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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 唯他一人是有光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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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许汀回家蹭饭,她在小区门外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时,司机似乎有点意外,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几眼。

许汀报出的地址是个别墅小区,花园别墅,一栋栋白色欧式建筑,珠宝盒子似的,又贵又漂亮。

许汀走到门口,她老妈正在二楼的阳台上浇花,风一吹,水柱倾斜,许汀被浇了个正着,仰头吼了一嗓子:“顾美人,虽然你闺女貌美如花,但是并不需要按时浇水,定期施肥!”

顾美人探头朝楼下看了看,拎着小水壶又往许汀脑袋上浇了两下,笑眯眯地说:“多补水,对皮肤好!”

许汀她爸许老头儿,在外身价显赫,关起门来却是个宠妻狂魔加女儿奴。家庭地位按照等级排列,许妈妈顾涵之荣登榜首,排在第二的是许汀,第三四五六位分别是家里的四只布偶猫,许爸爸许松乔则是垫底的那个。

简而言之,许家是个地道的母系氏族,就连满地跑的那四只布偶猫都是雌的。

许汀刚踏进家门,许松乔就从厨房迎了出来,许汀欢呼一声,扑上去给了自家老爸一个熊抱。家里的四只布偶猫——大毛、二毛、三毛和四毛,也都跑过来,喵喵叫着凑热闹,许汀挨个抱起来顺毛。

三口人吃饭,许松乔足足做了六个菜,煎炒烹炸,还有张牙舞爪的大螃蟹。顾涵之嫌剥蟹壳麻烦,许松乔就将蟹肉剥好,淋上姜醋汁,放在妻子手边,让她当零食吃。

许汀分外不满,敲着碗说:“我的蟹肉呢?我的呢?”

“找自己老公要去!”顾涵之笑眯眯地说,“不要总是麻烦别人老公!”

许汀:“……”

我就不该回来,蹲在出租屋里煮泡面多好!

吃饭时闲聊,说起许汀的高中同学。许汀念高中时,顾涵之从歌舞团离职,闲得无聊,酷爱给她开家长会,几乎加遍了班上同学父母的微信。

“还记不记得,你读书那会儿学校里有个很好看的男孩子,”顾涵之说,“学习也特别好,后来保送的那个。”

说到长得好又保送,许汀第一反应就是阮清峋。不过阮清峋是她的学长,又不是同学,年级都不一样,她的美人老妈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认得。

许汀来不及说话,顾涵之又抛过来一句:“姓氏有点怪,姓苑,还是阮?叫什么峋……”

许汀咬鸡腿的动作一顿,心想,我的妈,你是哪条道上的神仙啊,神通如此广大!

顾涵之没能回忆起名字,有些沮丧,许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阮清峋?”

“对!”顾涵之高兴地一拍手,“就是他!跟你考进了一所大学,还有个妹妹,名字特别可爱,叫阮棠,念高中,正找家教呢,挑了好几个都不太满意。阮妈妈一天发好几条朋友圈,看得我脑壳疼!”

许汀想说,老妈,你搞反了,不是人家跟我考进一所大学,而是我跟着人家。

话未出口,许汀猛地抬头:“找家教?”

顾涵之吓了一跳,伸手摸摸许汀的脑门儿:“中邪了?一惊一乍的?”

“我的美人!”许汀吧唧一口亲在顾涵之脸上,“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给暗恋的人的妹妹当家教,还有比这更好的套近乎契机吗?

既能展示自己名校出身的专业素养,又能展示温柔贤惠的带孩子技能,一箭双雕,合作共赢,分分钟让男神跪下唱《征服》。

就这样被你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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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是个好主意,该如何施行,就要另外敲定计划了。总不能扛着一沓试卷去阮清峋家敲门:在?要家教吗?我高考全市第九,才艺双馨,不满意全额退款!

阮清峋八成会以为她脑袋进水了!

一念至此,许汀心跳都乱了。吃过晚饭,她就回到卧室,拱进被子里拨司瑶的电话。

她亟须司瑶提供智力以及创意上的支援,如何不动声色地成为阮清峋的妹妹的家教。

啧,还挺绕。

电话拨出去,好半天才被接起来,听筒里面一团乱,司瑶带着醉意说:“汀汀,一起来玩嘛!好热闹的!”

司瑶是个人来疯,酒量浅,还不经劝,谁倒的酒都敢喝。

许汀对蹦迪泡吧没什么兴趣,但是她必须去把司瑶带回来。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又喝得半醉,万一被哪个心术不正的男人骗走了怎么办!

挂断电话,手机上收到司瑶发来的地址。许汀起身换衣服,临出门前给裴景澜打了通电话。

家教不严啊裴医生,你家小白兔都要浪出天际了!

电话一直无人接通,大概还没下手术台。

许汀叹气,在t恤和短裤外罩了一件连帽外套。她正换鞋,顾涵之从楼上走下来,问她去哪儿,需不需要司机送她。

许汀摆手说,不用了,她去找瑶瑶,晚上可能要在瑶瑶家里留宿。

顾涵之端着水杯凑过来:“裴景澜还没有把司瑶追到手吗?要抓紧啊,我都替他着急!”

