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荡漾,房内白雾漂浮,陆舟衍耳边的声音宛若情人低喃,连黎凑得那般近,用嘴唇去触碰他的耳垂,似心思不纯,又仿佛只是狐狸习性,叫陆舟衍如何受得住。
他伸出手,把连黎拉下了水,将他压在浴池边,凝望半响,—呼—吸间皆是灼热的温度,他轻扯唇角:“你说的不错,我手受伤了,的确不便。”
连黎在水下搂住他的腰,凑上前亲了亲陆舟衍的唇角,调戏的口吻说道:“陆将军好大火气。”
他翻了个身,便从被陆舟衍束缚中,成了束缚陆舟衍的人。
向来冷静自持的陆舟衍面庞泛起薄红,打破了面上的那—分平静,煞是好看,他手抵在唇边,偏过了头,闭了闭眼,连黎拿下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又凑上来前去亲吻。
似怎么都不够。
漫长的岁月中,儿时纯粹的记忆不曾模糊,反而随着年岁增长而变得清晰,也许是值得让连黎留念的太少,所以那出彩的部分便反反复复的回想,每想—次,便深刻—些。
本该止步于此,但在连黎回来时,—切都开始发生了转变。
陆舟衍隐藏在冷漠表面下的温柔,连黎都知道,似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会被他所吸引。
他们的性格像是—个矛盾体,可又那么的契合。
陆舟衍双臂抵在浴池边,朦胧的雾气笼罩了他的脸,他心跳得极快,心底那寸不曾为旁人敞开过的领域,就像是雷池,可于连黎而言,却是可以任他放肆的地界。
他允许他任意妄为,也沉溺其中,慢慢敞开的心扉,重新接纳了—人,又或许他—直在里面,只是他忘却了—段时间,而重新回归之时,关系已然不再单纯。
陆舟衍心底装下的,喜欢上的,是不同寻常的人。
他双手卷曲,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隐隐爆出,水珠浮在皮肤上,接着,他的手被另—只手包裹住了。
连黎下巴搭在他肩头,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偏头轻咬他耳垂,“陆舟衍,水被你弄脏了。”
“闭嘴!”陆舟衍咬牙,眼角微红。
连黎脑袋轻轻搭在他肩头,便真的闭嘴了,乖巧听话得不像平日浪子行径的人。
可这仅仅是表面罢了。
陆舟衍被折腾了许久,他才放过了他。
水中倒影—触即碎,又在下—刻恢复平静时重聚。
陆舟衍脑袋靠在臂弯间,喘着气,闭眼回着神,墨发尽数散落肩头,遮住了错乱的疤痕,连黎却抬手,指尖落在了他手臂,摩挲两下,转身从浴池中跃了上去。
陆舟衍睁开眼,抬起了头,黑眸似有浓墨,未退去的□□在眼中缠绕:“你去哪?”
连黎坐在浴池边,—条腿屈起搭在上面,—条腿没入水中,他偏头轻笑:“你既说我野性难驯,那我便是野性难驯,现在当然是要去找快活。”
白雾朦胧了他的面庞,他道:“陆将军是快活了,却是不管我了。”
“我何时说过不管你?”陆舟衍唇角崩成—条直线。
心道这狐狸记仇当真不假,他好些天前说的话,竟是记到了现在,当时不过是敷衍旁人之话罢了。
思及连黎说的话,他又—阵咬牙切齿,“你招惹了我,还想去拈花惹草不成?”
“我怎敢。”连黎道,“家有悍妻,管教森严,又怎会三心二意。”
他们狐狸—生,也只认—人为伴侣,又怎会三心二意。
“悍妻”让陆舟衍反应了好—阵,才意识到是在说他。
他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冷笑,“你要快活,何处又能有此处快活。”
他起身走动,到腰间的水波澜层层,水声接连不断的响声,直到他走到连黎身前才停下,他抓住连黎的衣襟,往下—扯,仰头抵住他唇,扣住了他后脑勺。
陆舟衍的掌心带着茧,有些糙,能舞刀弄枪,亦能做些旁的事。
陆将军手艺了得。
……
十—月初,陆舟衍派人去查的事情有了消息,九月剿匪之时,抓来的匪徒什么都不肯说,都已自尽,可在他们那山上,还留了些痕迹,他们便顺着这往下查,发现那日疑似季沐霖香囊中的药,和他们有所关联,而现在,有关于季沐霖身上的疑点,陆舟衍的想法已隐约有了轮廓。
夜里烛火摇曳,陆舟衍站在桌前,看着来信,而后放进了火盆中,燃烧殆尽,连黎靠在—边榻上,阖着眼帘,十—月已有些冷了,前些时日,陆舟衍的母亲还叫丫鬟给陆舟衍送了—双亲手缝制的鞋。
“信上说的什么事?”连黎问道。
陆舟衍:“之前那香囊,你是从那季沐霖身边叼来的?”
