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边上的电线杆在迷离的落日余晖中在巷口的墙壁上投下不甚真切的影子,斜斜指向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这里是主世界的某处住宅区,日式现代风格,从路上机动车很少的情况不难看出,这里并非大城市,但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没有紧迫氛围,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漫长,让人不由放松戒备,如浸在温泉中。
十字路口伴随着自行车铃铛声传来一阵嬉闹声,靠着电线杆抽烟的李锴漫不经心地看去,望着那几个身穿学生制服狂蹬脚踏板像是在比赛一样的少年,眼底不由得泛起些许追忆的迷离。
他只神游了一瞬,便睁开了眼睛,看向从十字路口那边的缓坡,在日轮坠落的最后辉光里,一人踏着地上晃动的橘黄色光斑,缓慢行来。
“在等我?”来人身材瘦高宛若松柏,因为身高的缘故,看人习惯了俯视的角度,但他的气质却丝毫不显得高傲,甚至一开口就是玩笑的语气。
李锴没有回应玩笑,反而略带慎重地眯眼看着对方,沉吟了一下,问道:“我失约了,按照你的规矩,接下来是不是会有副本人物来找我的麻烦?”
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有迷乱之感,可对知情的人的来说,却绝对会立即提起十二分的戒备,因为对方既不是居住在主世界的副本人物,也不是玩家,而是《元宇宙》系统显化的一类特殊存在,大都以不同的身份活跃在主世界中。
眼前这个仿佛绅士的男人,则是被玩家们称为契约恶魔的存在,玩家可以在主世界以其专属的献祭仪式召唤他,先付报酬,再要求配合做事,但仅限于配合行动,不涉及探索副本、保护、战斗等事,而且只要符合他的规则,就一定能够做到。
所以如果最终契约失败,那一定是玩家的问题。
李锴在下《头文字d》副本之前召唤了的对方,要求对方拿着那件意外截下也招惹来追杀的副本信物开启副本,然后邀请他以《头文字d》做跳板进入那个副本,这对契约恶魔这个特殊存在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且因他才是那件副本信物的真正拥有者,只要他按照约定的那样进入那个副本,便不会如进入《你的名字》副本那样有时间限制,反而在那基础之上还有了第一副本作为退路,并且没有什么七天之后才能退出的制约,只要想退出,便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种方式无疑是在危险程度高的副本中保命的最强操作,但却是只有他才会去摸索并且付诸实际的操作,因为这样做不但消耗甚大,还普遍与收益不符,毕竟对于玩家来说,在《元宇宙》中死亡,并不是一件太大的事,只是会被强制登出回归现实世界罢了,等到封禁时限过去,依然能够再次登入。
可若是最终收益跟预期不符,代价就至少是两个副本信物,相比于此,召唤契约恶魔所要付出的报酬,则显得微不足道。
正因如此,这种保命的方法或许早就被一些玩家摸索出来,但真正会去这么做的,却是寥寥无几,恐怕也只有身怀隐秘的他才会这么做。
但他同样需要考虑成本与收益的问题,于是当在《你的名字》副本中获得依凭:天气之子,他的危机感已经大减之后,自然也就不愿再冒风险,这风险指的一方面是进入那个副本中所要承受的生命上的风险,另一方面是浪费掉珍贵的副本信物的风险,所以无论怎么斟酌,都不如等有足够实力之后再说。
而且因为需要契约恶魔做的事很简单且容易,李锴付出的报酬极少,相应的如果失约,已经付出的报酬虽有去无回,但由于契约恶魔隶属于系统的特性,那件副本信物反而能够保留下来,且失约的惩罚也与要求契约恶魔做的事难易程度相当。
于是乎李锴很容易就做出了决定。
现在,契约恶魔找上门来了。
听到李锴询问的话语,契约恶魔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抬手一抛,一件金色的像是令牌又像是某种标志的副本信物凭空出现,划着弧线抛飞出去。
李锴抬手接住副本信物,看了一眼便收进储物栏,正要再说些什么,绅士般的恶魔却竖起食指轻晃,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深邃的眸子微眯,透出少许猩红,嗓音深沉道:“不必在我这里浪费唇舌,我就是系统的一个工具人,不管怎样都没法通融的,况且,既然你做出了违约的举动,肯定是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不是吗?”
李锴沉默不语,如被戳破心事。
契约恶魔面容淡漠着继续说道:“因为你是第一次违约,或许不太了解关于惩罚的事,所以我在此像你说明。”
听着对方像告示一样的语气,李锴下意识认真起来,即使他在听闻对方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收集了相应的情报。
“违约导致的惩罚标尺为约定的事项难易程度,由高到低可分为极难、难、普通、易、极易五阶,对应五种程度的惩罚,你要求我做的事本属于第五阶,但由于你利用我的特性违规使用副本信物,惩罚程度加一,也就是第四阶。”
契约恶魔语气漠然地娓娓道来,这种状态下的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沉凝气魄,令李锴只觉空气压抑沉重,呼吸都不由得剧烈了起来。
不过随即他就被契约恶魔说的话唤醒,不禁皱眉,心里暗道:这里果然是没有那么多漏洞可钻的,即使能够一时得逞,在以后也必定会以其他方式追赶上来。
当然,他很清楚,《元宇宙》不是没有漏洞可钻,像是横跨两个副本给自身套上一层保命的操作,就在《元宇宙》的默许之中,而这次之所以会有惩罚度加一的后果,是因为他利用了契约恶魔这个隶属于系统的工具人。
简单来说,就是他这个玩家做了系统才能做的事,遭到惩罚完全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