“操心是会长皱纹的。”许汀摸了摸美人老妈的脸,“去泡澡敷面膜吧,乖!”

“人和人真是没得比,”顾涵之长叹一声,“司瑶比你还小呢,已经有人愿意为她鞍前马后!你呢?除了小时候跟男生打架揪人家耳朵,连小男孩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亲亲抱抱了,差距呀!”

许汀无奈,她的老妈,大概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妈!

司瑶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清吧,名字很特别,叫“驰”。门面不大,里面倒宽敞,一排排卡座和散台,两米高的酒柜照明璀璨。正对着酒柜的地方有个小舞台,大概时间太早,舞台上的演出还没开始。

大厅里光线暗淡,许汀在卡座间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司瑶。

司瑶跟人玩“石头剪刀布”,三连败,愿赌服输,赢家让她展示一项技能,跳舞唱歌,实在不行,一口气灌下一瓶啤酒也算厉害。

司瑶已经有些醉了,拍着桌子站起来,说:“跳舞唱歌算什么技能,姐姐有独门绝技!”

司瑶这一嗓子声音不低,隔壁卡座的人都看过来,结果这丫头的绝技居然是背朝代表:

“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许汀狂垂黑线,心想,瑶瑶同学,您可出息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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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瑶参加的是一场生日会,寿星叫宋敬恒,许汀的高中校友,体育生,有点小帅。

见许汀走过来,宋敬恒立即起身招呼她:“汀汀,好久不见!”

许汀跟宋敬恒没什么交情,听他叫自己小名,有点别扭。她从背包里挖出一个小盒递过去:“生日快乐。”

天都黑了,店铺关门,许汀买不到别的,从柜子里找到一个新的卡片夹。她从官网订购的,到手后才发现买了男款,又懒得退,一直收在家里压箱底。

宋敬恒拆开包装,众人“哇”的一声,许汀才想起来,卡片夹上印着burberry的字母徽标。

她跟宋敬恒也算不上多熟,出手就送这么贵的东西,很容易让人误会。许汀有点后悔,但送都送了,总不能要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宋敬恒看着许汀,眼神热络起来,笑着说,“谢谢。”

许汀本想带着司瑶先离场,宋敬恒却不同意,司瑶也闹着要再玩一会儿,许汀只能留下。

卡座不算宽敞,聚了五六个人,稍微有点挤。宋敬恒坐在许汀右手边,抬起手臂搭在许汀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许汀立即挺胸抬头,坐姿笔挺,生怕自己不小心靠过去。

“听说你跟司瑶都去了k大,”周遭有点吵,宋敬恒用手虚拢着嘴巴,凑到许汀耳边,“名校呢,恭喜你!”

离得太近,宋敬恒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许汀浑身不舒服。恰巧服务生自旁边路过,许汀借着要菜单往旁边挪了挪,边挪边说:“我饿了,想要点吃的。”

宋敬恒笑着抬了抬手:“我买单,随意点。”

许汀将菜单搁在膝盖上,越过花里胡哨的酒水区,连小食都不看,直奔主食区。

她没诓宋敬恒,她是真饿了。

顾涵之常年塑形减肥,晚餐一贯清淡,水煮鸡胸肉、蔬菜沙拉,再加一点白灼西蓝花和虾仁菜心,一组完美的“饿得快”套餐,前脚吃完,后脚饿。

“小份煲仔饭,”许汀指着菜单对服务生说,“秘制羊排、麻辣虾球、炭烤螺肉两串,还要一份青瓜条。”

宋敬恒原本和别人聊天,听许汀报到“两串螺肉”时,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份青瓜条。

服务生拿着点单器,怔怔地瞅着她:“只要吃的?”

你是逛酒吧,还是下馆子?

“是的。”许汀点头,还菜单的时候还不忘催菜,“麻烦快一点儿,我真的好饿。”

宋敬恒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又笑了,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

许汀只当没听见,扭头跟司瑶聊天。

靠近吧台的地方,用绿植圈出来一小块区域,离远了看只当是死角,走得近了才发现另有端倪。方才点单的服务生伸手拨了拨绿植的叶子,说:“言哥,睡醒没?”

绿植圈里摆了张布艺摇椅,有人躺在上面,脸上蒙着衣服,两条长腿斜搭在小茶几上,看上去挺有范儿。

大厅里的音乐换了风格,从民谣变成蓝调,叫言哥的人似乎被吵醒了,哼了一声。

“今天见到个奇人,”服务生笑着说,“要煲仔饭吃,我去后厨看看,没预备食材的话,还得帮她叫份外卖。”

“给我也带一份。”言哥自蒙脸的衣服下伸出手,中指上套着枚檀木戒指,戒面略宽,中间一道银色的细线,闷声说,“煲仔饭,大份的,多加腊肠。”

“这都什么毛病!”服务生忍不住笑,“跑酒吧来找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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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份煲仔饭本来就量少,酒吧里卖的,那就更少了,眨眼的工夫许汀就将饭吃完,扭头去对付羊排。

秘制羊排外焦里嫩,许汀用小叉子把肉剔下来,装在小碟子里,一块一块慢慢吃。她嘴里嚼着羊肉,脚下踩着司瑶松散的鞋带,把那丫头圈在身边,防止对方喝醉了乱跑。

许汀吃得专注,没注意宋敬恒一直看着她。旁边一个穿短裙的女孩几次跟宋敬恒搭话,都没能把宋敬恒的注意力拽过来。短裙女孩拔高声音:“宋敬恒,这位穿帽衫的小美女是你在体育队里认识的吗?胃口这么好,练举重的吧?”

