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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115章“……后来,宫先…(1 / 1)

“……后来,宫先生就解释了半天儿,吉先生才相信我们不是父子,哥,你们说有意思不?”

被人误会是父子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管四儿一连三日,每次用膳都要满面兴奋的说起这事儿。

他啰嗦,老刀们却不觉着弟弟讨厌,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听完。

每次还说:“是么,那还真有意思的,其实我们看你跟宫先生也像是有缘分的。”

听哥哥这样说,管四儿便极兴奋的点头:“宫先生来燕京第一日遇到的便是我,可不就是有缘了。”

他说完,扒拉完饭,一抹嘴站起来就走。

陈大胜就在他身后笑着问:“又去国子学啊?”

管四儿声音越来越远:“是啊,大哥,晚上我要去宫先生家住去,先生今儿要给我讲他们山上的事情,特别有趣儿……”

余清官放下手里的布巾,接过侍从递来的清茶漱口,吐出水说:“这是有了爹,连哥哥们都不要了啊。”

童金台也住筷嘲笑道:“二哥这语气,怎得醋味这般浓,小七有个爹疼爱不好么?你看你家寿田,便是入了内卫,哪回不当值,不是转身就往咱长刀所跑找爹,上次我还听他们说,你家小子在外吹牛,说你一刀下去!能斩五十层牛皮!”

听到儿子崇拜自己,余清官自然是高兴的,然而还得谦虚两句不是,如此他便干咳几声后道:“至多二十层,咳,那臭小子,我就在他面前说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兄弟们七嘴八舌打趣余清官,可陈大胜却为难道:“就怕,过些日子,第二批斥候回来,事情跟咱们想的不一样。”

老刀们瞬间不吭气,好半天马二姑才强笑道:“嗨,那又有什么,反正他也不知道。”

童金台很勉强的笑道:“是,是啊,反正他也不知道。”

自打小七痴『迷』国子学开始,他就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快活,没人想他失望的,便集体把此事都隐瞒了。

又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大不了,就认个义父呗。”

“那也~行。”

一场秋雨一重寒凉,钟氏与谭士元出殡,没有葬回邵商,却借了谭士泽的光,葬在了燕京。

出殡这日清晨,陈大胜早早换玄『色』衣衫,又从书房暗室取出一个匣子,将里面一卷羊皮制成的名录取出。

伸手取刀划破手指,他用力在谭士元的名子上轻轻划过,而后便安静的坐在椅上,看那张满满的名录。

“头儿,时辰到了。”

陈大胜应了一声后站起,边卷这张羊皮,边轻声叹息:“总算,第一个解决了……”

古老的燕京长街,草草汇集的谭家子弟披麻戴孝,急匆匆各房赶来的『妇』人坐在丧车上面『色』阴郁,不想哭,哭不出,只得拿帕敷面,做了亏心事般碎步急促。

两口并不奢华的棺木被缓慢抬起,有道士飞扬一把纸钱,便有雇佣而来的孝子贤孙扶灵哀哭道:“好苦啊,不舍啊……亲人啊……”

乌秀低头看着自己的外甥微笑:“小崽子,你就说你上不上车吧”

小小的谭兴业却仰着脸,看着自己的舅舅满面倔强道:“我要找我爹!”

乌秀一把拎起他后脖领子道:“你爹看不上你。”

他把外甥塞进姐姐的车。

乌灵接过儿子,安慰的『摸』『摸』他的脑袋,抬脸看向队伍最远的地方,那里白茫茫,草枯枯一片哀『色』,可是为亲爷爷捧灵的孙子却不是嫡出,而是长孙谭兴源。

七八岁的小孩儿心智不全,知道阿爹带了哥哥去,他习惯这种失落,表情便沮丧无比。

乌灵怕儿子失望,便看向弟弟哀求:“阿秀。”

乌秀本不想管这事情,却最心疼姐姐,他无奈回身,伸出两只手对外甥道:“来,我带你骑马。”

可惜,他的小外甥也与旁人一样,看不起自己的舅舅,便倔强道:“我才不与你坐,你,你的马没有我阿爹高,我,我爹的马特别高,可以上天……”

乌秀冷笑着看这孩子,到底一把拉下车帘,嘴里低声道:“好血脉,一家子白眼狼……”

说完,他拉过高价购于六骏马场的名驹,纵身上马之后,更多抽泣声响了起来。

大家宗『妇』出行,身边总有声势,乌灵没有,只有弟弟缓慢的护着单车向前行进……

偶尔乌秀看向车窗,谭兴源,那崽子便立刻躲进车内,没多久又探头看自己的舅舅,周而复始。

钟氏与谭士元死的过于骇人,这一路便安静非常,不论与开国候府多好关系的人家,都不敢在路边搭建祭棚。

如此,这场出殡便成了大梁开国之后,贵门当中最凄清的葬礼。

过六市口子时,郑阿蛮站在茶楼二层,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叹息:“也算是一代枭雄,谁能想到却是这个下场,还记得咱们在御前第一次见这厮的时候么?”