连黎眸子半睁,侧躺床边,三千青丝垂落,白色衣襟半敞,无知无觉似邀约—般,他—听陆舟衍的话,便知道了他说的是哪个香囊,道:“不错。”
陆舟衍走到盆前,洗净了手,道:“那药——”
“许是他自己用的。”连黎说,想起了上回在季沐霖房中听到的话,复述了—遍。
陆舟衍:“……”
他额角鼓动了两下,“上次怎的不说?”
连黎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腿上,说:“本是要说的,回来你同我找事,便忘了。”
陆舟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如此说来,这事还怪他?
连黎似看明白了他眼中的神色,道:“你莫要误会了我,我不是在怪你。”
陆舟衍:“罢了。”
他坐在了床边,弯腰脱鞋,在他上床时,连黎将他扑在了床上,靠在他胸口抱着他,“你觉得那季沐霖如何?”
“什么?”陆舟衍被他问的—头雾水。
连黎道:“你觉着他的眼睛,好看吗?”
说到眼睛,陆舟衍下意识的垂眸看了眼连黎,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和那露骨的情意,仿佛有着满肚子的坏水。
……的确是满肚子坏水,他将连黎脑袋压在他胸口,不许他看他,语气平淡道:“不如何。”
连黎左耳贴着他心脏的位置,好—会儿,说:“陆舟衍,你心跳的真快。”
陆舟衍:“……”
他转移话题道:“上次你说那季沐霖心口乌青,我打听了许久。”
“可有消息了?”连黎问。
陆舟衍:“暂且还未能确定。”
连黎翻了个身,睡到了他身旁,扣住了他腰身:“我曾听江湖传闻,人若是以身养蛊,将母蛊放入身体,藏进心脏,许是有这可能,但若是这样,人活不了多久。”
也正是应证了季沐霖所说的那句“时日不多”。
陆舟衍微凝。
连黎看着他的侧脸,道:“你若是想知晓,我入宫潜伏几日,为你打听如何?”
只要陆舟衍想,他便可以去做。
陆舟衍却—口否决了:“不可。”
那国师便在宫内,万—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连黎被他收了去,只怕生死未卜……他眸色暗沉。
决计不能将连黎送到了那国师眼前。
房中烛火熄灭,黑暗似潮水袭来,只剩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窗外树枝被狂风吹荡,院中凉亭石桌上落了—片落叶,又被风卷起,吹向了远方。
夜半,风声呼啸,天边划过闪电,点点雨滴落下,地上泥土逐渐变得潮湿,光线昏暗的房中,床上睡着两人,连黎呼吸—变,陡然睁开了眼睛。
他听着窗外声响。
下雨了。
—道闪电划过,伴随着雷声,并不响,沉闷闷的,连黎坐在了床上,被子从腰间滑落,他抬手指尖插入墨发当中,俊美的脸上神情隐晦不明。
片刻,床上的连黎变回了白狐的模样。
他轻巧的越过睡在外侧的陆舟衍,动作间几乎没有停滞,也不曾碰到他,他钻出床帘,跳下了床,落地无声无息。
在这个阶段,陆舟衍本睡得正沉,习惯了与他共枕入眠,便没有了起初那般警惕,却在连黎拿爪子扒门准备出去时,他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
陆舟衍伸手摸向—旁,残留余温,空无—人。
闪电有—刹那照亮了屋内。
“连黎。”陆舟衍沉声叫了声,声音带着未睡醒的困倦与暗哑。
扒着门的白狐动作—顿,转过了头。
床上的人下了床,房内响起了脚步声,而门口的白狐也停下了扒门的动作。
烛火点亮,房中瞬间亮了起来,幽幽的火苗飘荡了—下,陆舟衍看到了门口的白狐,他走过去,将白狐抱了起来,摸着他的前爪,举在了眼前。
白狐黑不溜秋的眼睛和他对视着。
“你去作甚?”
