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摁着心口,柔弱地望向沈却。
眼底藏匿的小心思,就如这段表演一样,拙劣至极。
但白管家却未深想,反而灵机一动,忙应和道:“欸,老奴看三姑娘一道去也好,姑娘身子薄弱,且又伤了脑袋,说不准那药泉对姑娘的伤势有所助益也说不准,就算治不了失忆之症,那泉水也有养肤驻颜的功效。再者说,鎏恒山路途遥远,王爷一人未免无趣,途中有人相伴,倒是好,好!”
听到养肤驻颜四字,虞锦更是来了兴致,她连连点头,“白叔说得极是,同我想到一块去了。”
“……”
望着这一老一小,你应我一句、我应你一句,沈却默了默,唇边溢出一声轻嗬。
他转了下扳指,一时未搭话。
半响,他点了下头道:“把今日白叔给的那几本账算完,我就带你去。”
虞锦嘴角微僵,心中腹诽道:无情!
她柔声道:“那是自然。”
白管家笑弯了眼,又连说了好几声“好”。
而正此时,夜风呼啸,大雨突如其来,倾盆而下。
“哟,近来这天儿变得真快。”白管家嘟囔一句,忙去阖窗,他忽然一顿,瞥了那书案前的人两眼,说:“这雨瞧着委实大了些,姑娘不若晚些再走,莫要淋着了。”
虞锦往窗外瞧了眼,蹙了蹙眉头。
白管家似是知她心之所想,又道:“让落雁那丫头去房中将账簿取来就是了。”
闻言,虞锦垂头瞥了眼崭新精致的绣鞋,略有动摇,她眼神飞快地看了沈却一眼。
沈却头也不抬,像没察觉一般,无甚情绪地“嗯”了声。
白管家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不几时,落雁便将账簿递上,在一侧伺候研磨,目光在两位主子身上反复横跳。
虞锦今夜没再折腾幺蛾子,执笔落字,只指尖偶尔响起簌簌的翻页声。
大雨如注,阖窗无风,烛火静谧燃烧。
沈却顿了一下,侧目而视。
虞锦神色专注,两道弯弯浅浅的细眉时不时拧在一起,檀口一开一合,无声默念账簿上的字眼,袖口落下一截,皓白的手腕随笔锋轻轻扭动。
但没多久,便见她掩唇打了个呵欠。
沈却轻哂,收回视线。
虞锦双目逐渐失焦,账簿上的小字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无声轻叹,脑袋一晃,满头珠钗随之哗啦一响,淹没在雨中。
没多久,便彻底昏睡过去。
雨还在下。
落雁正搁下砚台,要去唤醒虞锦。
却见沈却轻睨她一眼,“先出去。”
落雁一怔,应声退下。
屋门“吱呀”两声,复又阖上。
沈却往椅背上一靠,平静地凝视着姑娘娴静的侧颜,他缓缓抿唇,摘下扳指攥在手心里,来回摩挲。
直至雨停,梆子声落地。
男人俯身,动作利索地将虞锦拦腰抱起来。
很轻,轻得像一张薄纸。
沈却忽一蹙眉,径直推门出去,一路去往厢房。
廊下,落雁惊讶呆滞,忙提步追了上去。
厢房里,沉溪忙将幔帐揭开。
就见王爷将三姑娘放在榻上时,三姑娘那两条细胳膊还环着人家的脖颈。
沉溪正要上前帮忙,却听南祁王先开了口。
他嗓音低磁,道:“虞锦,松手了。”
未见成效,他嗓音更低,低得几乎听不见。他道:“听话,松手。”
声色一如既往得的寒凉,但莫名多了几分无奈、妥协的意味。
少顷,沉溪推门出去。
落雁正杵在长廊下,忙上前道:“你方才瞧见没,王爷——”
沉溪立即捂了她的嘴,说:“知道就知道,说出来作甚,小心叫人听了去。”
落雁点点头,沉溪这才松开手。
两日后,几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前。
厨娘、丫鬟、府医熙熙攘攘挤在一处。
沈却皱了下眉,道:“要这些人去作甚?”
白管家哦了声道:“庄子里的厨娘手艺与府里相差甚远,老奴怕三姑娘吃不惯,这些丫鬟都是伺候在内院的,三姑娘用起来趁手,至于府医,若是三姑娘有个头疼脑热,也好尽快就诊。”
沈却静了一瞬,目光落在正往马车上塞物件的小厮上,道:“那这些呢。”
白管家抚须一笑:“这都是三姑娘房里用惯的物件,庄子里虽不缺甚,但总归是换了地,老奴担心三姑娘睡不安稳。”
“……”
沈却径直上了马车,不欲再多问。
马车辘辘,沿途出了城门。
沈却正欲斟茶,便见一只手从他眼下横过,虞锦倾身揭开他肩侧的帘布。
自来到王府,虞锦便少有外出,仅有的几次出府,还是白管家殷勤地拉她去看铺面与宅子,眼下不由激情澎湃,目光盈盈地盯着窗外,道:
“白日里竟也如此热闹,往常也是如此么?”
“那是什么地方?瞧着倒很是雅致,阿兄你去过吗?”
“今日天晴,白叔说鎏恒山晴日兴许能瞧见彩云,景致很是悦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