一阵哄笑。

不等许汀开口,司瑶先不乐意了,把杯子往桌面上一敲,说:“胃口好是福气,更何况我们汀汀只吃不胖!不像你,天天生啃菜叶子,体重还掉不下一百斤!”

短裙女孩说话不客气,司瑶比她还不客气,眼看着气氛要僵,宋敬恒站起来和了几句稀泥。就在这时,热闹的蓝调音乐突然停了,音响里飘出吉他的声音。

许汀转过头,一直空荡荡的小舞台上多了个人。

那人个子高,穿着修身款的裤子和短靴,腿形笔直,还长,特别好看。那人调了调话筒,抬头时刚好有灯光追过来,打在他脸上,映出清晰的五官轮廓。

台下一阵尖叫,许汀一阵惊讶。

沈……沈驰言?

沈驰言撩了撩t恤下摆,腹肌若隐若现,台下又是一阵尖叫,听得出女生居多。

沈驰言坐在吧椅上,“啧”了一声:“喊什么!没出息!”

“今天唱粤语吗?言哥!”卡座里有人喊了一声,“好久没听你唱粤语了!”

“点歌要加钱的,”沈驰言有点浑不吝,“现金带够了吗?”

“言哥,站起来唱嘛,”有个女生嚷了一句,“坐着都看不到你的大长腿了!”

“站着累,”沈驰言笑着回了一句,“我懒!”

台下乱哄哄的,嚷什么的都有,沈驰言朝键盘手使了个眼色,让他起前奏,再这么聊下去,都要散场了。

主唱背后有键盘、贝斯和架子鼓,键盘带起第一个音节,沈驰言手里的吉他也加了进来。当他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时,许汀恍惚有种时空被定格的感觉,嘈杂的光影人声全部消失,只有沈驰言还留在她的视线里,安静地唱:

noflaskcankeepit

bubbleupandcutrightthrough

butyou'resomeoneibelievein

……

舞台上的沈驰言极有魅力,他本就长得英俊,再加上温柔慵懒的声线,随便递出去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为他发疯。

唱完一首流行曲,他又唱了首民谣:

ifyoumissthetraini'mon

youwillknowthatiamgone

……

沈驰言的歌声里有漂泊的味道,仿佛候鸟涉海而来,翅膀上还留着风暴的痕迹。

许汀的目光落在沈驰言身上后,就有点移不开,那个男人仿佛有种魔力,一旦被他吸引,就再也跳不出来。

许汀想起先前在学校“表白墙”上看到的帖子:

【表白】:我的老天爷啊,为什么让我在年纪轻轻的时候遇见沈驰言,审美都被拉高了,以后还怎么面对身边的普通男生!我不想一直做颜控单身狗啊!

就像郭襄见到杨过,有些人,不需反复相遇,一眼即是惊艳。

司瑶半醉半醒,靠在许汀肩膀上,晕晕乎乎地说:“汀汀,是我眼花了吗?台上唱歌的人,长得好像沈驰言啊!”

服务生恰巧路过,搭了句茬:“你们认识言哥啊?”

司瑶借着酒劲咋咋呼呼:“当然认识!k大一枝花,人称‘沈小花’!”

许汀呛得直咳嗽,她伸手去捂司瑶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有人听见这一句,尖叫着喊了起来:“沈小花!沈小花!”

许汀:“……”

您鼻子底下长的是快进键吗?嘴也太快了吧,听见什么喊什么!

动静闹得不小,沈驰言只要不聋,肯定能听见。

许汀满头黑线,她一手拽着司瑶,一手用背包挡住脸,躲在沙发靠背后,对宋敬恒说:“很晚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不然,我怕沈驰言从台上跳下来宰了我!

宋敬恒站起来,说:“我送你。”

(40)

出了酒吧大门,夜风一吹,司瑶彻底蔫了。这个时间不太好打车,许汀琢磨着是让家里的司机来接,还是打电话给裴景澜。

宋敬恒单手插在口袋里,笑着说:“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宋敬恒长得不赖,又故意拿捏着角度摆造型,还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

可惜,许汀根本没看他,只想快点离开,免得被沈驰言逮住。

宋敬恒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将许汀堵在墙角,低声说:“我单身,你呢?”

“嗯……嗯?”许汀先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太对,抬起头,“你说什么?”

宋敬恒了然一笑,拿出手机,说:“加个微信吧。”

许汀看了看递到她面前的二维码,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这家伙不会以为她喜欢他吧?

这误会可有点大!

