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炼制山河图的时候,指不定给他点了什么乌鸦嘴的技能,山河灵尊脑子里才转过天象的念头,那罩在玄阳宗上方的云层就有了异变,黑云翻涌,闪着雷光。
周遭的灵气形成异常涌动的漩涡,朝着宴月亭疯狂涌去,他被鲜血湿透的衣袍随灵气鼓动,猎猎作响,玄色衣衫上到处都是裂口,露出底下惨白肌肤上血红的伤口。
笼罩着玄阳宗的灵雾都被卷往一处,竟形成了龙吸水一般的天象。
山河灵尊急切道:“你要是再次迷失在自己的道心里,现在可没有人能拉你回来了!”
“那便不回来了。”宴月亭头冠被罡风吹散,湿漉漉的长发顿时披了一肩,额上的碎发在他眼上投下浓重的阴翳,血痕之下的眼瞳里,烧着一丛妖异的火,像个嗜血的恶鬼。
赤金色的离雀羽被狂风裹着,自他眼前掠过,亡命徒周身的血气便微妙地一敛,宴月亭伸手捻住离雀羽,轻轻摩挲了一下翎羽,抬手重新挽起长发,将离雀羽簪回发间。
看上去,像是终于拽回了一丝人味。
右琴乃化神期修士,山河图本就困不了她多久,汹涌的灵雾稀薄后,她立即破开迷障,转瞬便回到玄阳宗前峰主殿。
玄阳宗前峰几乎生灵灭绝,大殿坍塌成了废墟,其上的的法阵铭文都被抽干灵气,沦为死物,从主殿往外,草木枯败一地,就连土壤都焦枯干裂,被夺走生机。
堕魔的天象在头顶盘旋,血戾气息冲天。
魔种,天生就埋在这些魔物体内,就算修出道心,也早晚逃不过道心蒙尘,被魔性吞噬,沦为残忍嗜杀之徒。
“在玄阳宗内入魔,找死。”右琴口气温和,身前的本命法器终于显出全貌,是一把五色瑶琴,金色弦响,勾动天上隐雷,蛇形闪电终于撕开云层,随着弦音所指,骇然落下。
塬清蓦地抬起头,仔细望向玄阳宗上方的雷云,片刻后,舒了口气,“不是堕魔劫雷。”
宴月亭在浮生幻阵中时,入魔天象便时聚时散,会有天象示警,便意味着他一旦走上魔道,将来会有数不清的无辜生命丧生在他手里。
当初伏安之堕魔,九重天罚没有将他劈死,没过多久,他便劈开黄泉,放三千恶鬼出幽冥,使得南蜀之地生灵涂炭,至今仍是鬼哭狼嚎的阴寒死地。
塬清负手站在玄阳宗山门的坊楼顶上,如果宴月亭在此入魔,他便要肩负起清理门户之责,“闻莲,你带上那名擎苍峰弟子,立即回去巽风派,尽力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调查清楚。”
“是,师尊。”闻莲拱手应下,抬头看一眼远处的雷云,携带着小师妹的身体和装有罗不息的芥子,御空离去。
玄阳宗周边的天光飞快地暗了下去,越发衬得那雷电威势惊人。
元婴境界之上,每升一阶都好比跨越鸿沟,每一个大境界之间更是犹如天堑。
弦音携着雷光破空而下,还未到身前,那浩瀚的灵压已经逼得宴月亭七窍渗血。山河灵尊袖摆拂动,音浪猛地从前峰荡开,散入虚空,但残留的声波依然将整个广场压得往下一陷。
宴月亭就像是山崩下的蝼蚁,被砸入深坑。音浪压到他身上,竟然短暂地凝固了片刻,当中灵力一下被全部抽离。
山河灵尊从虚空浮出,垂眸看他一眼,“还活着吗?”
影魔一直在阴影里躁动不安,想要冲出来,被宴月亭屈指按回去,以它那点子不上进的实力,一冒头就会被音浪碾灭。
尘土飞扬中,灵气依然在往宴月亭身上涌动。
感受到他修为的进阶,高高在上的化神长老眉间微蹙,按上琴弦,脚下的大地随着琴音而动,要将他吞入地底,碾压粉碎。
宴月亭一刀劈开合拢的地裂,斩魂刀和音浪撞在一起,刀身顿时嗡鸣不止。
山河灵尊将他从地陷中掏出来,送到了半空,还没站稳,凭空而生的火鸟便席卷过他周身。
“快收了你的离雀羽!她的五色琴可操控五行元素。”山河灵尊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护着他被右琴的弦音逼得满山头跑,“化神修士灵力深厚,你就算这么一直掠夺她的灵力,在抽空她之前,你已经被她打死了!本尊不擅长战斗,你若想杀她,只有生花笔可以助你。”
山河灵尊见他毫无所动,继续念叨,“你小师姐当初是为了救你才唤醒生花现世,想来生花看在她的份上,也许能勉强助你一臂之力。”
“我没打算抽空她。”宴月亭擦擦嘴角,斩魂刀的刀尖淌过一道流光。
他的斩魂刀是控魂法器,五色瑶琴身为本命法器,与右琴神魂相连,斩魂刀与弦音的每一次相撞,都不是徒劳无功。
山河灵尊再一次险之又险地将宴月亭卷走,如此交战了数回,右琴有些失去耐心,但山河图到底出自渡劫仙君之手,她破不开这仙器,只能想办法全力击杀宴月亭。
右琴的弦响越发急促,几句话的功夫,斩魂刀已经同弦音撞上几十余次,要不是山河灵尊每一次都能及时将他抽离出险境,宴月亭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宴月亭灵台内的元神都在这样的碰撞中,被强催着成长,小鼍龙的鳞甲每剥落一片,便代表着他元神的一丝损伤,如今鼍龙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完整的地方。
但灵力依然在疯狂地涌入他的元神里,强行提升。
要么斩魂刀碎在此地,他神魂俱灭,要么,斩魂刀反噬五色琴,撕开右琴的神魂。
他还有一个人要杀,绝不能死在这里。
头顶骤然响起一声霹雳,酝酿良久的的堕魔天罚,终于撕开云层,落下第一道雷,那森然的天象向此间的每一个人昭告着,受劫之人未来将会背负多少血债。
山河灵尊看了一眼宴月亭的眼睛,他蓝色的眼瞳中爬上蛛网一样的红光,俨然是一副快要走火入魔的迹象。
“你给我清醒点,本尊可是仙器,绝不可能与堕魔之人为伍!”山河灵尊替他挡下雷劫,勃然大怒道。
宴月亭歪了下头,染满鲜血的嘴角竟然还噙着点笑,“才第一道而已。”
山河灵尊:“……”你还能回头吗?本尊看你回不了头了!
