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妍看向耿天赐扫过来求证的目光,“天赐,你我曾在你父亲的床底下偷听嬉戏……如今我侥幸未死,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梅姑娘可还好?听说你要尚公主,不知梅姑娘可心甘情愿做小?”
耿天赐脸色一变再变,归於苦涩,明明绕了一圈,她就在这,为什麽会觉得什麽都已经全变了?她的口吻娓娓道来,让他不容错认,可是却又如此的陌生,让他生不出一丝一毫旖旎的心思来,突然之间,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来。
他如鲠在喉,一句“甘草”噙在嗓中,却怎麽也吐露不出来。
不知想到什麽,他突然急道,“你听我说,我不是要尚公主,我根本不情愿,我,我就是听了他的话,才想找‘皇後’求求情,免除这门亲事,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对不起……”媸妍抬眸看着他,歉意诚挚,却无任何暧昧和回避。
根本不必去问她,为何撒谎,不肯相认,很显然,他们的缘分似乎已经不知不觉中到头了。
耿天赐沈默,停止了笨嘴笨舌的解释,挫败的看了看笼中的金链,“我不知如何帮你……我武功不好,杜宇现在对我也不是那麽信任……”
如果足够信任的话,不会隐瞒他这个密道,不过也可能,是他有关私事不想给他知道。
陈雨却似乎知道媸妍在担心什麽,目光转向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大哥已经去救小豆芽了,我们曾约定,事成之後放一把火,调虎离山,我也正好趁乱来摸索你的囚所。”
他说着转向定定看着媸妍的耿天赐,视线触及他那直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小豆芽是谁吧?那孩子是她为我们兄弟留的种。”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明明粗俗,听来却只成了打趣的戏弄。
☆、(20鲜币)294营救2
凌霜寒寒刀一闪,就要劈头落下,却被一道长绫横空挡了一下,虽被割断,却阻了他的去势,“大哥!”
“不可!”
凌红绡借着长绫抵挡的劲道冲了过来,以不容抗拒之姿挡在凌霜寒面前,“你不能伤他!他是莲华阁主的……”
她想说“姘头”,想了想又忍住了,皱眉看向哥哥。
凌霜寒不由想起那次在树林中露宿的事,犹豫之下动作停顿。
凌红绡又道,“不管怎样,人家是来营救自己的儿子,哥,你如今到底在为皇帝卖什麽命?”媸妍的死活不干她的事,她自是为了甘莫离才愿意来相救的,却不必道出了。
“我……”凌霜寒语塞,“不过是一个孩子,皇上也没想……”
陈栋冷笑道,“是,他是没想怎麽样,只不过我再晚来个几天,我的孩儿也要脱力脱水而死!”
凌霜寒被他堵的一怒,却是接不上话来,杜宇确实没有交代过人去伺候那孩子,恐怕陈栋所说也是早晚的事,就连小豆芽所中迷药,也是让他亲手给喂的。
凌红绡一向傲气,尤其追随甘泉宫之後,个性更加肆无忌惮不食人间烟火,“狗皇帝抢了别人的女人进宫,又抢了别人的娃儿作为要挟,哥,我一向敬重你,虽有苦衷却不得不为朝廷办事,可是,我却不知,你做的是这样的事?”
“哥,你不是说过你从小的志向就是匡扶正义保家卫国,可是他让你办的事,有几件上的台面?”
“哥,收手吧!杜宇根本不是个好人!龙霖就要断送在他手中了!”
凌霜寒先是面色青红交加,想起许多事来,确实从来身不由己,心灰意冷,旋即叹了口气,“我……哥已经回不去了。”
他正气磊磊,侠义坦荡,杜宇不能说不是个明君,却一身戾气惯会玩弄阴私,着实让他萌生退意。
红绡所言非虚,杜宇或许有经纬之才,可是他为人不择手段,不分正邪对错,又看重自己的武艺,所托之事不一不拷问他的人品良心,他早就深陷泥潭,举棋不定了。
凌红绡见他面色青灰,却是不肯放手,知道这个哥哥是个一条路走到死的脾气,冲陈栋使了个眼色,突然迎面过去,以手摸上那把御赐银刀的刀刃唏嘘不已,“这把银刀,沾染了多少不光彩的鲜血,杜宇搅合江湖朝堂,控制欲极强,哥哥你会有什麽好下场?”她声音轻柔下来,略带蛊惑,忽然发难,长绫缠上他的手腕,迫的他的手腕一僵,她顺手夺走他的大刀。
原本凌霜寒怎麽也没有败给妹妹的道理,可是今天他本来心中就有些犹豫,又一时不察被她蛊惑,竟然失了算,遂很快反应过来,面色急道,“阿绡,你要做什麽?”
那厢陈栋粉末暗器又突如其来发作起来,凌霜寒情急之间,一时挣不出手腕来,只得侧身抵挡。
凌红绡见远处火光冲天之处冲过来零星几个侍卫,突然将那银刀长枪一般向火光处掷出,正中领头人的前心,一刀毙命,拍了拍手,“这下我替你做啦!”
剩下几人被她一刀威慑下去,顿住不行,观望了过来。
“你!──”凌霜寒目眦尽裂瞪向凌红绡,他此时很容易将手腕从她白绫中挣脱,陈栋也诡异的停止了袭击,可是他另只手举在空中怎麽也落不下去。
凌红绡笑道,“你若是忍心,索性为了狗皇帝拍死我!否则我要喊了!”