许汀有点尴尬,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斜刺里突然递来一个二维码,伸到宋敬恒面前,说:“加她微信有什么用,又不能打折,加我的吧,点赞朋友圈,有机会获得免单大奖!”

宋敬恒和许汀同时转过头,看见沈驰言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举着手机对宋敬恒说:“看我干什么?扫码啊,有机会免单呢,别错过!”

“酒吧是你开的啊,”宋敬恒语气不善,“你说免单就免单!”

“其他店是谁开的我不清楚,”沈驰言指了指身后的“驰”字灯箱,“不过,你办生日会的这家,的确是我开的。”

宋敬恒:……

许汀:!!!

年纪轻轻,左手大g,右手店铺,这配置也太奢华了!

宋敬恒自诩玉树临风,在沈驰言面前,还是被压了一头,有点下不来台。

沈驰言在许汀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说:“刚才带头喊‘沈小花’的那个,是你吧?”

在宋敬恒面前,许汀一直话不多,看起来有点沉闷,面对沈驰言,她却变了个样子,笑弯了一双眼睛,说:“我这是夸你好看呢,如花似玉,闭月羞花,人间绝色沈小花!”

沈驰言又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这个时间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沈驰言愿意当免费司机,许汀自然高兴。毕竟家里的司机是她爸的老战友,论辈分,许汀要叫一声叔叔,裴景澜又是一尊不好惹的凶神,哪一个她都不想麻烦。

许汀拖着快要睡着的司瑶乐颠颠地跟上去,她这副雀跃模样落在宋敬恒眼中,就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宋敬恒“啧”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刚进大学就搭上了酒吧老板,你还挺厉害,都是老同学,以后记得多送我几张优惠券。毕竟像我这种穷学生,可担不起……”

宋敬恒的话没说完,沈驰言抬手按下遥控器,停在宋敬恒身后的大g突然响了一声,车灯还闪了两下,把宋敬恒惊得一哆嗦。

沈驰言笑了笑:“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许汀:“……”

嚣张个屁啊!

(41)

许汀把司瑶团吧团吧塞进了后座,她没留神,让司瑶的脑门儿在车沿上碰了好几下。

沈驰言笑着提醒:“轻点,撞傻了可怎么办?”

许汀折腾得出了一身汗,说:“没关系,他们家量产白大褂,医生集中营,药到病除,百治百灵!”

司瑶一个人占了整个后座,许汀只能爬上副驾驶座,沈驰言递了瓶水过来,说:“凭一己之力吃掉了整份秘制羊排还有煲仔饭和虾球,挺渴的吧?”

许汀脸一红,讪讪地强调:“能吃是福气,肚里有粮心不慌,懂不懂?”

沈驰言边笑边发动车子,许汀让沈驰言送她回出租屋。她说,司瑶醉成这个样子没法回家,让司家爸妈看见,准会揭掉司瑶一层皮。

车子拐出酒吧街,许汀问沈驰言:“学长,那家店真是你的啊?”

“不然呢?”沈驰言有点无奈,“你当我在吹牛?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平时有专业人士负责打理,我就挂个名字,偶尔来唱首歌,收收钱。”

“大户人家啊!”许汀在沈驰言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先前听过一个八卦,有个挺漂亮的女coser拼命倒追一个玩音乐的男uploader,因为对方疑似高富帅。我一直在想这得帅到什么程度啊,看见你,我有点明白了。”

沈驰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方向盘,心想,这个八卦的男主角就坐在你身边,开车送你回家呢,神奇吗?

其实许汀最想问的是,你都这个家庭条件了,怎么会跟我做邻居?就算租房子,也该租个公寓,或者租个带车库的吧。

这个问题涉及个人隐私,许汀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沈驰言扭头看她一眼,笑着说:“那时候跟我爸吵架闹离家出走呢,急着住,就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一个。之后觉得还不错,就一直住着了。”

对于沈驰言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想法这种事,她一点儿都不奇怪,倒是“吵架”两个字,让她脑补出一系列豪门恩怨——争家产、兄弟不和、外室上位……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许汀突然想起什么,凑到沈驰言手边,小声问:“如果我跟你谈恋爱的话,我是说如果,你妈妈会不会拿着支票跟我说‘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这个不是电视剧里演的,是小说里看的。

沈驰言险些把车开进绿化带。

后座的司瑶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扑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一脸严肃地问许汀:“你喜欢我,还是喜欢沈驰言?你要我还是要沈驰言?”

许汀摸着司瑶的脑袋安慰她:“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我永远喜欢你,躺下睡觉吧,听话,一会儿就到家了!”

司瑶哼了一声,伸手一指沈驰言:“听见了吗?汀汀最喜欢的永远是我,就算拿得出一千万,你也排不上档次!”

这个醉鬼居然在偷听他们聊天?

