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天子可以责令三大宗门敲钟,看似三大宗门主动将缰绳交给了真命天子,但实际上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罢了。因为天子只是被告知了这个秘辛,并未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可以勒令三大宗门的东西。
与其说是天子有权责令三大宗门敲钟,倒不如说是天子有义务替三大宗门监察九州,一旦发现九州有倾覆之危难要第一时间提醒三大宗门,再由三大宗门定夺。毕竟三大宗门的核心力量都主张在方外修行,不可能天天盯着世俗琐碎的。即便是入世最深的儒家,其顶尖高手也都选择避世修炼。
当然,这并不是文余墨关注的点,他所在意的是佛道两门也各有一口镇魂钟,如果白鹭书院的镇魂司有唤醒先贤出山的效果,那么佛道两门显然也有!老祖宗早就给他们留下了保命的手段,按照李善言的说法,其实不一定需要半圣,需要的是先贤!
何为先贤?
以白鹭书院为例,历代白鹭书院的一品高手年过知命(五十岁)便可以选择进入后山闭关,期间会进入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延长寿命。可一旦再次醒来,要么突破一品入圣,要么就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这些高手便是三大宗门的一大保命手段,白鹭书院虽然承袭儒家,但底蕴其实很浅,只有三百八十五年的历史,最能拿得出手的无外乎一个疑似在世的半圣。而金佛寺与南山剑宗,一个传承一千九百年,一个传承两千五百年,天知道他们后山藏了多少一品高手?乃至半圣也不一定没有!
南山剑宗的玄真老祖一度被认为有望入圣或者半圣,尔后失踪更加可疑,只是南山剑宗一直没有承认罢了。他们有足够深厚的底蕴,不需要像白鹭书院这样靠一个半圣来撑场面,即便真的有半圣也会藏好不说。
文余墨摇摇头,心说:现在这两家却都选择藏拙,就盯着白鹭书院的半圣说事儿,果然是老狐狸!
李善言自然也看得出来,但并没有过多指责佛道两门,只是接着说道:“书贤,你可知当年大淮太祖皇帝是如何说的?”
“嗯?”
李善言笑道:“太祖皇帝说他不需要,大淮会自己造一口镇魂钟,若是九州倾覆,无需三大宗门做出牺牲,大淮愿自己敲钟救世!”
文余墨听完也莞尔一笑,当即便想通了其中的门道。
三大宗门这个底蕴既是自保,也能保全九州大地。在大淮立国之初将古钟秘辛告诉太祖皇帝,既需要大淮朝廷像前朝那样继续帮三大宗门看管天下,也是想以此作为筹码跟太祖皇帝索要好处。
而太祖皇帝直接说他不需要,便是想摆脱方外势力的约束,真正掌控九州大地。
事实上,当时的大淮也确实有这个实力,所以立国之初可以不断限制三大宗门的势力。
但明君不是一直都有的,王朝总会走向衰落,随着大淮国运下行,最终到白河口一战,惠丰皇帝还是得老老实实寻求三大宗门的庇护。
李善言无奈地摇摇头:“大淮的镇魂钟呀,若他们真有这个本事守住九州就好了。唉……”
大淮传国至今二百七十年,还没白鹭书院历史悠久,也没出过半圣,本就没什么底蕴,再加上后面出过几代昏君挥霍国运,早就把太祖皇帝的脸给打烂了。
甚至连这古钟秘辛,看薛闵兮的样子明显也不知道,早不知道在哪代皇帝那儿给传丢了。
叹息一声后,李善言也不再多说了,招呼文余墨去找薛闵兮。
……
……
与此同时,一道剑虹划过两湖平原上空,御剑的剑宗弟子神情凝重地查看着底下的情况。
相比较顺天府,大淮其他各府的情况要更加糟糕。
顺天府位于天子脚下,对于忘忧草的管控十分严格,大部分百姓也是今年才开始触及忘忧草的,即便断药也不会这么快形成尸潮,京师外城突然爆发的尸潮显然是有人蓄意制造的。
而其他各府,尤其是过了浊河,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为了钱对忘忧草的禁令基本是阳奉阴违,如今断药根本不需要专人投毒,自己便爆发了,而且尸潮来得比京师还要猛!
平阳府府城上空已经可以望见一团死气笼罩!
这御剑的剑宗弟子根本不敢飞过去查看,不用想也知道府城已经沦陷了。
而其他各州县镇村,有些已经爆发尸潮但并未衍生死气,有些则还一派安宁。尤其是乡下,服用忘忧草的人并不多,主要集中在地主家,短时间内不会自行爆发。
见到这种情况,他便御剑下去与村民们提醒一句,让他们做好防备。
再多,他也帮不了了。
然而等他御剑飞走,村民们大多还是一脸茫然:
“刚才道长说会有咬人的僵尸过来,让咱们躲好?”
“可道长不打僵尸吗?”
“是行尸!道长说吃过福寿延年丹的都会变行尸?那村长是不是也要变行尸了?”
“嘘~村长比那什么僵尸行尸凶多了!你小声点,让村长听见了打死你!”
“哈哈哈……”
村民们相互打趣几句,继续忙着堆肥。
正所谓“春种、夏管、秋收、冬藏”,在秋收之后虽然农事渐少,但农民们并不清闲,还要堆肥、修补农具,准备来年的播种。
什么福寿延年丹、行尸,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遥远得还不如村长地主可怕。
遥远得还不如种地重要。
他们这一辈子都在种地,不种地就会饿死,种地也会饿死,但饿死前可以找地主借粮,没那么快饿死。
忽然有人心想:变成行尸是不是就不用种地不用挨饿了?不然为什么只有吃了福寿仙丹才能变行尸?仙丹好贵的……
“入你娘嘞!莫踩坏老子的地!”一声老汉的谩骂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等他扶着腰抬头,便望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外村人发疯了一样朝这边跑,已经跑进了田地里。
“啊——”
听见这老汉的骂声,那些外村人猛地回头,个个面目狰狞,嘶吼着便朝他冲来。
周围其他农夫也看傻眼了,但本能地便拔腿往回跑。
虽然没见过这玩意儿,但他们经常和隔壁村抢水干架,遇到袭击还是晓得该如何处理的。
然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却是不知伤痛,悍不畏死的行尸,随着尸群冲入村子,惨叫声尖叫声哭嚎声谩骂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便又灭了一村。
无数行尸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村子里外,游荡在田间地头。
若不是他们不懂得埋头勤勉干活,似乎……也和原来没有太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