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想知道什么,能说的我就告诉你。”菡萏一撩裙子,坐在了门槛上。
她脚边放着个红木食盒,里面装着为阮清漪准备的养身药膳,只是她连院门都不敢进。
楚瓷拎着裙子也坐在了门槛上,他捧着脸想了一会道,“唔,阮红娆,这个能说吗?”
一介大宗门的宗主居然会落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心生好奇。
阮清漪这几日对他好了些,只是却不怎么搭理他,他一个人实在快无聊死了。故而今天好不容易碰上菡萏过来,他才会缠着人陪他说说话。
菡萏皱了下眉,扭头瞥了眼楚瓷,“那个老妖婆有什么好说的,你只要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坏最变态的女人就好了。”
“有点好奇而已,菡萏姐姐你就说嘛。”
楚瓷微微侧身,捧着脸眨巴着大眼睛。他头顶的乌发被平分成两股,梳成对称的环垂挂于头部两侧,正是娇俏可爱的垂挂髻,一种用于丫鬟婢女或未成年少女的发型。
加上他的脸本就小小的,还有着未消的幼儿肥态,此刻扑闪着大眼睛看人,真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在期待着姐姐讲故事,令人不忍心拒绝。
菡萏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门槛上,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楚瓷不住颤抖,“你、你不害臊,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男修吗?”
楚瓷吐了一口气,吹动了额前的刘海。他歪了歪头,“可是这是阮宗主做的呀,菡萏姐姐,我想听故事。”
从死牢里出来,阮清漪一挥手,楚瓷的发型便成了这个模样。楚瓷想着自己连姑娘家的小裙子都穿了,发型就更无所谓了,就一直没再折腾了。
“行吧,你转过去别看我。”菡萏屈服了,男妹妹那么可爱,谁又能拒绝他呢。
待楚瓷依言扭过去后,她抬手布了个小结界笼罩住两人,才道,“那些外界都知道的事我就不说了,我来说说那些不为人知的吧。”
“老妖婆常常去凡人生活的地方,将一些或流浪或被父母卖掉的女孩带回宗门,当然都是些具有修行天赋的。她会让这些人吃饱穿暖,还会教授她们功法……”菡萏笑了一下,“听起来是不是像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楚瓷摇了摇头,因为菡萏的表情告诉他阮红娆不是善人。转念想起前几天死牢里阮清漪的表现,或许阮红绕远远比他想象得更糟。
菡萏还在笑,拉起袖子露出两个遍布疤痕的纤细手臂,“这是我特意留下的,好叫自己不要忘记过去。我们入宗门时便被要求以天道之名立下誓言,不可告知宗门外的人。也就是你现在在我宗门的地盘上,名义上是我师尊的仆人,我才能和你说。”
那两只手臂自手腕往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狰狞丑陋的疤痕与手腕下完好的肌肤看起来像不属于同一个人。
只露出一瞬,袖子落下,那些陈年伤痕便被重新遮住。
楚瓷突然后悔了,他不该说起阮红娆。
“阮宗主是怎么当上宗主的呢?”他赶忙补救道,试图转移话题。
菡萏嘴角上扬,眨了眨眼,语气神秘道,“你觉得呢?”
“一定很不容易吧,毕竟合欢宗可是个女修宗门。”楚瓷顿了下道,“他的资质一定很好。”
合欢宗一向只收女修,阮清漪能进合欢宗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除非他的价值大到令阮红娆心动到愿意违反宗门传统。
而在这么一个以双修闻名于世的宗门,除了能惑人的美貌,那便是体质了吧。
极品的炉鼎体质?楚瓷只能想到这个。
“嗯,所以当他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天,我就知道他会是带领我们摆脱老妖婆的那个人。”菡萏笑道,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可是最后还是被老妖婆摆了一道,要不是车架被毁,宗主这次或许会好受点。”
她说得不清不楚,但楚瓷却隐约猜到了几分。他被关进死牢前,阮清漪的突发状况很不对劲。
阮清漪大约是中了毒、蛊或者恶咒,不然不会狼狈成那副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掉……
“天之骄子总是要遭受比别人更多的磨难,但只要挺过去便没人能再击倒他……”楚瓷叹道。
光是仅凭已知信息的猜测,便可窥见几分阮清漪曾经的遭遇。还有合欢宗的女修们,怕是也像菡萏一样,没少受折磨。
世人想到合欢宗,只知道风月无边,却不知那些令他们魂牵梦萦的女子背后遭受过什么。
就像他,以前只以为合欢宗都是些勾人心魂骗人双修的妖女,可真的见了才发觉她们其实各有各的可爱之处,和修仙界里其他女修们没什么两样。
“阮宗主也挺厉害的。”楚瓷说这句话完全是出自真心。
合欢宗风评不好,有些自诩正派的宗门见了都要驱赶,不愿与之同处一地。可现在像菡萏,居然能把九霄仙君那般的人物逼得需要到剑峰躲一躲,可见阮清漪的能耐。
“那当然,我师尊天下第一厉害。”菡萏笑道。
“不吧,我师尊才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吧,毕竟整个修仙界也就我师尊才能被称呼一声仙尊。”楚瓷完全忘记以前自觉亲爹要比师尊厉害得多。
菡萏眉一挑,抬了抬下巴,“胡说,那是因为他比我师尊出名得早而已,要是和我师尊一起,这仙尊的名头就是我师尊的了。”
楚瓷不愿意了,站起来俯视着菡萏,瞪眼道,“我师尊天下第一!”