许汀和沈驰言对视一眼,一齐笑喷。

到家时司瑶已经睡着了,瘫成了一具柔软且死沉的“尸体”。许汀试了几次,硬是抱不动,沈驰言推开车门走下去,说:“我来背她吧。”

沈驰言将两个姑娘送进家门,许汀搁下钥匙,扶着司瑶往卧室走,走到一半又回头看着沈驰言,说:“学长,你能不能稍等一下,我想请你吃宵夜,今天多亏有你帮忙。”

沈驰言虽然一点儿都不饿,对许汀做宵夜给他吃这件事,还是很感兴趣的,愉快地点头:“好哇。”

许汀进卧室帮司瑶换衣服,沈驰言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地毯、茶几、布艺沙发,还有两个造型很别致的收纳柜,布置很温馨。

沙发墙上刷了黑板漆,可以写字,沈驰言走过去,看见上面写着:

中国加油!汀汀加油!

沈驰言笑了笑,继续往下看:

请代我向可爱的、温暖的太阳问好,向宁静的大海问好。

《致蒲宁》里的句子,作者是契诃夫。

沈驰言觉得许汀这小孩真的挺好玩的,每天都热热闹闹,活得开心乐观,偶尔出错犯迷糊,也不会让人觉得笨拙或讨厌。

(42)

许汀从卧室出来时,沈驰言正站在书架前看书。书页翻动,沈驰言跟着偏了下头,侧脸被灯光剪出金色的轮廓,睫毛浓密,眼形流畅如燕尾,视线继续往下,越过鼻梁,是嘴唇和喉结。

书上说,男人的性感有一半源自喉结,形状、弧度与滑动的轨迹,都带着迷人的味道。

看着沈驰言,许汀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她想起沈驰言抱着吉他唱歌时的样子,英俊、桀骜,还有点不太明显的冷漠,好像唯他一人是有光的,其他人只能暗淡。

没来由地,许汀觉得心跳有点乱。

落地窗外是个小阳台,种着些绿植,月光落进来,沈驰言在此时抬头,露出一点笑。

沈驰言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许汀脑海里仿佛绽开了漫天烟花,脱口而出:“我能摸摸你的喉结吗?”

话音落地的瞬间,两个人同时一愣。

许汀唰地转过身,拖着僵硬的手脚朝厨房走,几乎顺拐,边走边念叨:“啊,我煮碗面给你吧。晚上吃面比较好消化,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提前说哈!”

进了厨房,关紧房门,许汀背靠着门板急促喘息,脸色迅速涨红。

天哪!天哪!!天哪!!!

她怎么会说出那么丢人的话!

许汀把饮料送到沈驰言手边时,脸还红着。沈驰言换了个话题说要吃西红柿鸡蛋面,并且主动提出帮忙洗菜。

和唱歌相比,沈驰言洗菜时的表现算得上笨手笨脚,许汀让他把西红柿的皮剥掉,这位少爷举着一颗西红柿愣怔两秒,真挚地发问:“怎么剥?用削皮刀吗?这玩意儿全是水分,一刀下去,不会满手流汁吗?”

许汀叹了口气,拽着沈驰言的袖子把他拎到一边,说:“好好看着。”

在西红柿顶部切一个十字刀花,然后淋上热水烫一烫,轻轻一扯,表皮就被撕下来了。

沈驰言大开眼界,赞叹:“还有这种操作!”

许汀无奈,把沈驰言往门外推:“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沈驰言仗着个子高,直接伸手扶住门框顶端,说:“我不走,我要学艺。”

西红柿丁和姜丝一同下锅炒出汤汁,倒清水,大火烧开后放小青菜和调味料,最后放事先煮好的银丝面。许汀又煮了两颗溏心蛋,蛋黄像融化的芝士,香浓软糯。

沈驰言屈指在许汀脑门儿上轻轻一敲,说:“手艺还不错。”

许汀歪着脑袋,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小表情,说:“我很小的时候就会下厨房弄东西吃了,菜谱都不看,纯靠灵感,自由发挥!”

许汀小时候爸妈工作都忙,一个跟着歌舞团跑演出,另一个到处出差拿飞机当滴滴打车。家里请了两个阿姨,做饭的阿姨得顾涵之真传,满脑子养生食谱,每餐都是一桌子的绿菜叶,低油低盐低热量。许汀私下跟司瑶吐槽,这不是养我,这是养兔子。

阿姨手艺虽然不佳,但是人很好,许汀舍不得辞退她,就踩着小板凳亲自下厨给自己加餐开小灶。

所以,许汀会下厨,单纯是因为嘴馋!

她说得简略,话音落到沈驰言耳朵里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小小年纪就要下厨做饭,料理家务,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之前还收了她买的一双鞋,挺贵的,早知道就不让她买了。现在折现还给她,她会不会觉得伤自尊?

沈少爷一贯我行我素,几时在外人身上花过这么多心思。他屈起指节在料理台上敲了敲,说:“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不必顾虑。”

无论是缺钱,还是被人欺负,都要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许汀疑惑地眨眨眼睛,搞不懂这位少爷怎么突然煽起情来了。

(43)

汤面装在一个绘着樱桃图案的彩釉瓷碗里,沈驰言坐沙发上,许汀习惯性坐地毯,递了双筷子给他:“尝尝!”