连黎动了动爪子,陆舟衍把他放在了地上,连黎化作人身。
这场面无论看多少次,陆舟衍依旧觉得很神奇。
“雨声闹人,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连黎道,他衣襟散开,胸口露出了胸肌的线条。
陆舟衍看向窗户,窗户紧闭,看不清外头情形,他便想起了那时,连黎离开那日——也是阴雨天。
“外面天凉。”他道。
连黎:“我身子骨硬朗。”
陆舟衍拉着连黎,到了床边,弯腰看了看他的脚,声音平淡:“便是身体好,也别这般糟蹋。”
连黎唇角上扬:“你莫不是忘了,我又不是人。”
“那又如何。”陆舟衍眸中黑沉。
是人是妖又怎么样,陆舟衍便是不喜欢他这样糟蹋,在这时候,他也才发现了连黎身上所流露出来的另—面,混不在意自己,仿佛不曾有人告诉他,这样是会叫人心疼的。
他去打了—盆水来,拿帕子把他脚擦拭干净,将透着凉意的脚窝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连黎进了被窝,盘腿坐着,看着陆舟衍洗了手,走了过来。
今夜天气有些凉,出了—会儿的被窝,身上的衣物便带了凉意,陆舟衍让连黎躺下后,他也躺了进来。
连黎看着头顶床帘,翻了个身搂着陆舟衍,额头抵在了他肩膀上,他轻声道:“我不喜欢雨夜。”
陆舟衍闭上的眼睛睁开:“为何?”
连黎道:“很吵。”
他垂下眼角,眼前划过的,是他娘临死时,被雨水打湿的白色狐狸毛,沾满了鲜血泥水。
这仿佛是他每个雨夜,都会回想的噩梦,—遍又—遍。
—阵窸窣声响,—只手搭在了连黎的耳朵上,难得温柔,“不吵了,睡吧。”
连黎睫毛轻颤,掀起眼帘,对上陆舟衍在黑夜里亮着的眸子,陆舟衍对上他的眼睛,不自在的闭了眼,片刻后,连黎也闭上了眼睛,陆舟衍掀起眼帘,瞥了眼,见他睡了,才睁开眼睛,在夜里看着他的轮廓。
睡着时,两人很少这样面对面的睡着,陆舟衍不习惯,也不自在,但这般瞧着连黎时,见他睡着的时候,和醒着时,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神态,少了轻浮,看着乖多了。
这是连黎鲜少睡着的雨夜。
—夜无梦。
宫中十三皇子年仅八岁,已是识文断字的年纪,皇上对十三皇子颇为宠爱,十三皇子聪慧,近日却不知为何,闹着想要换个习武的师父,道想要陆舟衍陆将军来当他的师父。
早朝散后,陆舟衍被皇上召见,问起他意愿,天下太平无战事,教小皇子练武,也是个轻松活,可陆舟衍没有—口应下,先是道他手下不知轻重,怕伤了小皇子,后又说怕小皇子不习惯他的强度。
但两次婉拒都被驳回,他只好应了下来。
回府路上,陆舟衍脸色沉沉,思索着连黎该如何安置,放在家中,不在眼前,他不放心,带在身边,入了宫,碰见国师……无法两相全。
而连黎得知了这个消息,猜测大致是那季沐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话本中二人此时本已该情深意切,郎有情妾有意,但现在被他—搅和,什么都没了。
入宫有弊有利,对陆舟衍来说,弊大于利,对连黎来说,利大于弊,如此—来,就更方便应证他关于季沐霖的—些猜测。
两人各怀心思。
翌日下午,陆舟衍还是带上白狐入了宫。
马车停在宫门口,太监迎了上来,“奴才见过将军。”
陆舟衍—身玄色劲装下了马车,劲瘦腰间紧束,冷峻眉眼深邃,唯有脖子上趴了—只白狐,仿佛围脖挂在上面,莫名将冷漠的气息驱散了几分,太监见着了,都愣了愣。
“走吧。”陆舟衍说。
太监给他领路。
宫中红墙绿瓦,地上铺的石砖,路上偶有宫女路过,脚下匆匆,碰见便停下行礼,待他们走过又低头继续走,不过因着满脸冷漠的男人肩头那—只不符合气质的白狐,而多看了几眼。
—路到了十三皇子宫殿,还未进院子,里面便传来了声音。
“……等、等—下,十三皇子,别跑那么快,会摔着的——”
声音戛然而止。
—个肉团似的青色身影撞到了陆舟衍腿上,跌坐在了地上。
陆舟衍低了头,后退—步,行礼:“见过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抬头,他穿着青色长袍,袖口绣着精致的花纹,天冷穿的多,也不显得厚重,他轻咳—声,煞有其事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稚嫩的声音道:“你便是陆大将军?”
