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
1815年6月18日
拿破仑·波拿巴(napoleonbonaparte,1769—1821)原是科西嘉岛上一个破落贵族的儿子。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20岁的拿破仑参加法国革命军,乘着法国大革命的多变局势平步青云。1799年11月9日(雾月十日),拿破仑发动政变,自任第一执政。1804年,元老院授予拿破仑皇帝称号,法国由资产阶级共和国变为资产阶级帝国。随着法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拿破仑的对外战争开始变为同英、俄争霸和掠夺、奴役别国的侵略战争,毕生东征西战,权势极一时之盛。1812年他兵败莫斯科。1814年3月31日被反法联军击败,被迫退位,被囚在地中海的厄尔巴岛。被推翻的波旁王朝路易十八(路易十六之弟)在反法联军的刺刀保护下在法国复辟。法国人民尽管对拿破仑有所不满,但更加痛恨波旁王朝的复辟。拿破仑利用这种情绪,于1815年3月潜回法国,3月20日返回巴黎,重登皇位。正在维也纳开分赃会议的欧洲各国君主又拼凑了第七次反法同盟,6月18日在比利时的滑铁卢再败法军,拿破仑第二次退位,被流放在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
——译者题记
命运总是迎着强有力的人物和不可一世者走去。多少年来,命运总是使自己屈从于这样的个人:恺撒、亚历山大、拿破仑,因为命运喜欢这些像自己那样不可捉摸的强权人物。
但是有时候,当然,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极为罕见的,命运也会出于一种奇怪的心情,把自己抛到一个平庸之辈的手中。有时候——这是世界历史上最令人惊奇的时刻——命运之线在瞬息时间内是掌握在一个窝囊废手中。英雄们的世界游戏像一阵风暴似的也把那些平庸之辈卷了进来。但是当重任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时,与其说他们感到庆幸,毋宁说他们更感到害怕。他们几乎都是把抛过来的命运又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手里失落。一个平庸之辈能抓住机缘使自己平步青云,这是很难得的。因为伟大的事业降临到渺小人物的身上,仅仅是短暂的瞬间。谁错过了这一瞬间,它绝不会再恩赐第二遍。
格鲁希
维也纳会议正在举行。在交际舞会、调情嬉笑、玩弄权术和互相争吵之中,像一枚嗖嗖的炮弹飞来这样的消息:拿破仑,这头被困的雄狮自己从厄尔巴岛的牢笼中闯出来了。紧接着,其他的信使也骑着马飞奔而来:拿破仑占领了里昂;他赶走了国王;军队又都狂热地举着旗帜投奔到他那一边;他回到了巴黎;他住进了杜伊勒里王宫。——莱比锡大会战和20年屠杀生灵的战争全都白费了。好像被一只利爪攫住,那些刚刚还在互相抱怨和争吵的大臣们又都聚集在一起,急急忙忙抽调出一支英国军队、一支普鲁士军队、一支奥地利军队、一支俄国军队。他们现在要再次联合起来,彻底击败这个篡权者。欧洲合法的皇帝和国王们从未这样惊恐万状过。威灵顿开始从北边向法国进军,一支由布吕歇尔统率的普鲁士军,作为他的增援部队从另一方向前进。施瓦尔岑贝格在莱茵河畔整装待发;而作为后备军的俄国军团,正带着全部辎重,缓慢地穿过德国。
年4月6日拿破仑第一次退位后欧洲各国君主在维也纳举行的会议。拿破仑一世在1814年反法联盟军攻陷巴黎后,被放逐于厄尔巴岛,1815年他再度返回巴黎,建立百日王朝。威灵顿(arthurwellesleywellington,1769—1852),英国元帅,第一任威灵顿公爵,反拿破仑战争中的联盟军统帅之一,以指挥滑铁卢战役闻名于世。1828年后历任英首相、外交大臣等职。布吕歇尔(gebhardleberechtvonblucher,1742—1819),普鲁士元帅,拿破仑百日王朝时反法联盟军的普军总司令。在滑铁卢战役中,由于他的及时增援而使拿破仑的军队全线崩溃。施瓦尔岑贝格(karlphillippschwarzenberg,1771—1820),奥地利元帅,在1813年击败拿破仑的德累斯顿和莱比锡战役中任反法联盟军的总司令,1814年率联盟军攻占巴黎。
拿破仑一下子就看清了这种致命的危险。他知道,在这些猎犬集结成群之前绝不能袖手等待。他必须在普鲁士人、英国人、奥地利人联合成为一支欧洲盟军和自己的帝国没落以前就将他们分而攻之,各个击破。他必须行动迅速,不然的话,国内就会怨声四起。他必须在共和分子重整旗鼓并同王党分子联合起来以前就取得胜利。他必须在富歇——这个奸诈多变的两面派与其一丘之貉塔列朗结成同盟并从背后捅他一刀以前就班师凯旋。他必须充分利用自己军队的高涨热情,一鼓作气就把自己的敌人统统解决掉。每一天都是损失,每一小时都是危险。于是,他就匆匆忙忙把赌注押在欧洲流血最多的战场——比利时上面。6月15日凌晨三时,拿破仑大军(现在也是他仅有的一支军队)的先头部队越过边界,进入比利时。16日,他们在林尼与普鲁士军遭遇,并将普军击败。这是这头雄狮闯出牢笼之后的第一次猛击,这一击非常厉害,然而却不致命。被击败而并未被消灭的普军向布鲁塞尔撒退。
富歇(josephfouche,1763—1820),历任拿破仑的警务大臣,滑铁卢战役后力主拿破仑退位,后领导临时政府和反法盟国进行谈判,1816年被逐出法国。塔列朗(charlesmauricedetalleyrand-perigord,1754—1838),曾任拿破仑第一帝国的外交大臣,复辟王朝初期又任路易十八的外交大臣,百日王朝后被迫辞职,后又于1830至1834年出使英国,以权变多诈闻名。