“我师尊才是!”菡萏不甘示弱,仰着头怒道。
两人像小孩似的不断重复自己的话,一声比一声高。
忽而,两枚红色的果子破风而来,穿过菡萏布下的结界,一左一右砸在楚瓷与菡萏头上。
于菡萏不痛不痒,但对如今的楚瓷来说,那真是不能承受之痛
“嗷——”楚瓷抱头痛哭,“呜,阮清漪你给我等着!”
他都不需要抬头看,就知道砸他的人除了阮清漪没别人了。
阮清漪就是坏!坏透了!
“嗯,本宗主等着。”阮清漪披着件外袍,散着一头柔顺的长发,不知何时靠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株树上。砸人的果子就是那树上挂着的果实。
他撩起眼皮看向菡萏,睡意未消的眸底一片冷意,“菡萏,我说过什么?”
“您说最近不要出现在您面前。”菡萏起身,低着头,悄悄后退一步两步……然后转身一溜烟跑出阮清漪的视线。
“至于你,身为仆人就要有仆人自觉,过来伺候本宗主洗漱。”阮清漪拢了拢外袍,转身回去。
楚瓷撇了撇嘴,正要走却看到被菡萏遗留下来的食盒。
想了想,他拎了起来,就当是看在菡萏陪他说话的份上,才不是看阮清漪可怜。
到了屋内,阮清漪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
楚瓷认命地端水拿帕子,再为等着人伺候的大爷擦脸,然后换上干净衣裳,这人的柜子里清一色的红衣。
哦,今天阮大爷还要求给他梳头。
“您确定要我给您梳头?”楚瓷望着镜子里阮清漪道。
镜中美人细长的眼向上一望,笑吟吟道,“梳不好,本宗主就给你换个更好看的发型如何?”
楚瓷翻了个白眼,一边回忆着记忆中阮清漪曾经的发型,一边小心翼翼地梳着那柔顺的长发。
两侧的发要留出一部分散着,顶部的发要往后梳与后脑勺的发一起用缎带扎起……只是有些人想得和做的不是一回事而已。
“算了,本宗主自己来。”
阮清漪拂开楚瓷的手,灵力一动,被少年弄得乱糟糟的头发瞬间束好。
然后他撇下少年,孤身前往院内湖边的小亭。
阮清漪往亭内的木榻上一躺,目光落在平静的湖水上,像是在看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自那日将楚瓷带出死牢,阮清漪每日都是这幅精神恹恹的样子,好似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也就偶尔欺负人的时候,他还有几分生气。
楚瓷拎着食盒一路小跑过来,直接在榻边席地而坐。
待休息片刻,他才把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看着便十分美味可口的药膳。
糟糕,是想偷吃的冲动。
诱人的香气升腾而起,楚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呜。
楚瓷用了十分的力气才克制住内心的欲望,抓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就怼到阮清漪的红唇上。
“喝。”楚瓷语气冷酷,可是双眼却紧紧盯着汤匙,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
阮清漪的视线落到少年的脸上,好一会才张开嘴喝下少年喂得汤。喉咙滚动,汤汁入腹,虚弱的身体暖了些。
看着少年失落又眼馋的神色,阮清漪勾了勾嘴角。
楚瓷叹了口气,继续投喂,眼巴巴地看着阮清漪吃完了药膳,硬是没给他留一口!
等人吃完了,楚瓷气呼呼地收好餐盒,转过身望着湖面长吁短叹。
“唉——”
“我与你那楚师叔合谋,将阮红娆捉住废去修为关进死牢,再对外宣称她走火入魔而死,作为亲传弟子的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任宗主。”阮清漪忽然出声道。
他看着少年,神色平静,“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本宗主。”
菡萏的结界在阮清漪这般修为的人眼里如同掩耳盗铃。
“我楚若磐以天道之名起誓,绝不将合欢宗的事透露给其他人。如违此誓,必将……”楚瓷坐直身体,举起右手道。
生怕晚一点,阮清漪又收拾他。
“够了。”
阮清漪反手捂住少年的嘴,阻止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深深地望了少年一眼后瞬间从亭中消失。
徒留楚瓷一人在原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木榻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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