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柜的迟疑了,他家闺女得了这个怪病,每天就躲在家里,不愿意见外人。
一开始他请大夫回家给她看病,他闺女还挺配合的,也希望能早日把病治好,可治了一个月,苦药子汤喝了不少,家底也给花的差不多了,可她的病却没有好转,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了。
她现在情绪暴躁,掌柜的也不敢随意带人回家,就怕刺激到了他闺女。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妇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她真的会医术么?
叶千栀如何会看不懂掌柜的眼里的疑窦和不相信?
她会不会医术,这事儿说是证明不了的,只能用事实来证明。
“您放心,我偷偷去看,若是有法子治好,就治,若是治不了,我就静悄悄离开,绝对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叶千栀明白掌柜的顾虑。
所以直接打消他的顾虑。
掌柜的听到叶千栀这么说,登时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我那闺女得了病,心情不好,脾气比较暴躁,等会儿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一点。”掌柜的小声道,就怕自家闺女正犯病,做出不好的行为。
“我理解。”叶千栀点了点头,她接触过太多的病患,也见识过千奇百怪的病症,不管见到什么场面,她都接受良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叶千栀见到对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
掌柜的家离店铺不远,走过一条巷子就到了,刚刚走到他家门口,屋里就传出了渗人的尖叫声。
掌柜的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叶千栀也很淡定,反倒是阿平被吓了一跳。
“阿平,你要是害怕的话,那就留在门口,别进去了。”叶千栀见阿平浑身一哆嗦,小脸惨白,贴心吩咐道。
在叶千栀眼里,阿平就跟她弟弟一般年龄,害怕是很正常的。
“太太,我不怕,我答应爷要一直跟着您的。”阿平忙道,眼瞳微缩,害怕得不行,不过想到自家爷的吩咐,他还是勇敢地站在了叶千栀前面,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要保护好太太。
“别怕。”叶千栀被他的行为弄得是哭笑不得,最后只能随他而去。
要是不让阿平跟着进去,说不定等回了家,家里那位会生气。
“你们不用怕,她不会伤害别人,只会自残。”掌柜的见阿平害怕,连忙解释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想到以前自己那聪明伶俐的闺女,再想想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儿,他心如刀割!
叶千栀见他满目伤心,于心不忍:“这个坎很快就会过去的,你的女儿总有恢复的一天。”
“承您吉言了。”掌柜的伤心地抹泪,等情绪平稳了下来,他这才推开了院门。
这是一处二进院落的房屋,房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是简洁干净,院子里种了几株梅花,开得正艳。
叶千栀扫了一圈院子,跟随着掌柜的脚步往后院走,很快就看到了一棵梅花树上,悬挂着一个人,秋香色的衣裙随风飘扬。
离梅花树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满脸着急的中年妇人,她被树上女子的行为吓得血色全无,差点昏厥了过去。
中年妇人见到掌柜的过来,她忍着泪,求助道:“当家的,你回来了,你快过来看看,佳佳她又发病了,你快来把她给劝下来。”
掌柜的忙跑到梅花树下,刚刚想伸手,谁知道悬挂在树上的女子睁开了眼,满眼戒备地盯着他:“滚开,滚开啊!”
一边喊一边挣扎着,她整个人悬挂在树上,脖子上套了一个绳子打成的圈,随着她的挣扎,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很快女子就被勒得两眼翻白。
掌柜的心疼得不行,想要靠近解开她脖子上的绳子,可是他刚刚靠近,被勒得翻白眼的女子立刻又挣扎了起来,对于他的靠近抗拒得不行。
掌柜的不敢靠近,怕刺激到了她,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就在他两难之际,就见叶千栀往前走了一步,扬了扬,白色粉末从她衣袖里飞出来,粉末在空中飞扬,他好奇地看着,看着看着就发现自己眼皮子在打架,犯了困。
叶千栀随手丢了一个药瓶在阿平手里,让他给掌柜的两口子喂了解药,她自己则是走到梅花树下,把寻死觅活的女子给抱了下来。
女子大约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梳着少女的发髻,叶千栀动作轻柔地解下了女子脖子上的绳子,她白皙的脖颈已经被绳子勒出了好几道痕迹,触目惊心。
把人放在了地上,叶千栀先给她把了脉。
不把脉不知道,一把脉吓一跳。
她的脉搏很不正常,从脉象来看,脉象絮乱,她身体里还有一股不知名的东西横冲直撞。
掌柜的一家人吃了解药,已经恢复正常了,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叶千栀面色凝重,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颤声问道:“我.我闺女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容乐观?