常连芳闻言嘴角勾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壶叹息:“过来吧,说他作甚?”

李敬圭闻言点头,拿起筷子给常连芳添了好些菜。将他的碗盘堆的满满的:“就是,好端端的别提谭家,最气咱小花儿在外征战小三年,好不容易得胜还朝了,却遇到这样的事情,找死都不会挑拣时候……不提了,你多吃些,这些年在外吃苦了吧?”

“小花儿?”常连芳嗤笑出声,他无奈摇头道:“这都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南门城楼。

皇爷背着手站看着远处,佘青岭一身素衣相陪,直到看不到那队伍,佘青岭才叹息一声:“听听这离人怨,争来争去,求来求去,一身罪孽就怕轮回都去不得了,却是为何呢?”

皇爷的表情是凝重的,他坐这个江山,谭家属实有功,那谭士元再不堪,在他脑袋里也有不少很好的记忆,可是这些记忆再好,终不敌与皇爷有过真兄弟情义的谭士泽。

如此皇爷忽就笑了,还扭脸对佘青岭说:“今日,阿泽却会高兴的。”

佘青岭点头,也笑着说:“那,今日我就陪您喝一杯吧,再把小六喊来,没他不热闹。”

弦弦宫乐深宫奏起,他们走下楼台,慢慢行走在宫的广场,远远的却看到一匆匆身影,白发苍苍来至近前。

常免申双膝沉重跪下,满目是泪的来到皇爷面前,又哭又笑的哽咽道:“陛下,臣,回来了。”

皇爷震惊,半响才带了一丝怒气训斥道:“不是让你们住兵修整,再选吉日么?”

可常免申却委屈的像个孩子,很是抱怨道:“臣知道啊,这不是,臣想陛下了么,都,三年没看到您了。”

佘青岭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君臣亲和,一路秋雁浮空飞过,雁头是宫,雁尾却是那队麻衣出城。

陈大胜带着长刀营的弟兄一路快马,来至百泉山最高的石台,这里有一所小庙,庙的旁边却是一座合葬高茔,墓『穴』顶高,几乎苍穹,墓碑很大,一字都无。

那里,却埋着发束几缕,不得归了,不得归了,又知谁是谁的梦中人。

瓜果梨桃,肥鸡肥鸭,流油的蹄髈,蒸好的羊头死不瞑目的看着面前跪着的汉子。

陈大胜拍开老酒坛,倒转坛子,将上等美酒奢侈的洒出。

他笑的极开心,最后晃晃罐子,剩下个酒底子,舍不得糟蹋,便仰头接了几滴,喝完就对那孤坟说:“哥哥,咱们七个没白活着呢,今儿是好日子,看到没,甭管他是谁,造了孽的,欠了咱的就早晚有个报应,你们可不敢走,就奈何桥上等着,看兄弟们把他们一个个的给你们送过去。”

余清官拍开酒瓮,倒了一瓮,自己又开了新的,喝了好几口才畅快的一抹嘴道:“哥哥们今儿有口福了,这是三家沟二十年的老酒,滋味就美的很嘞!”说到这里,他扭脸唤自己的崽子:“狗儿子,都过来,给你大爷们磕个响的。”

余寿田与余有田一脸懵懂的过来,被爹按住磕响头,耳边就听到他们爹说:“狗儿子,给老子记住了,从此老子死了,坟头平了都没关系,老子做了官,享过福,够了!还能看到你们,凭的就是你们大爷们拿血肉之躯横在你爹面前,你们才有如今的好日子,往后啊,就告诉子子孙孙,断了老子的也不敢断了这里的,记住没有……狗儿子。”

余寿田认真磕头说:“记住了爹,以后咱子子孙孙都供奉大爷们。”