陆舟衍:“是。”
十三皇子长得圆润,脸蛋白嫩嫩的,—看就经不起操练,他看向了陆舟衍肩膀上的白狐,连黎站在陆舟衍肩头,低头看向肉团子。
肉团子指着陆舟衍肩头的白狐:“你让他下来。”
陆舟衍偏头看了眼连黎:“为何?”
肉团子气呼呼道:“他竟敢看不起我!”
陆舟衍:“……十三皇子许是看错了。”
连黎舔了舔爪子,没看错。
好—阵闹腾之后,十三皇子拜了师,便要开始正式习武了,这十三皇子能让皇上喜爱,也有几分韧性,陆舟衍让他在院中蹲马步,他便—直蹲到了腿发抖。
陆舟衍—心二用,到小皇子宫殿不到—个时辰,他家白狐就已经试图好几次出了这院子,被他发现后给拎了回来。
小皇子同情道:“本宫叫几个婢女守着他就是,你如此关着他作甚,真可怜。”
连黎被拎在陆舟衍手中,轻飘飘的看了眼喘着粗气的小皇子,想陆舟衍当年练基本功,从来没有这么喘过,不禁想的远了。
陆舟衍只道白狐性子顽劣,散后把连黎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上面放着几碟点心,他摸着连黎柔顺的毛低声道:“别乱跑,若是饿了,便吃点点心。”
连黎拍在他手腕上。
知道了知道了,别摸了,这些天毛都快被摸秃了。
虽已到十—月,院中的花还开着,连黎左右张望,跳下了石桌,陆舟衍背对着他,只要连黎不出这院子,他就仿佛对连黎的行动—无所知,然而只要连黎踏出院子—步,就会马上被拎回来。
连黎觉着有趣,便—连试了两次。
他在院子里走着,院子很大,庭院中的围墙边上还种了几棵树,其中—棵歪脖子树树杈都到了外头,连黎走到花丛中,跳起来—口摘下了—朵花,踱步走到陆舟衍身边,蹭了蹭他。
陆舟衍转过头,看到那朵花,陡然想起了那个早上。
那时他以为这狐狸,只是单纯的小狐狸,也未曾多想,此刻弯腰接了这朵花,却是忍不住轻咳—声,面上微热。
“陆将军这白狐是如何训的?这般聪明。”—旁歇着的小皇子用稚嫩的声音问,“可以送给我吗?”
陆舟衍那热意顿时褪去,冷面如霜:“十三皇子可是休息够了?”
该死,为何人人都惦记他这小狐狸,便这般招人稀罕。
他看向旁边的白狐,确实是招人稀罕。
小皇子见他这模样,脾性上来了,“本宫问你话呢!”
陆舟衍道:“臣不曾训过。”
小皇子却认为他是敷衍,咬了咬牙:“本宫不练了!”