最后四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看着地上脱了相的闺女,掌柜的心如刀绞,他是不是上辈子没有修功德啊,这才让他的闺女遭了这么大的罪!
“情况确实是不太好。”叶千栀拿出了银针,吩咐道:“麻烦给我拿一个干净白瓷碗过来。”
“我这就去拿。”掌柜的立马就去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白瓷碗过来。
叶千栀用银针刺破了女子的中指,从里面挤出了几滴暗红色的血珠,她端起碗头,闻了闻血的气味,接着她直接尝了尝血的味道,舌尖刚刚触碰到了血,叶千栀神色一凛,眉眼处染上了几分冷意。
掌柜的感受到了她身上释放出的低气压,更是被吓得不行,叶千栀这一连串的动作,早就把掌柜的给吓住了,他内心已经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叶千栀这边,此时见叶千栀脸色不好,他心里咯噔一下,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的妻子被他一跪吓懵了,也以为自家闺女是没救了,立刻跌坐在了地上压抑地啜泣了起来。
叶千栀放下了碗头,她扭头看向掌柜的,沉声道:“令爱的情况虽不容乐观,但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是有挽回的余地,只是.”
接下来的话,叶千栀不知道怎么讲才好,她很怕不等自己说完,他们就接受不了昏了过去。
掌柜的两口子先是一喜,随即又一惊,好在掌柜的经历了不少事情,比较稳得住,他跪在了地上,正色道:“还请神医救我闺女一命,我不求她能恢复如初,我只希望她能活下去。”
叶千栀虽没有明说治疗后的情况,但是从叶千栀的神色中,不难窥探出结果总不会太好。
他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他的闺女能活下来,不要再自残,他就满足了。
听到他这么说,叶千栀才接着说道:“活是肯定能活下去的,就是她这双腿怕是保不住了。”
“怎么会呢?她现在每天都还活蹦乱跳的。”中年妇人接受不了,失声道。
明明她的闺女现在都还蹦蹦跳跳个不停,好端端的,怎么双腿就保不住了呢?
“她不是得了怪病,而是中了蛊毒。”叶千栀解释道:“蛊毒是来自外域的毒物,人中了蛊毒,轻则残疾,重则失去性命。”
“蛊毒?”掌柜的两口子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他们一家子连京城都极少出去,她是怎么中了蛊毒的?
“这怎么会呢?”中年妇人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一切。
一定是幻听,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叶千栀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从令爱的脉象来看,她中蛊毒最少已经三个月了,只是最近蛊毒才活动了起来,若是治疗不及时,那等待令爱的就不是失去双腿了,或许是更严重的事情。”
掌柜的两口子明白叶千栀的未尽之言,他们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掌柜的下定了决心:“还请神医救救我闺女。”
没了双腿总比丢了命好,起码有他们两口子在,不会饿着她!