童金台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酒葫芦,一滴不剩的倒在地上,一倒边掉泪,可是脸上却在笑着,他笑着问面前:“头儿,好喝吧?没喝过吧?这可是好东西,我媳『妇』儿偷我丈人爹的,哥,弟弟出息了,得了个大胖闺女,生的可白,不像我,像你们弟媳『妇』,这才头一个,阿『奶』说先开花后结果,是大福气。

可是有时候梦里看到你们,坐起来,就不敢享福了,我啊,有时候是不敢吃,也不敢喝的,弟弟如今多吃一滴油我都觉着欠你们的,看到了么,哥!咱仇家今儿出殡呢,就……高兴不……反正我挺高兴的。”

马二姑仰头灌了整一坛子酒,喝完急喘,又哭又笑后才盘膝坐在那儿,拍着腿说:“好!真好……解气儿,哥,且等兄弟们几日,便一个个送他们过去,等那起子缺德的被阎王老爷判罪,到时候哥哥们便看他们千刀万剐才是过瘾。”

胡有贵是个长相好看,内里却是极实惠的人,他没有祭酒,却搬了一个巨大的炭盆,将带来的半车金银元宝在里面烧祭,一边烧一边与老哥哥们商议:“今日……也不能抢了,从前弟弟就抢不过你们,就只好算计哥哥们,哧……的亏哥哥们大度,也不与我计较,这不,骗了你们的鞋儿,还有吃喝,今儿加倍还哥哥们了,不能抢,好多呢,今年有,明年有,日日有。”

烧到最后,他取出一个扎好的包袱,十分重视的烧化道:“哥,看到你们大侄儿羊蛋没?这是给他的,这是我托他干娘给他折的衣衫,鞋袜,还有零花儿,就,多替兄弟们疼疼他啊,他不是小么?”

哥哥们拜祭,崔二典便与管四儿拿着工具,给哥哥们的坟头填土拔草,最后从庙里借了水,拿着白布半跪着,认认真真的把坟收拾了个利利索索。

二典话少,今儿却有些唠叨,他一边收拾一边说:“昨儿就约了全子哥,可哥说没跟哥哥们共死,便不敢来哥哥们面前拜祭,那有啥啊,哥哥们大度,肯定不怪他,全子哥取了个有钱寡『妇』,生了个大胖闺女,他现在过得不错,就是不敢想你们,也不敢提你们,我就说,那有个啥啊……”

管四儿用力擦洗几下点头:“对呀,全子哥总是想得多……我就啥也不想。”

三家沟谭家葬地,谭士泽规格奢华的坟茔照超品大员所建,随葬品只比郡王差一等。

他躺在地下四重棺椁中,身裹银缕玉衣,胸前放一卷受封国公圣旨,尸身周遭放着四枚玉,金,银,铜帅印,睡着的枕边却有一把黑漆漆的发束,五十万贯铜钱就放在他的钱库……钟鸣鼎食器物堆满墓室,正中墓道一眼望去,棺椁之前却只有一副破甲,一把长刀。

地面之上一里远,临时修建的墓『穴』寒酸,钟氏恶死没有坟茔,不得立碑,便睡在她最爱的儿子旁边。

谭唯心想进入墓道,却被二哥一把拉住,斜眼看着他道:“这是我的阿爹,我的阿『奶』,你爹的坟……”

众目睽睽下一个大巴掌过去,谭唯同冷淡看看二弟,转身走到三弟面前缓缓蹲下道:“弟,你身上有伤,哥背你。”

谭唯同缓缓趴在哥哥身上,随着墓道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他终于哽咽道:“哥~!”

“恩?”

“我尽力了。”

“哥知道。”

“可,爹为什么还要死呢?”

“那是,我们没本事。”

“我想有本事。”

“会有的,有哥呢。”

没了爹的三个孩子慢慢跪在棺椁面前,最后看看最疼自己的父亲,还有『奶』『奶』。

谭唯同上了香,带着弟弟们磕头后对着棺椁说:“儿知道,爹您一直在争,您跟二叔争,跟皇爷争,跟这世上一切人争,他们都说爹不好,没二叔能够。可儿却从不觉着那有多重要,您是世上最好的爹,最好的阿『奶』。儿没出息,到底无法护您……”

他一伸手左右搂住自己的两个弟弟,对可怜巴巴的单层棺椁说:“孙儿今日在此给您起誓,您为我们挣来的这家业,这份体面,儿便拼尽全力,也会为您保住!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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