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律: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
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为从者斩。
其实在历朝历代,皇位掌权者,毫无疑问对于这些人口贩子,都是实行非常严厉的刑罚。
只不过财帛动人心,依旧有数量非常多的人,黑了良心去干这个行当。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也就没必要当人看了
这一趟体察民情,很快就结束了,其中最不开心的,当属朱允熥,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不到两个时辰,一個烧饼,就结束了。
“早知道就不吃这个烧饼了。”回去的路上,朱允熥嘀咕道。
朱英闻言道:“这天下,将不知有多少人,将会感谢你这个烧饼。”
朱允熥有些迷糊,不过大兄的语气有些冷,似乎刚才小乞丐的事情,让大兄的心情不佳了。
因此也不敢多问。
回到宫中,朱英立即招来宋忠,询问明朝丐帮之事。
“这丐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与本宫详细说说。”
面对太孙殿下的问询,宋忠自然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所有了解到的情报,全部都讲述了出来。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会,盖天下历朝历代,无有不沦为乞丐之人,聚伙为帮,打抱不平,举止介乎正邪之间。
而明朝的丐帮,要比以往时候,来得更加猛烈一些,这其中的缘由,最后转了一圈,竟然还能跟朱元璋扯上关系。
朱元璋幼时孤寒,被送到元觉寺当和尚,但命运多舛的朱元璋又被逐出庙门,落到挨户乞讨的地步,现在丐帮盛行的敲打牛骨头就是从他开始。
以至于乞丐供奉朱元璋的愈来愈多,当朝皇帝,俨然是成立当朝丐帮的精神领袖。
凤阳花鼓很出名,然却是从朱元璋立国后才出现的。
老家凤阳人,因为跟随朱元璋打仗的关系,多是损失惨重。
而在立国之后,许多有关系的,便就拖家带口的跟着来了南京安定。
以至于凤阳本地及周边地区,越发荒芜。
为了让老家恢复生气,朱元璋便就迁徙了南富户十四万至凤阳,并严律私归者有罪。
由于连年征战,田地荒芜,凤阳地方流离失所沦为乞丐者甚众。于是移居于此的江南富户每至冬季必扮成穷家门人,藉行乞潜归原籍,久而久之竟以行乞为业。
其中凤阳花鼓更是传唱: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元璋,十年倒有九年荒,背起花鼓走四方。
而在这个其中,自然是不可能所有的老凤阳人,全都来了京师这边,多数选择还是留在老家。
乡土之情,古今皆是。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真正的凤阳人,也成了这乞丐中的一员。
这便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凤阳的乞丐,就连官府都得是小心翼翼。
为啥?
因为就这些乞丐中,许多都是跟朱元璋,或者淮西文臣武将集团,俗称老乡会,那可都是沾亲带故的。
基层的知县,官吏敢于欺压,过上一段时间,就有乞丐到京师告状去了。
这样的事,可不是说说,而是真实多例。
像是在京师住着的淮西文臣武将,听着小时候的伙伴,亦或是熟人,不但沦为了乞丐,还遭人欺辱,会是怎样的心态?
尤其不过是小小知县,甚至是衙役,那还能有半点顾忌。
这样的事情一传开,自然就越演越烈,乞丐们也越发的肆无忌惮,不少甚至还打起了朱元璋的名头。
别说地方大户了,官府都得是退避三舍,破财免灾。
大家这么一看,好家伙,这当乞丐可以啊,不仅能游山玩水,还能有吃有喝。
自然干不过,那就加入。
凤阳多数地方,甚至有乞丐热潮出现,尤其是在凤阳先前出现造反被镇压后,越发如此。
这队伍一壮大,规矩自然就多了起来。
其中有几个能识字的,顺着那小说演义里的丐帮,就开始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许多城里,甚至有丐贴的出现。
所谓丐贴,便是向丐帮缴纳了保护费的大户人家,亦或是临街店铺,便有一黄纸贴于大门右侧。
上有文:一应兄弟不准滋扰。
此纸,丐见之,即望望然而去。大门贴上黄纸黑字的丐条,管叫平日没有叫花子再敢登门勒索钱财,就像贴上门神驱鬼一样有效。
若是遇到不肯交纳丐捐的人家,乞丐头会支使群丐终日登门强索硬要,闹得家宅不安鸡犬不宁,非妥协不可。
往往即使闹到官府去,也不好使。