凌霜寒“你”了半天下不去手,那边那几个侍卫狐疑了起来,已经纠集了另一队人一起试探性跑来,一边跑且一边随手捡了些盾挡之物。
凌红绡却没再出手,大声喊道,“我哥哥在此,谁敢过来!”
那死去将领身上还插着凌霜寒的大刀,凌霜寒又并未反抗,此时这女子大声叫嚣,更是没被制止,这下那几个侍卫都咬牙切齿,“凌侍卫反了!快捉住他为头儿报仇!”
说罢一拥而上。
凌霜寒正心如火烤,百口莫辩,但总归是不可能跟亲妹妹划清界限,那边陈栋早已用麻针给了他一下子,和凌红绡交换了个眼色,各扛各的,分头而退。
凌红绡原本也不至於坑她哥哥至此,她倒不是为了媸妍鞠躬尽瘁,而是她性子清高,早已看出哥哥平时执行任务时的忧愁顾虑,而到现在,她更是对杜宇不耻,管他皇帝老子也好,且看她兄妹行事就知道了,一向是坦坦荡荡,就说甘莫离不喜欢她,她自喜欢她的,甘莫离喜欢媸妍,她虽看媸妍不上,却顶多是跟她从无交集,绝不暗地为难,而杜宇将人捉了去,又拿住人家的幼儿逼迫,在她眼里就是条狗都要比他有人性!
在她眼里,亲生哥哥为这样的人卖命,简直就是耻辱。
原本将哥哥银刀往火海中一扔便不留後患,让杜宇虽然怀疑,也只能当她哥哥死了,总不至於天涯海角去追捕一个侍卫,可是她却是最了解她亲哥哥的迂腐忠诚,若是那样做,他绝不会肯跟她走!就算是被她勉强拖走,事後也会再回来认罪。
所以唯有当面逼得哥哥不得不反目,跟她划为一道,他才好抽身而退,凭他的功夫,日後就算被朝廷通缉,也大不了逍遥海外。
再说,她虽看不上媸妍,然不得不承认媸妍这荡fu尤物有十足勾搭男人的资本,那些夫君个个不是好相与的,杜宇此次想要算计他们,却不知等待他的还是什麽呢……
陈栋也没心思顾及凌家兄妹的事情,那厢凌红绡离去,他早就顺着屋脊向宫外走去,黑色的身影在夜色里毫不起眼。
宫里乱成一团糟,有手有脚的都抬着水去云霞殿救火,侍卫忙着提防刺客,有谁会在意屋脊之上的情形?
三下两下,陈栋已经出了宫门,他微微停下,抹了把汗,将小豆芽小心的换了个位置,放到腋窝下,唯恐夜风吹到他的身体。
直到宫外,他微微顿了顿,好似极为自然的打了个突,就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後似乎有人意料到他的举动,已经堵在前面。
今晚的拦路虎,可不止一人呢。
白宇臻抱臂而立,心道幸亏岳洛水提醒了他,“巧手鲁班,我一向敬重你,你年长稳重,又一向爱护小豆芽。”
“你这却是要带了媸妍的儿子,往哪儿去?”
陈栋身子一僵,面色复杂,“多谢小白公子这些年对小豆芽的养育看护之情,可他毕竟是我骨肉,如今甘草有了这许多夫君,我们兄弟三人已不算什麽,也万万做不来争风吃醋之事,我兄弟三人虽不如你们人中龙凤,却也自有气节,绝不与他人共妻!往後一辈子,要儿要女她都会有,我们却只得小豆芽一个,继承血脉,你便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也各自方便!”
白宇臻见他眉宇间愁苦之色,神色极为真挚。
他这神色转换之间一丝愧色也无,满脸愁苦让人心酸,安慰就要脱口而出。
他自然也理解他的意思,换作是他,若是没有那次同甘草宿醉乱性,恐怕也很难说如何再走到一起。
尤其是陈栋提及兄弟三人绝不与他人共妻之时的果决,更是让他心生羡慕,下意识就想放行。
然而小豆芽从那麽一丁点大就在他身边,他怎麽能舍得就这麽放他离开?想到这儿,他不由暗暗道了声狡猾,这陈栋果然是老姜一块,此时急着遁走,就会利用他的怜惜心软。
“抱歉!”他抽出长剑,白袍随风舞动,身形俊逸出尘,“得罪了!”
陈栋面色铁青,也郑重的取下背後的七星连弩,这原本是预备在宫中杀人的,却因太顺利而没派上用场,眼下没想到要用来对付“自己人”。
七枚长箭凤翎般铺陈,覆盖了绝无躲避的方向和死角,而机括之内还有满满的箭羽,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豆芽或许是不习惯颠簸中这短暂的宁静,又惊醒揉了揉眼睛,“爹爹!师傅?你们……你们为何要打架……”他努力要睁大眼睛,勉强说了句,“不要打……好不好?”就又昏睡过去。
白宇臻无奈的看了眼陈栋,剑尖一颤,“陈师傅,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要知道,小豆芽中的迷药可不是普通的昏睡药,杜宇想要他死,自然心狠手辣,这天下除了宋玉卿,恐怕没人能帮你了,而宋玉卿身在何处,只有我们莲华阁知道。”
这话足以令人方寸大乱,若是陈栋自己,为了小豆芽身体着想,也恐怕要妥协了,然而陈雨来之前早就交待过陈栋,无论是要孩子还是要甘草,都必须在此时带走小豆芽,方有一谈的资本,可是小豆芽中了迷药,这让陈栋手足无措,生怕留下什麽後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