“你想想你的小师姐吧,她真的愿意看到你为了她变成魔头吗?”
宴月亭脸上的笑倏地沉了下去,没有再理会他,冷漠地抬眸望向傲然立于半空的人。
相较于他的狼狈,右琴裙摆飞扬,纤尘不染,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仿佛她理所当然地拥有可判人生死的权力。
有些人高高在上久了,就算面上再如何温和,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慢。
恐怕已经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天地之间的刍狗。
宴月亭指尖轻叩了一下斩魂刀,右琴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顿,竟从自己的本命法器中感受到一丝凝滞感。
怎么回事?
就在她停顿的间隙,宴月亭终于开始正面回击。
“不自量力。”右琴轻声道,她连一步都没有退。
弦音击散斩魂刀的刀光,数道冰箭直射向宴月亭的灵台、灵枢。但她随即便发现瑶琴的凝滞感越来越重,她再一次压上琴弦,指腹顿时传来一股刺痛,一滴鲜血渗出,垂挂在琴弦上。
她竟然被自己的本命法器伤了?
右琴怔愣间,余光扫到劈至眼前的刀光,她仓促后退,忍着手指刺痛,再一次压上琴弦。
音浪铺开,将近身的宴月亭重新逼退回去,她看到对方猩红的眼眸中,冰冷如尖刺的瞳孔,里面竟盛满了胜负已分的轻蔑。
一个元婴修士,轻视化神期的她?!
右琴沉淀已久的心中翻涌上波澜,双手抚上瑶琴,周遭一切都随着她的琴音而动,化成凛冽的杀招,连宴月亭身体里的血都开始响应琴音,从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里喷出来。
头顶落下第二道劫雷,山河灵尊扑过去抱住他,“不行,必须马上带你走!”
右琴:“休想逃。”
山河图从玄阳宗群山中回收,宴月亭拉下山河灵尊的袖摆,勾唇笑起来,“休想逃的人是你。”
他手中斩魂刀消散,下一刻,雪亮刀光从五色琴上迸发而出,呛一声将琴弦齐齐斩断,右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崩溃的本命法器。
本命法器分崩离析,她的神魂遭受重创,就在这短暂愣神的片刻,斩魂刀没入她眉心。
斩魂刀想要撕开化神修士的灵台并不容易,宴月亭跌坐到地上,元神同样岌岌可危,为了熬过右琴,他开始不管不顾吸收神魂上自涿鹿战场里沾染的气息。
山河图一开始回收,塬清就从山门处离开,朝着主殿飞来,但山河图依然铺在主殿,他和赶来的几位玄阳宗峰主,都不能进。
头顶劫雷越发低沉,塬清握紧手中刀,已经是第三道了。
山河灵尊一边留意头顶,一边蹙眉关注着宴月亭的反应。
怀中的人身体忽然一震,那满身走火入魔的血戾之气就像被一盆水当头浇下,飞快地消散。
宴月亭的眼中带着震惊和茫然。
小师姐?为什么他的神魂上会有小师姐的神识标记?之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浊气遮掩,他竟一直没有发觉。
神识标记在,那小师姐的神魂没有消散!
“怎么回事?你入魔还真的可以入到一半再掉头回来的?”山河灵尊面上的雾都惊得凝固了,头上天罚盘旋片刻,竟开始隐隐褪去。
许是生花笔也感受到褚珀的气息,从虚空浮出来。
山河灵尊惊喜道:“生花!”
白玉毫笔笔尖淌出一道金光,形如一条背生双翼的游龙,没入宴月亭灵台,应龙神力渗入小鼍龙之中,金光笼罩着宴月亭元神。
斩魂刀击穿右琴灵台,不远处传来她的一声惨叫。
化神修士陨落,玄阳宗地动山摇。
山河图的结界消失那一刻,数道身影射入主殿,这里完全被夷为平地,前峰山头生生被铲平了几十丈低,右琴长老魂飞魄散,修为散尽,佝偻地坐在废墟之中,身形干瘪,鹤发鸡皮,只剩一把枯骨。
宴月亭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外挂开得多,越级打怪不带怕的!
之前。
宴宴:那便不回来了。
之后。
宴宴:开玩笑的,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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