沈驰言发现许汀不仅碗碟配得精致,筷子也很好看,原木质地,一端刻着浅色的樱花纹样,枕形筷架上也有同样的花纹,搁在一起,看上去干净舒服。

夜色里,食物的味道格外诱人,沈驰言尝了一口,点头:“很好吃!”

得了表扬,许汀笑得越发开心,眼睛弯着,唇边浮起一个浅淡的笑窝。

沈驰言家境好,祖辈都是商人,他从小跟着父亲和长兄参加宴会,见过不少漂亮女孩,身材窈窕,皮肤似雪,就连他的母亲年轻时也曾是名动一方的美人。

美人虽美,见过也就罢了,就像欣赏橱窗里的昂贵珠宝,沈驰言从没对谁上心过。读本科那会儿,沈驰言帮学校拍过几段宣传片,投放在官网和官方微信号上,片子一上线,他就在学校出了名。校庆的时候传递薪火,系主任点名让沈驰言打头。那段时间,学校的论坛、贴吧、表白墙,处处都能看见“沈驰言”三个字。

不熟悉沈驰言的人,说他像竹,温文尔雅,修长挺拔。

稍微熟悉他的人,说他进退有度,容止雅重。

真正了解沈驰言的人则会说这家伙高傲得很,追他的女生那么多,没一个能真正靠近他。

可是在这个寻常的夜里,沈驰言却被一个笑容晃了眼睛。

其实,许汀不算特别漂亮,胜在干净,皮肤也好,像某种水果,看上去就很甜。

她爱笑,梨窝浅浅,今夜三分星光,悉数落在她眉眼之间,亮晶晶的,甜蜜动人。

沈驰言有点走神,许汀推他一下:“吃啊,不然就凉了。”

沈驰言拍拍身边的空位,说:“过来,给你个奖励。”

许汀面露警觉,拽过一个恐龙形状的抱枕挡在身前,说:“你别使坏啊,当心我拿面汤泼你!”

沈驰言没作声,拉过许汀的手,搁在了自己的喉结上。

“不是说想摸摸吗?”沈驰言眨眨眼睛,“给你摸。”

男生的皮肤很干净,带着点淡香水的味道,许汀的手指搭在上面,隐隐触到脉络和骨骼的痕迹,陌生、脆弱、质感鲜明。

喉结缓缓滑动,拉出一条利落的线。

许汀的呼吸有一瞬停顿,紧接着,凌乱至疯狂的心跳几乎将她淹没,大脑中的多巴胺浓度直线升高,逼近沸点。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

许汀抬起眼睛,与沈驰言对视的瞬间,从他眼睛里读到温柔、宠溺,还有明亮的笑。

那样的神情下,没人能够不心动,许汀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

与此同时,四周突然一黑。

停……停电了?

(44)

突然陷入黑暗,许汀吓了一跳,同时也冷静下来。她抽回手,挣扎着站起来,小腿却撞到茶几的边角,一跤跌下去,正摔在沈驰言身上。

沈驰言抽了口气,说:“我好像徒手接住了一颗来自外太空的小星球。”

“对不起,对不起……”

许汀想从沈驰言身上爬起来,手链却不晓得钩在了哪里,她越挣扎挂得越紧,一团狼狈。

沈驰言忽然开口,懒洋洋地说:“别动。”

腰上一暖,是沈驰言箍住了她。

男生手臂肌肉紧实,力量感十足,隔着薄薄的t恤压在腰间,触感鲜明。

这下不只是脸红,都要沸腾了,心跳激烈得像是在敲鼓。

“你喜欢那个人吗?”黑暗中,沈驰言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在我店里庆生的那个……”

许汀沉浸在沈驰言的气息里,脑子僵住,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普通朋友,很普通!”

她拒绝得太干脆,甚至有点急。

沈驰言有些好笑地想,这么怕我误会啊。

是因为喜欢我,才怕我误会吗?

手机屏幕亮起来,照出一小块区域,许汀发现,自己几乎是陷在沈驰言怀里,稍一抬头便能对上他的眼睛。

黑曜石似的眼睛,仿佛含着某种烈度,幽深明亮,令人眩晕。

许汀忽然明白论坛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关于沈驰言的帖子了。

沈驰言伸手过去解开许汀钩在他衣服上的手链,顺便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说:“起来,压得我腿麻!”

许汀连忙支着沙发爬起来,行动间险些一脑袋撞上沈驰言的下巴。

沈驰言捏了捏她的耳垂,玩笑道:“你脖子上顶的是个凶器吗?”

男生指尖微凉,触感分明,许汀像是被劈了一刀,立即从沈驰言身边跳开,揉着那只渐渐烧红的耳朵,小声说:“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嘛!”

沈驰言在许汀面前向来没什么脾气:“好好好,我下次注意!”

停电是跳闸引起的,重新推上去就好了。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沈驰言起身说他该回去了,许汀要送他,被他按回到沙发上。

沈驰言说:“我就住你隔壁,腿长点一步就迈到了,送什么送。”

许汀想了想,露出一个憨憨的笑:“也对。”

沈驰言走到玄关处,许汀突然叫了他一声,说:“你喜欢甜品吗?小蛋糕、舒芙蕾之类的,我有时候会做一些,如果喜欢就分你一点儿。”

沈驰言立即想到“章鱼小面包”微博上那些色调温暖的美食视频。

送甜品给我?