这些乞丐被抓了,就在牢里待着,混吃混喝,且人数众多,县衙的地牢有时候都关不下,真正的领头也难以抓捕。
因此,丐头按季带著徒弟逐户收取丐捐,平时遇到红白喜事就伸手索讨喜钱,帮徒日增组织愈密,大丐头俨然成为帮主,划界线分地盘,以防止外来的饥民穷汉来占码头。
为了做好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公关,惯例将丐捐分为五份:丐头一份,群丐合分三份,其余那一份当然就是用来孝敬当地官府。
当然,真正的丐帮,不存在什么一统之事,真要是形成大一统的规模,怕就是只得招来大军镇压。
看官府作为与否,一般也只在局部形成气候。
可能是一县,也可能是一府、一州。
皆自家地头顾自家,自家自有生财道。
有了钱财,这些原本破落的乞丐,还会去想整日衣衫褴褛,四处讨要嘛。
自然是不想的,那就只能让别人去干了。
这其中,就涉及到采生折割,流传得久了,这采生折割甚至成了家传的手艺,简直是骇人听闻。
“京师丐帮的孝敬,你们锦衣卫跟五城兵马司是怎么分的,现在治安司有没有参合进来,说说吧。”
朱英听完后,面无表情的直接问道。
下面的宋忠闻言,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额头大豆大的汗珠滚落,后背瞬间全湿。
“没必要这般害怕,本宫的来路,你当是有知晓一些,这些蝇营狗苟之事,自然是有所了解的。把事情讲述清楚明白了,本宫自然既往不咎。”
朱英见此,淡淡问道。
宋忠咬牙,知道在这个时候,隐瞒已经不可能了,咬牙坦言道:“启禀殿下,京师丐帮主要在西南区,其中所得,共分三份,一份于锦衣卫及兵马司共有,七三开来。”
“治安司那边,倒是目前没有参与进来,其中新入职者,富家大户子弟居多,多是不屑与丐帮打交道,丐帮有人前往送礼,被直接打了出去。”
朱英听完道:“传信至锦衣卫,银子和脑袋,自己选一个。”
“但凡京师乞丐,尽皆抓捕,老弱病残,统一照顾管理,余者但凡与采生折割有所关联,直接处死。”
“无关联者,处以二十年劳役,本宫那边办厂建设,正是缺人,这倒是有个去处。”
“还有,抄没所得,尽归内帑。”
说到这里,朱英看向宋忠道:“手脚不干净的,就不要留了。”
宋忠连忙道:“臣遵陛下令旨。”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五城兵马司,其中的油水,可是非常丰润,比俸禄至少要高出数倍乃至十数倍。
这里面,是庞大的关系网络,其实在很多程度上,丐帮也为锦衣卫提供了大量的消息来源。
不过就这块,朱英已经决定彻底割舍掉。
把丐帮的龌龊,清扫得干干净净。
丐帮的存在,本就是毒瘤,不事生产,好逸恶劳,或许曾经确实有什么心酸往事,但这不是他们现在吃白食的理由。
大明如今,百待废兴,随着番薯等大批粮种的出现,还有充盈的国库,已经可以开始支撑最初的基建了。
现如今,缺乏大量人手,正好把这丐帮清理一番。
而就在朱英这边刚刚定下令旨,京师西南,大量丐帮长老聚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刚有人传讯,帮内将要遭逢大事,似有灭顶之灾!”
京师的丐帮帮主,是一个身着华服,看上去颇有文采的读书人,年岁约莫在四十岁左右,身材健硕。
谁见了说他是乞丐头头,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在这有些破烂的屋子里,十几人都是京师丐帮高层,无一人穿着寒酸,更兼有数人,白白胖胖,笑起来如弥勒佛般和善。
“帮主,是治安司那边有所动作吗,前些日子凉国公大肆抓捕,我帮内不少好手,也被抓了去,至今没个下落,兵马司那边也没给什么答复。”
“比起凉国公这等英雄人物,咱们帮里在兵马司的关系不值一提,怕是使再多的钱财也都无济于事。”
一眼睛有些狭长的精瘦汉子,条理清楚的说道。
他还留着长长的胡须,如三国关圣做派。
仔细瞧瞧,在他的怀中,还有露出半截的三国演义。
这话在屋内也引发了议论的波澜。
“我早说过,凉国公那等人物,怎会看上我等。”
“凉国公也就罢了,那些衙役,个个家底殷实,嚣张跋扈,简直不当人子。”
“张长老这是被打得够惨的,左边眼睛都肿了,难怪怨气这般大,我看呀,许是钱财没使够,那些小兔崽子,如何明白这世道艰难。”
“有道是世路难行钱作马,财可通神,亦能驱使魑魅魍魉,只要够多,他们自然能会重视我等。”
“当今世道,真是难行,便就往前锦衣卫,兵马司,就得分走帮内三成,现在又来一个治安司,还是太孙直属,当朝大将军凉国公当面,这胃口,怕是不小。”
聊到这里,屋内一片唉声叹气。
这上缴的花销,可当真不小,显然分到手的钱财,又得缩减一番。
帮主见此,眉头皱起道:“肃静,当本帮主跟尔等开玩笑不成,此次召集诸位,乃是锦衣卫有暗信传来。”
“于今日午间左右,京师内有贵人至坊间探查,似有招惹。”