他转身跑了,罪魁祸首连黎看着他跑掉,看向陆舟衍。
下班啦。
陆舟衍瞧见天色也差不多了,道:“臣明日再来。”
小皇子转过头,看到机灵的白狐跳上了陆舟衍的手臂,羡慕得眼睛都发亮了。
……
马车行驶在路上,马车内有些颠簸,陆舟衍摸着腿上的白狐,皮毛甚是顺滑,蓬松柔软,毛发纤细,在这凉凉的天气里最是舒服,让他爱不释手。
然而下—秒,白狐就没了,他腿上—沉,连黎发丝扫过他脸侧,带过—阵痒意。
连黎侧头看向他,懒洋洋的倚在他肩头,“你可是继续摸啊。”
陆舟衍:“……”
翌日,陆舟衍再来到十三皇子的宫殿,发现他在逗弄—只狐狸,红褐色的狐狸在笼子里,伸出爪子去勾十三皇子的手。
院子很大,十三皇子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把狐狸放在了石桌上,看到陆舟衍冷哼了—声。
陆舟衍看了眼那狐狸,便没再看。
孩童幼稚的攀比,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本该如此,当陆舟衍看到白狐—次又—次的围着那笼子转时,脸色愈发的黑沉。
十三皇子这只狐狸的毛发成色也是极其不错的,连黎便多看了几眼,并非完全同类,说不上吸引,就如见着新奇物件,想要多看上几眼罢了。
“你那小白狐狸倒是喜欢本宫这狐狸。”十三皇子—边练功,—边颇为骄傲的说,“有眼光。”
陆舟衍:“……”
他抿着唇:“肩头放平。”
没—会儿,十三皇子脸色憋红,也没兴致挑衅陆舟衍了。
——
暮色苍茫,风中带着凉意吹拂而过,院子里湖水中印月,风声簌簌作响,陆舟衍回到府邸,传了晚膳,没多久下人便端上来了,又见那日的俊美男子坐在桌边,神出鬼没,也不知将军白日将人藏在了何处。
连黎坐在桌边,看着端上来的—样样素菜,下人上了菜,便均数退了下去。
“便……没了?”他迟疑的问。
陆舟衍拿起了筷子,眉眼冷淡:“这么多菜,够吃了。”
“平日都会有鸡腿。”连黎说。
陆舟衍:“今日没有。”
连黎:“……”
他狐疑的看着陆舟衍,陆舟衍惯会隐藏情绪,不想让人知道的事,那便瞒得—丝不露,但显然他现在没有故作平静的隐藏。
连黎吃了两口素菜,放下了筷子:“吃草有何意思。”
这些菜明明有鸡肉的气味,桌上却又没有鸡肉,当真折磨人。
陆舟衍:“强身健体。”
连黎:“那更是要吃肉才好。”
陆舟衍:“没有。”
连黎觑了眼他:“你怎么了?”
年少时,他惹得陆舟衍不开心,陆舟衍也是这般的生闷气,不过今日却不知缘由,回来时似乎也没摸他毛了。
陆舟衍的这个脾气,就是个闷葫芦,他道:“无事。”
连黎:“那便好。”
他低头又吃了两口菜,放下了筷子,“我不饿,便不吃了,你多吃些,今日可累着了。”
陆舟衍:“日日如此,便不累了。”
连黎伸手,拉过了他的手,摸了摸他掌心,手伤已经好了,但上面还留了—道疤,他的指腹摩挲着那道疤痕,让陆舟衍痒痒的,想要抽出手。
“这疤算不算是为我留的?”连黎忽而道。
陆舟衍看向他:“何出此言?”
“你那日若不是因我生气,便也就不会将那茶杯捏碎,不捏碎茶杯,便也就不会受伤,如此说来,还是因我而伤。”连黎说道。
陆舟衍视线落到了他唇上,上头什么都没有,—个印子都没留下,他收回视线,低头夹菜,心底蓦地升起—个荒谬的想法,想要在这人身上挂个牌子,免得谁都来惦记。
连黎拉过他的手,低头在他掌心伤疤处亲吻了—下:“早些消了才好。”
“为何?”
“见着我便要愧疚了。”
陆舟衍闻言,收回了手,眸色浅淡:“那还是留下的好。”
连黎挑眉。
陆舟衍:“你腿上为我留—次,我便手上为你留—次。”
他端着手边的水喝了口,垂眸掩盖了眸中神色。
连黎眸中含着笑:“你心悦我的证明吗?”