要正式追我了?

沈驰言不爱吃甜的,喝奶茶都不加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说:“好哇。”

(45)

第二天,许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不到八点,她模模糊糊地“喂”了一声,裴景澜的声音自电话另一端传过来:“早上好,很抱歉打扰你,司瑶在你身边吧?麻烦把电话给她,我有话跟她说。”

礼貌有加,端正斯文,许汀却感受到一股寒气,冰得她连瞌睡都没了。

许汀推了推睡在另一侧的司瑶,小声说:“家长找你,貌似心情不太好。”

司瑶还迷糊着,眼睛也不睁,趴在枕头上从许汀手里接过电话。

电话那端不晓得说了什么,司瑶直接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许汀吓了一跳,伸出一根手指在司瑶肩膀上推了推,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了?”

那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很短,前后不到三分钟,司瑶将手机还给许汀,目光呆滞,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朋友圈,我的,去看。”

许汀有些莫名其妙,登录微信点开司瑶的头像,进入朋友圈,然后——

她就傻眼了。

@一只瑶瑶:裴景澜裴景澜裴景蓝拦斓岚兰阑!!!你在吗你在吗你在吗你在吗?

@一只瑶瑶:鱼哭了,谁知道;云哭了,天知道;裴景澜那个大傻帽要是哭了,有谁能知道!!!

@一只瑶瑶:山重水复疑无路,裴景澜天天学高数!

@一只瑶瑶:刀不锋利马太瘦,你拿什么跟我斗?铁子,听我一句劝,抓紧回我微信,今朝你薄情无义把我放逐,他日我涅槃重生必把你铲除。

@一只瑶瑶:裴景澜你到底去哪里了?快出来陪我玩啊!我表演吐泡泡给你看,blueblue的那种!

……

长长的一串新动态,时间显示都是昨天,许汀滑了三四下屏幕都没滑到头,目测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条,条条都带裴景澜。

应该是司瑶喝醉之后把朋友圈当成私聊了。

坏就坏在许汀昨天没刷朋友圈,就连裴景澜也是今早才发现,让司瑶丢了一宿的人。

司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许汀,气息微弱地说:“汀汀,你帮我看看,那些动态有没有设置分组。”

司瑶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许汀找到充电器,信号接通的瞬间就有一堆新消息跳出来。许汀直接点开司瑶的相册,一排新动态,整整齐齐,全部好友可见,哪个分组也没屏蔽,所有的亲人、同学、朋友、老师、邻居,还有话都没说过的路人甲,统统看到了。

甚至有微商发来私聊,问:你卖的产品叫“裴景澜”?我看你刷屏刷了一晚上。

司瑶恼羞成怒,把那个微商拉黑了。

手机电量还没充到百分之十,司瑶就接到了院长老爹打来的电话,让司瑶到院办来,他有话跟她说。

司瑶跪坐在床上,抱着许汀的腿号啕:“汀汀,我完了,老头儿非用手术刀把我片成人肉刺身不可。”

许汀摸摸司瑶的头,笑眯眯地说:“记得淋点酱油和芥末,更入味。”

(46)

去院办的路上,司瑶试图把昨天酒后抽风发的动态全部删掉,删的时候免不了看到底下的评论,一群狐朋狗友,先是无声点赞,接着问号疑惑,然后就进入集体看笑话的状态,还有人押起了宝——

朋友a:赌一根香蕉,喝多了。

朋友b:跟一棵香蕉树,肯定喝多了。

朋友c:泡吧的时候我跟她在一起,我证明,确实喝多了,被搀走的。

于是共同好友们立即调转方向,在司瑶的动态底下愉快地聊起了昨晚的局什么名头,谁做东,以及有没有帅哥美女,等等。

司瑶扔下手机,绝望地抱头。

我这是交了一群什么朋友啊!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她一眼:“小姑娘,你一大早就往医院跑,是身体不好吧?”

司瑶面无表情:“晚期,没救了。”

司机唉声叹气,踩油门踩得越发用力,生怕耽误了治疗时间。

途经一条藏在老巷子里的小吃街,街口竖立着不少招牌,司瑶拍了拍椅背让司机停车。

小吃街里有一家卖鸭血粉丝汤的老店,店里的粉丝汤和小笼包裴景澜都很喜欢。

司瑶下车去打包了一份,少辣,不要葱花和香菜,多加一份鸭肝。她拎着打包盒走进第三医院的大楼,迎面撞见换班的小护士,笑着同她打招呼:“来找裴医生啊?他熬了一通宵,在值班室休息呢。”

等等,她不是要去院办见老爹吗,怎么跑到门诊来了?

司瑶摇了摇头,转身走去院办。

司瑶把院长办公室的门板推开一条半指宽的缝,贼兮兮地向里头张望,老爹正在打电话,神情严肃,白大褂一尘不染,嘴里全是专业名词,什么64排螺旋ct,什么放射,什么工程师。司瑶听不懂,但毕竟在市三院的职工食堂混迹多年,敏感性还是有一些的,她意识到这通电话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于是,合上门板又退了出去,跟守在外间的院长助理说她过会儿再来。

助理指了指她手上的餐盒:“这是给我的,还是给副院的?”