“快些说说,是何人招惹贵人,以至于连累到吾等帮派。”
听到锦衣卫这个名字,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锦衣卫收了孝敬的大头,但实际上丐帮跟兵马司那边,关系要火热许多,锦衣卫这边,稍微有点权势的,都是百户级别,难以勾搭。
而说起锦衣卫,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向帮主左侧,一年岁颇大,半眯着的眼睛的老者。
“陈老,锦衣卫那边的消息,只得是请陈老出面,打探一番了,吾等身份地位,怕是入不得锦衣卫的眼。”
帮主此时,也是微微躬身对旁边老者说道。
这番作态,显示出老者在帮内地位非同寻常。
老者微微睁开眼睛,沉吟思索一番后说道:“往年数载,但凡有锦衣卫传信,皆无小事,此番亦然。”
“坊间虽喧闹,却是吾等栖身之地,是以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们帮内的行动,多于京师东北侧,商人聚集之所。”
“在坊间这边行事的,大致都是李长老下面的人吧。”
“李长老且说说,今日午间,可有何事发生。”
被点名的李长老,是一个干瘦的汉子,尖嘴猴腮,颇显猥琐。
便是那华服穿在身上,都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还未等李长老有所回道,一壮汉起身喝到道:“莫不是你那肮脏下作的勾当,被人给发觉了,俺早就与你说过,这京师天子脚下,终归有一天要出问题。”
这话一出,数人目光不善。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冷眼旁观,不作表态。
被称作李长老的干瘦汉字闻言,声音些许气急败坏的说道:“张屠夫,这等某有甚干系,某干的买卖所得,帮里可是拿了大笔钱财。”
“莫要拿着某的钱财,还要来羞辱于某。”
“再者说了,这能留在京师讨活的,基本上都下手较轻,重点早就卖出去了。”
帮主喝道:“行了,莫要吵了。”
“李长老,此次消息,说是在染坊那边发生,染坊那边,确实是你的地盘,仔细想想,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锦衣卫传信,可从来没有过小事,真若是你那边出了事,看吾不将你皮剥了。”
李长老顿时一个寒颤。
帮主这话,说得轻松,可那剥皮,是真剥皮啊,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效仿当今陛下,如今天下丐帮惩罚叛徒,违反帮规着,最是喜欢剥皮冲草,凌迟处死,点天灯了。
李长老当即就准备反驳。
然而,突然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那是某个徒弟,今日跟他抱怨之事。
恰巧便是染坊发生,且跟帮主口中的贵人,好似有些关联。
想到这里,李长老颤声道:“帮主所言的贵人,是一人还是两人。”
帮主听到这话,眼睛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喝道:“李老三,还真是你?”
“说,是否那等下作之事,被人给发觉了。”
这话一出,顿时屋内气氛大变,多数人脸色阴沉骇人,看向李长老,也就是李老三的目光,如择人而噬。
大明对于采生折割的处罚,极为严重,一旦发生,无人可以庇护,也没有轻饶的可能。
整个丐帮都要被牵连,他们这些人,自是首当其冲。
到时候即便能脱身此事,按照锦衣卫兵马司那些人的脾性,怕也得把家底掏光才得以留下性命。
李老三见此,赶忙解释道:“我用项上人头保证,绝对与采生折割这事无关,如今刚入冬,外边暂时不收货,那批货我仅仅简单处理了下,也就哑了,待明天开春才会处理。”
帮主质问道:“那你刚才犹豫作甚!”
李老三不敢隐瞒,继续解释道:“染坊午间确有两名华服少年经过,与个小娃娃有所接触,也就吃了个烧饼,无甚事情,更没冲突。”
“这等事情,过于寻常,我心里琢磨着,当跟帮主所言之事关系不大。”
这般一听,大伙气势稍减,确实这样的事,就在行当里,倒有些杯弓蛇影了。
帮主也松了口气,不过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是老朽差人,去打探一番吧,此事若有所行动,当也不会是何小事。”被称作陈老的老者,耸拉着眼皮缓缓说道。
听到陈老的话,帮主如读书人般躬身作揖道:“一切有劳陈老了,帮里这些小的鲁莽,冲撞了不知何路贵人,若有需要,但请开口。”
陈老微微点头,他明白帮主这破财免灾的意思,同时心里头谋算着,自己该在这件事上捞多少好处。
正思索着准备说话时,突然门外一阵大响破开,一帮众破门而入,慌张大喊道:
“帮主,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