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夜色如洗,足以照亮棋盘上的每一个棋子。
随着梦不语执黑子而落,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清脆响声,偏偏整个院子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竹空君与陈语生看向凡尘的神情颇有玩味。
魅烟行与梦蓁蓁看向凡尘的神情有些同情。
好在所有人都在看着凡尘与梦不语,没有注意到彼此之间的情绪,否则多少会产生些许疑惑。
坐在梦不语对侧,凡尘正准备落白子的手也僵了僵。
妻子这问的是什么话?
天下五大域主,南岭那位最了不起,或者说历代的南岭妖主在五大域主之间,地位一直都最特殊。
就像是东土太清宫的‘执剑人’,南岭的妖主往往都代表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何况当代的无天妖主,是已故的那位‘浮生妖主’的师妹,无论于情于理,整个天下都该承一份情,让着她一些。
至于剩下的四人,除了北疆那位,便是他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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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凡尘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比另外两人做的更好,但也丝毫不觉得自己会差分毫。
三人各自执掌一域,只是理念不同,但皆是域境祥和,子民富足远胜当年,为不世大功。
那么,就只剩下北疆那位不语魔尊了。
“你怎会将这两位做比较?”
凡尘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妻子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念头?
在他看来,那位不语魔尊根本没有任何与他们比较的可能。
谁料随着凡尘这话,梦不语的脸色沉了一些,眼眸中罕见的透着些恼意,这是不高兴了。
犹豫了片刻,凡尘这才想起妻子是北疆子民。
虽然那位不语魔尊实力不行,但一心为北疆子民着想,相较之前几任魔尊,算是最正常的一位域主。
不怕不行,就怕不比。
有了之前的墨浊在前,梦不语作为天门魔尊,在北疆子民心中确实有着极高的威望与声誉。
对于妻子偏袒那位不语魔尊,凡尘倒也无甚意见,只要她开心就好。
何况凡尘也从未觉得北疆那位不语魔尊有多差,只是没他们这么好。
“你觉的她不行?”
梦不语的声音很静,像是风雨前的泽海。
凡尘笑着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一直都觉得她远比那位……帝鸿圣皇更加勤勉,作为域主态度也比那人端正。”
虽然勤勉不代表有用,态度端正也弥补不了她的弱小。
但这些话,凡尘肯定不会说完整。
话只说一半,就能哄妻子高兴,何必将剩下的说出来惹她不快。
“勤勉与态度吗?这倒是中肯。”
听到凡尘改口,梦不语脸色稍霁,这才好了许多。
她这三百年日夜操劳,方才扭转北疆大势,让风雨飘摇中的北疆稳固,让朝不保夕的子民稍有安稳。
这是她的辛劳与成果,哪怕是丈夫有所指责,她也会感到不悦。
好在丈夫不是那些愚蠢的,只知道无礼指责的迂腐书生,说的话也算是公道。
否则等到以后坦明身份,她势必会让丈夫在身边辅佐一二,让他明白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远非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能够胜任。
有些事情,并非谁上谁都行。
不远处,正观望着这边儿的梦蓁蓁发出一声轻笑。
陈语生经过那卷歹毒戏本子的洗礼,也暂时忽视了不能刷碗的妹妹的缺点,好奇问了句。
“你笑什么?”虽然他也觉得很有趣。
“那你又笑什么?”梦蓁蓁当然也看出了哥哥的笑意。
继而,两人相继回答。
“我想起了有趣的事儿。”
“我也是。”
不过他们觉得,对方与自己所想的大概不是一件事儿。
随之,梦蓁蓁也走了过去,打断了父母之间的小谈话,主要是担心父亲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徒惹母亲生气。
母亲可最讨厌中州的那位帝鸿圣皇了。
也幸亏听闻母亲从来没有与那人见过面,否则必然会打起来,不见血甚至闹出人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棋下的怎么这么凶?”
梦蓁蓁看了一眼棋局,觉得父母可真够可以,天天腻乎在一起,下棋的时候,棋路还是这样凶残。
不过也能明显看得出,父亲不想赢,母亲不想输,这棋路骨子里的趣意。
“棋场无夫妻。”
梦不语淡淡的笑着,说给女儿听,但谁也知道她是在说给谁听。
凡尘无奈的弯下腰,轻轻转动棋盘下的一颗小钮,只是刹那整个棋盘以一种极其灵巧的器械感,翻转了每一枚白子。
顷刻,整盘棋都成了黑色。
“现在所有棋子都是你的了。”凡尘宠溺的看着妻子,如此说道。
这样棋场总该有夫妻了吧?
梦不语绣眉微扬,觉得这人可真是无聊。
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新奇玩意儿,就像是凡间杂艺伶人常见的手段,只是妙在棋盘设计精巧。
以她的眼力,自然很随意就看穿了棋盘的构架,以凡人手段而论颇为新奇,但对修者无甚趣。
这样想着,她突然愣了愣。
“你算计我?”
稍过两息,梦不语回过味儿来,就略微察觉不对。
这棋盘明显是丈夫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而今夜也是他提出的要下棋,继而将棋势弄僵,在因旁的小事儿引自己不快,然后利用这种早已准备好的小手段,哄自己开心?
谁料面对梦不语的质问,凡尘则是一脸的茫然,好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每一缕表情都真实到了极致,像是在诉说,这特殊的棋盘,确实是为了哄妻子而买的,但今天的一切都是意外。
就像是一个丈夫为了妻子开心,在家中暗藏了许多惊喜的小礼物,在两人都快忘记之时,与妻子一同巧遇见最好的一个。
见此,梦不语才脸色稍霁,却因为怀疑丈夫感到愈加愧疚。
远处的陈语生无意中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背过了身子,他担心他继续看着会大笑出声。
假的,都是假的。
棋盘就是父亲前两天吩咐他买回来的,父亲刚才那茫然的表情,他至少也见对方在河流旁练习过两次。
“怪不得小师妹讨厌中州的书生,心是一个比一个脏,满满的都是套路,没有一点儿真诚。”
“哥,你一个人看着竹子发呆干嘛?”梦蓁蓁喊道。
“在考虑怎样给我最心疼的妹妹寻一个最好的夫婿。”陈语生顺嘴回答,心中却想着该如何在梧桐宴,搭讪那位传说中的‘渊姑娘’。
嗯,他差点忘了,他也是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