现在,拿破仑准备第二次猛击,即向威灵顿的部队进攻。他不允许自己喘息,也不允许对方喘息,因为每拖延一天,就意味着给对方增添力量。而胜利的捷报将会像烈性烧酒一样,使自己身后的祖国和流尽了鲜血、不安的法国人民如醉若狂。17日,拿破仑率领全军到达四臂村高地前,威灵顿,这个头脑冷静、意志坚强的对手已在高地上筑好工事,严阵以待。而拿破仑的一切部署也从未有像这一天那样的细致周到。他的军令也从未有像这一天那样的清楚明白。他不仅反复斟酌了进攻的方案,而且也充分估计到自己面临的各种危险,即布吕歇尔的军队仅仅是被击败,而并未被消灭。这支军队随时可能与威灵顿的军队会合。为了防止这种可能性,他抽调出一部分部队去跟踪追击普鲁士军,以阻止他们与英军会合。
他把这支追击部队交给了格鲁希元帅指挥。格鲁希,一个气度中庸的男子,老实可靠,兢兢业业,当他任骑兵队长时,常常证明是称职的。然而他也仅仅是一位骑兵队长而已。他既没有缪拉那样的胆识魄力,也没有圣西尔和贝尔蒂埃那样的足智多谋,更缺乏内伊那样的英雄气概。关于他,没有神话般的传说,也没有谁把他描绘成威风凛凛的勇士。在拿破仑的英雄传奇中,他没有显著的业绩使自己赢得荣誉和地位。使他闻名于世的,仅仅是他的不幸和厄运。他从戎20年,参加过从西班牙到俄国、从尼德兰到意大利的各种战役。他是缓慢地、一级一级地升到元帅的军衔。不能说他没有成绩,但却无特殊的贡献。是奥地利人的子弹、埃及的烈日、阿拉伯人的匕首、俄国的严寒,使他的前任相继丧命(德塞在马伦哥,克莱贝尔在开罗,拉纳在瓦格拉姆),从而为他腾出了空位。他不是青云直上登坐最高军衔的职位,而是经过20年战争的煎熬,水到渠成。
格鲁希(emmanueldegrouchy,1766—1847),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军队中的士兵,1794年任少将,在滑铁卢战役中指挥骑兵预备队,于1815年6月16日在林尼击败布吕歇尔将军的一个分遣队,但他未能阻止布吕歇尔的主力与威灵顿的部队会合,自己也未能及时去增援拿破仑,拿破仑失败后一度被流放,1831年又任法国元帅,1832年任贵族院议员。缪拉(joachimmurat,1767—1815),拿破仑的元帅,骑兵司令,战功赫赫,参与百日王朝活动,1815年5月2日至3日在多伦蒂诺被奥军击败被俘,同年10月13日被处决。圣西尔(saint-cyr,1764—1830),法国元帅,曾出征俄国,屡建战功,1817至1819年任国防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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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蒂埃(louisalexandreberthier,1753—1815),法国元帅,曾随拿破仑进军意大利和埃及,历任国防大臣、总参谋长,1814年转而支持路易十八。内伊(michelney,1769—1815),法国元帅,随拿破仑征战欧洲,路易十八复辟时又任贵族院议员,但在百日王朝时又投靠拿破仑,滑铁卢战役中指挥老近卫军英勇奋战,拿破仑失败后,被贵族院判定犯有叛国罪,1815年12月7日被处决。德塞(desaix,1768—1800),拿破仑麾下的将军,1800年6月14日在意大利马伦哥战役中被奥地利军击毙。克莱贝尔(jean-baptistekleber,1753—1800),拿破仑麾下的将军,1798至1800年驻军埃及,1800年6月14日被一名埃及狂热分子暗杀。拉纳(jeanlannes,1769—1809),拿破仑的元帅,屡建战功,1809年5月在奥地利的战斗中重伤身亡。
拿破仑大概也知道,格鲁希既不是气吞山河的英雄,也不是运筹帷幄的谋士,他只不过是一个老实可靠、循规蹈矩的人。但是他自己的元帅,一半已在黄泉之下,而其余几位已对这种没完没了的风餐露宿的戎马生活十分厌倦,正怏怏不乐地待在自己的庄园里呢。所以,拿破仑是出于无奈才对这个中庸的男子委以重任的。
6月17日,林尼一仗胜利后的第一天,也是滑铁卢战役的前一天,上午十一时,拿破仑第一次把独立指挥权交给格鲁希元帅。就在这一天,在这短暂的瞬间,唯唯诺诺的格鲁希跳出一味服从的军人习气,自己走进世界历史的行列。这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然而又是怎样的一瞬间啊!拿破仑的命令是清楚的:当他自己向英军进攻时,格鲁希务必率领交给他的三分之一兵力去追击普鲁士军。这似乎是一项简单的任务,因为它既不曲折也不复杂。然而即便是一柄剑,也是柔韧可弯,两边双刃嘛!因为在向格鲁希交代追击任务的同时,还交代清楚:他必须始终和主力部队保持联系。
格鲁希元帅踌躇地接受了这项命令。他不习惯独立行事。只是当他看到皇帝的天才目光,他才感到心里踏实,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此外,他好像从自己手下将军们的背后感觉出他们的不满。当然,也许还有命运的翅膀在暗中拨弄他呢。总之,使他放心的是,大本营就在附近。只需三小时的急行军,他的部队便可和皇帝的部队会合。
格鲁希的部队在瓢泼大雨中出发。士兵们在软滑的泥泞地上缓慢地向普军运动。或者至少可以说,他们是朝着布吕歇尔部队所在地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