旧在寨墙之前响着,令许多羯人将士根本无法睡着。
至于寨墙上的守军,一般值守夜班时,都是轮流睡觉的,有了晋军这么一闹腾,又哪里睡得着。然而许多羯人原本就因为腹泄了一天,腹部疼了一天,精力不济,便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被晋军这么一闹,简直生不如死。
就这样,晋军折腾到了半夜,到了三更时分,号角声和战鼓声突然停了下来,寨墙上的羯人终于吁了一口气,有的人已经借机进入了梦乡。
然而,沉寂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寨墙下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再次冲天而起,将那些昏睡的羯人守军再次惊醒过来。
除此之外,寨墙下又传来一阵巨大的脚步,随后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喊杀声,众羯人大惊失色,抬头看去,竟然有无数的火把朝这边奔来。
那喊杀声越来越近,逐渐可见真有数千兵马朝城下杀来,那些晋军兵马奔近寨墙百步之内之后,随即便响起了一阵令众羯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咻咻咻~
破空之声大起,竟然有无数的弩箭直朝寨墙上飞来,如同倾盆大雨一般,一泻而下。
“快躲!”有人大喊。
然而上千的弩箭激-射之下,还是有不少人躲闪不及,被射个透穿,顿时寨墙上惨叫声大起。
“快,吹号,去禀报郭将军!”
寨墙之上,再次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号角声,随后有人疾步飞奔而去,直奔郭羽的营帐禀报。
气急败坏的郭羽再次率众而来,登上寨墙,刚刚走到靠近寨门附近,立即被一通弩箭惊得趴到了寨墙之下。
弩箭连绵不绝的射了一阵之后,又静寂了下来,城下的喊杀声、叫喊声、战鼓声和号角声依旧不断。
郭羽狼狈的从寨墙上露出头来,朝寨墙下望了一眼,见得果真有上千的晋军兵马立在城墙之下,当即喝道:“弓弩手,准备放箭!其余将士,准备滚石、擂木,准备迎战!”
就在他说完之后,郭羽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晋军未填护寨壕,如何能靠近寨墙,不能靠近寨墙如何攻寨?
很显然,晋人又一次把他们耍了,故意虚张声势,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能安然入睡。晋人兵多,每次派出千人的兵马来折腾,随便派出几千人就能跟他们耗一晚上,这明显就是在打疲劳战。
郭羽想明白这件事后,气得直骂娘,当即恶狠狠的把守城的将士再次痛骂了一顿,又将值守的将领狠踢了几脚,这才气冲冲的率众再次退回粮寨之内。
不怪郭羽生气,白天被饮水中毒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这一夜被吵醒两次,根本就没睡好觉,叫他如何不气。
“未见晋人填充护寨壕,不得再示警,否则军法处置!”
这是郭羽临走时放的狠话,因为他实在不想被这群傻缺再吵醒第三次。
郭羽走后,寨墙下又继续闹腾着,但是那些寨内的羯人将士很多人闹腹疼,又一夜没睡好,在这下半夜最困的时候,虽然寨外号鼓声喧天,大部分羯人将士还是进入了梦乡。
不只是寨内的羯人,就是寨墙上负责守卫的羯人,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昏昏欲睡,甚至直接进入了梦乡,尤其是那些饮水中毒的羯人,更是睡得呼呼的。
而此时,寨墙下的号鼓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喧闹。
寨墙上的羯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骂道:“这群晋狗终于闹腾累了。”
羯人除了部分被安排值守的将士,大部分人都坐在楼道里,靠着墙垛,进入了梦乡。
四更时分。
这是人们睡得最香最沉的时候,也是最适合夜袭的时候。
烽火山粮寨之下,打满了火把,司马珂胯骑西极马,手执战戟,立在火光之中。在他的身后,分别立着周琦所率的七百余名羽林骑,纪敏所率的三百藤甲兵,以及夏侯长所率的三百重甲步卒,还有朱焘所领的六十名强弩兵,无一不是精锐之士。
这么大的声势,其实寨墙上的守军早就被惊动,也早已看到了寨墙下的这一大片黑影,但是没有一个吱声的,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以为又是晋人虚张声势,露出一副漠然的神色。
司马珂冷然望着寨墙上的羯人这般阵势,眼中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手中战戟一举:“弩兵,上高台!”
嘿~
六十名弩兵发出如雷般的响应声,提着十石大黄弩,在朱焘的带领之下,迅速的往那如同瞭望塔一般的高台奔去,然后迅速沿着那木梯一直登到了七米高的瞭望台上。
朱焘站在那正中的瞭望台上,见到众弩兵皆已到位,亲自举起一把十石大黄弩,瞄准了寨门顶上的楼道里值守的羯人将士,高声喝了一声:“放箭!”
他率先按动悬刀,只听咻的一声,一道寒光立即激-射而出,奔往城楼之上。
咻咻咻~
破空声大起,六十枝弩箭,带着强劲的劲道,狠狠的射向了寨门顶上的楼道里的羯人将士。
噗~
一名羯人将士面门被弩箭射中,那强劲的劲道推动着箭镞钻进了他的面颊骨,又高速旋转而入,直达他的脑颅之内,那名羯人捂着那呜呜颤抖的弩箭,挣扎了几下,便倒了下去。
紧接着,惨叫声大起,十数名羯人将士中箭而倒,惊得楼道上的羯人将士高声大喊:“速速避开此处!”
一轮箭雨射罢,幸存的羯人纷纷往两旁逃窜,避开了寨门的位置,躲到了数十米之外。
随后,又是一轮箭雨射来,射在寨墙上和楼道上啪啪啪作响,虽然羯人已远离这个位置,仍然惊得魂飞魄散,又往两边挪动了很长一段距离。
司马珂见时机已到,飞马而前,直奔那寨门之前,在他的身后,十余名重甲步卒,端着一根巨大的横木,肃然而立。
司马珂取下五石弓,搭上铁羽箭,对着那吊桥上的粗大的麻绳就是一箭。
咻~
铁羽箭在五石强弓的推动之下,如同子弹一般激-射而出,正中那吊桥左边的麻绳,只听喀嚓一声,那麻制的绳索在箭镞的巨大冲击力之下,顿时断裂开来,只剩下一小半的宽度。
司马珂随即又是一箭,那左边的绳索便被射断。司马珂不等羯人将士反应过来,接连又是两箭,射向右边的绳索。
喀嚓~
轰~
吊桥上的两根绳索全部断裂,那厚实的吊桥轰然坠落,直挺挺的搭在了对岸,将寨门和护寨壕的对岸连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