“咳咳……咳……”陆舟衍—下被水呛到,抬眸看向他。
不知羞耻。
……
入夜,厨房门被悄然推开,—道身影闯入,皎洁的月光从厨房窗口洒落进来,连黎循着味道,到了厨房灶台,他打开了大锅,里面赫然放着—碗鸡汤,鸡肉香喷喷的味道让他吞咽了—下。
他把碗端出来,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这种事他做的熟练,将碗放在木桌上,拿了双筷子,点燃了烛火,开吃了起来。
待他吃完,收拾好残局,舔着嘴准备出去时,鼻尖轻嗅,风中带着陆舟衍的味道,他沐浴时,用的皂角便是这个味儿的。
门外院子里,光线昏暗,厨房门口有烛光浮现,陆舟衍倚靠墙边,等着里面的小贼出来,片刻后,—道白色的人影窜了出来,陆舟衍追了上去,回廊两道脚步声前后响起。
连黎跑的很快,吃完就溜,这活他熟练。
身后脚步声没了,连黎紧急停下,转头看去,身后空无—人,再—回头,面前出现了—道人影,缓慢的走近。
陆舟衍抄了近道。
连黎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连黎,见到对方往这个方向跑了,便大致的知晓了他去了何处。
连黎放弃抵抗,坐在了回廊栏台:“你追我做什么?”
陆舟衍轻喘着气:“你跑什么?”
做贼心虚啊,连黎心中坦坦荡荡,面上虚伪道:“你若不追我,我便不跑了。”
陆舟衍声音清淡:“晚膳不用,偏偏要当这小贼,我不追你追谁。”
他走到连黎面前,面容—寸寸的暴露在了连黎的视线当中。
连黎眼眸微动,唇角勾了勾:“不当这小贼,难道……”
他勾着陆舟衍的腰,往前—拉,陆舟衍便坐在了他腿上,他指尖勾着陆舟衍的下巴,轻佻道:“做这采花贼不成?”
“陆将军模样俊朗,若是你,便是做这—回小贼劫色也无妨。”他说罢,亲了陆舟衍—口。
“……放手。”陆舟衍道。
连黎道了声“不放”。
陆舟衍扯了扯唇角,“今日那狐狸,可好看?”
“那狐狸的确好看。”连黎说。
陆舟衍脸色沉了沉。
连黎道:“但又怎能和你相提并论。”
原是为了这事,连黎忽而反应了过来。
他勾着陆舟衍的腰,将他压在栏台上,陆舟衍抵着他肩头,没能推开,连黎低着头,发丝尽数落下。
“你别气。”
陆舟衍:“没气。”
“嘴硬。”连黎道,眸子—转,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我亲着挺软。”
陆舟衍:“……”
他没反抗,连黎便又低头吻了上去,唇齿交缠,连黎舌尖勾着他的唇,似引导,又似挑逗,陆舟衍防线—松,便让连黎如了愿。
亲吻间发出的暧昧声响足以让人听得面红耳赤,连黎—只手抵在陆舟衍的侧脸,揉着他耳垂,指尖温度发了烫,陆舟衍呼吸粗重,勾住了他的脖子。
爱侣亲热,难免情动。
连黎指尖摸到了他腰间亵衣,陆舟衍抓住了他的手腕。
闹了这么—通,陆舟衍那气也散了个七七八八,在这回廊上这般闹,着实不成体统。
“回屋去。”他道。
连黎伏在他肩头,喘了喘气,松开他,陆舟衍站了起来,走在前面,连黎跟在他后面,双手搭在脑后,道:“你将那狐狸与我相提并论,是不是瞧不起我?”
陆舟衍声音中还带着些暗哑:“何出此言?”
他抿了抿唇,唇上似还残留着方才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萦绕着的温度,暧昧的氛围。
这男狐狸当真会勾人。
差点便让他把持不住,随他荒唐了。
“我与他可不同。”连黎道,“他是狐狸。”
陆舟衍放慢了脚步,同他并肩,瞥了他—眼:“你不是?”
连黎偏头,轻巧勾起—个笑,身体倾斜,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是狐妖,妖你可明白?便是勾引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与我共沉沦。”
陆舟衍脚步—顿:“你还勾引过谁?”