闺女是他们两口子的命根子,是他们的精神寄托,若是闺女不在了,他和他老妻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先给她行针一次,可以压制蛊毒发作,三天后,我准备好了需要用的药材,再来解毒。”
“好。”掌柜的忙答应了下来:“不知道神医需要用什么药材,我可以先去准备。”
“你帮我先准备给她药浴的药材吧,等她醒来以后,就可以让她先泡着,等解毒以后,她能少遭点罪。”叶千栀写了一张药浴的方子给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带着阿平离开。
叶千栀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蛊毒,毕竟她以前生活的地方,蛊毒这种阴毒的东西早就只存在于传说中了,她根本就没有接触的可能,连见见世面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她手里有于列送她的那本神仙谷的古书,上面对蛊毒的记载可不少。
叶千栀这次能尝了尝血就尝出对方是中了蛊毒,也是因为先前她看了那本书的缘故,她有印象,这才确定了下来。
有了这件事要忙,叶千栀也没心情去挑选铺子了,她带着阿平直接回了家,随后的三天时间,她都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潜心研究蛊毒这方面的事情。
三天后,叶千栀离开了书房,带着阿平就要出门。
谁知还没等叶千栀离开院子,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可怜兮兮望着她的宋宴淮。
一个大男人摆出了这样的神情,让叶千栀是哭笑不得,她想当做没看见,自己直接离开,但心里不忍,最后她只能走到他面前,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星宝,你已经三天都没有理我了。”宋宴淮伸手比了一个三的手势,语气可怜兮兮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叶千栀一头雾水,三天没有理他,宋宴淮就能脑补出她不要他这出大戏?“乖呀,我这几天有点忙,等忙过了这几天,就有时间陪你了,再说了,宋大才子人长得英俊还有才华,谁会不喜欢啊!”
“别人的喜欢我不需要,我只想你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宋宴淮没法忍受叶千栀的注意力落在别人身上,一想到她不看自己而去看别人,宋宴淮心里就莫名烦躁。
“好好好,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叶千栀见他闹别扭,连忙安抚。
“敷衍!”答应得这么快,一看就没什么诚心。
面对宋宴淮的指责,叶千栀挑了挑眉,不爽了,她道:“我这样做不行,那样做也不行,你想我怎么做?你给我列个单子如何?我以后就按照你的单子行事。”
“”宋宴淮抿了抿唇,他知道他家小姑娘有点不高兴了,他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一点?
当初叶千栀会吸引他的目光,除了她身上的违和感让他想要探究外,最重要的是,神采飞扬的叶千栀很吸引人,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了她身上。
如果他不让叶千栀出门,对她管东管西,是不是会把她眼里的那抹光亮磨灭?那她以后跟这里的那些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雄鹰要放到高空它才能活出自己的精彩,困在了网里,束缚住的不仅仅是它的自由,还有那颗称霸的雄心。
“不用,你高兴就好。”他舍不得把叶千栀困在自己身边,舍不得她这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染上哀愁,变得跟那些困在后宅的女子一样。
“乖呀,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叶千栀虽不知道宋宴淮在发什么疯,不过男人来大姨夫那几天心情不好,她得体谅,所以柔声安慰他。
“好。”宋宴淮享受叶千栀的安慰,心情好了不少,他送叶千栀出门,等叶千栀坐上马车消失在了街角,他这才回了书房。
刚刚回到书房,宋宴淮就打了一个响指,很快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出现在了书房里,宋宴淮翻着桌上的书,漫不经心道:“那对父女如何了?”
他没说对方的名字,但黑衣人知道他问的是谁,他声音冷淡无波地回答道:“杜神医最近在忙着给秦王炼制补身体的药丸。杜菲芋的脸已经大面积腐烂,为了保住容貌,她已经开始用蛊毒维持容貌了。”
“补身体的药丸?”宋宴淮嗤笑一声,秦王的身体确实很不错,但那是他经常嘱咐的缘故,因为有他在秦王身边,秦王做事也不敢太过火,现在他不在,秦王身边没有人再劝,或者是人家劝了,但是秦王不听,所以导致秦王纵情声色,把身体弄垮了。
黑衣人站在原地不吱声。
“秦王那边不必盯着了,把人给撤回来吧,还有那对父女身边的人也给撤回来吧,以后他们做什么,都跟我无关。”宋宴淮吩咐道:“最近你们都不用做大动作,等来年的恩科过了以后再说别的事情。”
以前他给秦王办事,差点断了自己的后路,现在又跟秦王反目,他知道秦王在朝中有几个支持者,那些人想要讨好秦王,拿他开刀非常简单。
毕竟他现在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
他也知道他刚刚离开秦王麾下就去投靠朝廷,圣上和那些大臣也不会信任他,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是秦王的探路石。
但他知道圣上一直想要除掉野心勃勃的秦王,不把这个虎视眈眈盯着他龙椅的手足兄弟给除掉,圣上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
他是秦王最信任的谋士,为秦王做了不少的事情,他跟秦王反目后,还坑了秦王好几把,甚至能让秦王容忍他的行为,不仅没跟他计较那些事情,还派人给他送了十八美妾讨好他。
这就说明秦王还是想要把他笼络回去的。
宋宴淮看着书上的字,轻笑一声,他要的结果已经达成了,只要他过了会试,殿试时的表现不会太差,那么圣上就一定会把他留下来,当做一个对付秦王的棋子。
宋宴淮不怕沦为棋子,他最怕的是,自己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需要时间成长,现在的他势单力薄,手里的牌不多,想要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唯有往高处爬!