司瑶立即将袋子藏到身后:“给我自己的,别惦记。”

助理有心逗她,故意嗅了嗅散在空气里的味道,说:“闻出来了,是鸭血粉丝汤。我记得你不吃鸭肉和内脏啊,嫌腥味重,几天不见,变口味了?还是说,专门给别人买的?心外科有个小医生好像挺喜欢吃这口,他叫什么来着……”

司瑶她老爹的一干下属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在他们面前,她哪有什么秘密。

司瑶在助理的鞋面上狠踩了一脚,气咻咻地说:“长舌妇!多管闲事!”

踩完转身就跑,助理站在她身后,欣然微笑。

值班室在住院部大楼里,司瑶路过护士站时被护士长拦下来塞了几颗糖,说是儿科那边用来哄小孩的。司瑶哭笑不得,说我都十九岁了,要少吃糖,会胖。

有个医生夹着病历本大步路过,刚好听见这一句,说:“胖了也不怕,我们裴医生就喜欢丰满的。”

几个人笑成一团,司瑶落荒而逃。

谁说穿白大褂的都是天使,明明是一群长舌妇!

(47)

值班室没锁门,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扑面一阵凉风。

角落里摆着两张木架床,裴景澜侧躺在上面,脸朝外,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夏凉被揉得一团乱,胸口上还压着本倒扣的专业书。

司瑶放轻脚步,将打包来的食物搁在桌子上,然后绕到床前,小声叫他:“喂,毒舌!”

裴景澜跟了一宿的手术,大概累坏了,睡得很沉,毫无反应。

遮光窗帘没拉好,有一线光柱漏进来,浮尘在其中飞旋不休。裴景澜睡得很香,司瑶觉得她的心跳也变得软绵绵的,像是揣了一口袋的棉花糖。她坐在床边,低下头,细细地观察起裴景澜的脸。

裴景澜生了双地道的丹凤眼,眼尾上翘,形状精致,开合时辉韵内藏,神光逼人,如今安静地睡着,只剩满满的清秀和干净。他鼻梁很挺,嘴唇又薄,不笑不说话时就显得有点严肃,心外科的小护士私下闲聊,说裴医生看起来美凶美凶的。

像极了血统纯正的缅因猫。

这个比喻太过形象,司瑶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用手指戳了戳裴景澜的脸,小声说:“毒舌,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鸭血粉丝汤!”

戳一下,没反应,司瑶得寸进尺,想再戳几下,手刚伸过去,就被扣住,然后用力一带,她直接扑在裴景澜身上。

她鼻尖撞在那人颈侧,酸溜溜地发麻。司瑶正要起身,裴景澜大概睡迷糊了,突然抬起手,搂住了她的背。

司瑶单手撑在床单上,吃不住劲,裴景澜的手在她背上轻轻一压,她又趴了下去。

这一次却趴得不太对劲,她舌尖尝到淡淡的薄荷香,唇上触感湿凉。

就像——

就像一个吻。

司瑶睁大眼睛,裴景澜离她极近,两个人几乎完全贴在一起。他没醒,睫毛低垂,看样子睡得还挺熟。

裴景澜呼吸温热,嘴唇却是冷的,大概是吹了太久的空调。无意识地,司瑶探出舌尖,碰了碰裴景澜的嘴唇。

很软,齿列间混杂着薄荷和柠檬的味道,有点凉,还有点甜。

如同浓度极高的巧克力,让人成瘾,沉醉其中。

一秒的停顿过后,司瑶手忙脚乱,头往后仰,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咝……

好疼的一个屁股蹲儿。

摔这一下动静不小,裴景澜不想醒也得醒了。他低低地哼了一声,撑着上半身,慢慢坐起来,眼神里透着点茫然。

司瑶两只手搭在床边,小仓鼠似的,一脸紧张地瞅着他。

裴景澜眨了下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坐地上了?”

这家伙到底是真睡着了,还是怕她尴尬在装模作样啊?

司瑶心里打鼓,指了指桌子上的打包盒:“我带了小笼汤和鸭血粉丝包,抓紧吃,趁热。”

她说得乱七八糟,明显心绪不宁,说完,也不去看裴景澜的表情,推门就跑。

裴景澜也没叫她,伸了个懒腰,嘴角微微勾着,笑得像只狐狸。

他一贯浅眠,再累再困也很难睡得踏实,司瑶一进来他就醒了。

狐狸故意露出尾巴,兔子还当自己占了便宜。

司瑶刚走,和裴景澜同科室的另一个医生就进来了,一眼瞄到袋子里的小笼包,喜笑颜开:“有吃的啊?太好了,我快饿疯了!”

他正要伸手去拿,裴景澜捞起病历夹就抽:“吃泡面去!别碰这个!”

小医生被抽了个正着,疼得“咝”了一声,说:“你还挺护食!”

裴景澜舔着牙尖,说:“别的不护,就护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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