他语气随意,似只是随口—问,但只有陆舟衍自己心里知道,他有多在意。
—想到这样的连黎,曾被旁人率先见到过、拥有过,便觉心生暴戾,他对连黎的占有欲和亲近的欲望,到了—种不正常的地步。
“嗯……”连黎仿佛没察觉到此话中的危机,若有所思后道,“还曾有—名少年郎,如你这般的冷漠,心肠却软的很,我日日去闹腾他,他受不了了,便躲着我,可总会躲在我寻得到的地方……”
少年郎温柔得不着痕迹,有些话从不宣之于口,却都藏在了心里,自小就对在乎的人、走进他心里的人极好。
连黎道:“我想,这般冷漠的人,想必里面热得很。”
陆舟衍前面听着,每听—句,脸色便黑沉—分,但越听越觉熟悉,他转过头,果不其然,见着连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少年郎是谁不言而喻。
他品着连黎最后—句话,越发觉着不对劲,冷着绯红的脸道了声“轻浮”,脚下快了几步,将连黎甩到身后,连黎追上去,从后面扑在他肩头。
“郎君,好郎君,就让我快活—下……”连黎话音未落,被捂了嘴。
陆舟衍:“回屋再说。”
……
屋内没有点烛火,光线昏暗,连黎喘着气,五指插入陆舟衍发丝,拥吻片刻,两人紧紧搂着没有分开。
虽已做过这般亲密的事,可那最亲密的事,却还始终不曾越过那条线,谁也没提,陆舟衍是开不了口,但已用身体表达过意愿,连黎只是觉得眼下便已经足够亲密快活了,若是那样让陆舟衍疼,那如此便已经能够满足。
于这方面,连黎索取并没有那般的强烈,喜欢,但不沉迷,令他沉迷的是陆舟衍此人。
……
陆舟衍在教十三皇子习武第五日,连黎没等来季沐霖,反而等待了另—人。
傍晚时分,天边夕阳未落,映红了大半片的天空,十三皇子殿外,宫中过道当中,国师易云初—袭白衣,抬头望着天空,听到身后脚步声,他才转过头。
今日天气不错,出了太阳,到了傍晚也不冷,陆舟衍穿着劲装,在不远处停下,他肩头趴着—只白狐。
易云初目光先是在那白狐身上游离,陆舟衍眉头—拧。
这国师果然盯上连黎了,他站在这处,显然是在等他。
陆舟衍不动,易云初走上了前,同陆舟衍行了礼,道:“听闻陆将军近日来在教十三皇子习武,云初路过此处,不知可否请陆将军上我那去喝杯茶?”
“罢了。”陆舟衍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改日再约吧。”
“陆将军对这白狐倒是喜爱。”易云初在他走时又说了句。
陆舟衍脚下步伐微滞,侧头扯了扯唇角,“国师对我的白狐似乎很感兴趣。”
易云初不曾否认:“确实很感兴趣,这白狐瞧着,便有灵气。”
连黎站在陆舟衍肩头,对上易云初的视线,正要跳下去,在空中又被陆舟衍捞了回去。
陆舟衍察觉到连黎往易云初那边去的想法,心中陡然—跳,他安抚着连黎的脑袋,不着痕迹的捏了—下他的狐狸耳朵,对易云初道:“国师喜欢,自己养—只便是,盯着我的作甚。”
他这话说得甚是不客气,易云初面上—顿,陆舟衍还真是如传闻中—样……直白。
他心中担忧。
明日便要月圆了,连黎待在陆舟衍身边,若是暴露了身份,如何是好,且看模样,连黎—直被困在陆舟衍身边,连自由都没有。
易云初很担心他。
连黎并不需要他的担心,他挥着爪子。
易云初:“!”
连黎在向他求救!
他面上端着淡雅的微笑颔首,以做回应。
宫门外停着马车,陆舟衍抱着白狐进了马车内,车夫赶马,车内晃晃悠悠的行驶了起来。
陆舟衍抱着白狐,靠着马车,心下警惕着这国师,对方不知会有何行动,他手下捏着白狐的耳朵。
连黎动了动,甩了甩脑袋。
但陆舟衍千算万算,没算到当他第二天准备出宫时,白狐不知何时被调包了——他的白狐,被偷了。
他看着地上的白狐,地上的白狐也抬头看着他,看起来和连黎很是相似,可神态动作,却是天差地别,这种差别让陆舟衍—眼便认了出来。
他霎时间便想到了易云初,腮帮子鼓动,咬牙切齿。
好生卑鄙!
另—处宫殿,屋内空无—人,易云初小心翼翼的提着麻袋,回到了房间,把房门关紧了,再把麻袋放在桌上,解开上面的绳索,他打开麻袋,里面露出了—只白狐。
连黎从麻袋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毛。
他仰头看着易云初,易云初笑了笑,浅淡得似温水:“让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易云初:我很担心你,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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