入翰林院是第一步。
挥了挥手,让黑衣人下去,他重新把视线落在了书本上,认真研读了起来。
这厢宋宴淮在为来年的恩科试做准备,另一边叶千栀带着阿平也顺利到了布庄掌柜的家里。
今天是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掌柜的天没亮就起来了,焦急着等待着叶千栀的到来。
三天前,叶千栀给他闺女施了针,让他闺女安静地度过了三天,眼看三日之期就要过去了,万一神医不来了,那该怎么办?
掌柜的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早知道他就应该询问神医住在哪里的,哪像现在这样,他想要找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就在他自责懊悔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对于掌柜的来说是天籁之音,他高兴坏了,定是神医来了。
过去开门一看,果然是神医!
“叶神医。”掌柜的拱了拱手,恨不得把叶千栀给供起来。
“不用这么喊我。”叶千栀被掌柜的称呼吓了一跳:“叫我叶大夫就可以了。”
神医这个头衔她可承受不起,能不辱没大夫这个称呼就已经很好了。
“叶神医太过谦虚了。”掌柜的现在对叶千栀是服气了,要说三天前他还会担心叶千栀医术不好,治不好他的闺女,但是经过了这三天她闺女病情的改变,掌柜的相信叶千栀能治好他的闺女。
彻底服了叶千栀的医术。
毕竟他先前请了那么多的大夫过来,他们开了不知道多少药方,可他闺女吃了以后一点用都没有,不仅没用,还让他闺女遭了不少的罪。
唯独叶千栀只是开了一个药浴的方子,需要的药材也不贵,而她行针一次,就让他闺女过了三天的正常生活。
掌柜的对此很是感激。
叶千栀又纠正了他好几次称呼,掌柜的见叶千栀真的不喜欢‘神医’这个头衔,他立马就改口了,不再这样称呼她。
掌柜的迎着叶千栀到了后院,他的妻子和闺女正坐在一起吃早饭,见到叶千栀和阿平过来,他妻子连忙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相迎:“叶神医。”
叶千栀看了掌柜的一眼,他妻子为什么会喊她叶神医,不用想都知道是掌柜的授意的。
掌柜的收到了叶千栀那凉凉一眼,登时浑身一震,他立马呵斥道:“喊什么叶神医,这位是叶大夫。”
莫名其妙就被呵斥了一通,他妻子登时白了他一眼,叶神医这个称呼不就是他强烈要求她改口的么?
怎么现在突然又说对方是叶大夫了?
不管对方是叶神医还是叶大夫,对于她来说,眼前这位是他们家的恩人,是她闺女的救星,所以她很快就改了口:“叶大夫。”
“余太太客气了。”叶千栀笑了笑:“令爱这几天精神如何?”
“有了叶大夫那次的妙手行针,她这两天已经不犯病了,每天能吃下不少东西。”余太太把她闺女每天吃的东西都仔细说给叶千栀听了:“叶大夫,她吃这些食物没问题吧?”
“没事的。”叶千栀看出她内心的忐忑,忙道:“她只是中了蛊毒,蛊毒会伤害的她的身体,但不影响她的饮食。”
听到叶千栀这么说,余太太放心了。
叶千栀跟余太太说话间,也走到了余姑娘身边,余姑娘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据她父母说,这位是‘神医’。
在她的观念里,一般被人称为‘神医’的人,大多数都是上了年龄的医者,可眼前这位,看起来跟她差不多的年龄。
年龄不大就算了,从她的言行中也没有那些医者的怪毛病。
“你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开了花么?”叶千栀摸了摸脸,含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