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在水中浸泡了近十天时间,早已没有了人的模样,打捞相当困难。一不小心就会被扯得稀巴烂。卫黎看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涌。好在几个衙役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一点也不杵,七手八脚的将尸体扯掉好几块肉后,终于将其捞上预备好的竹筏上面。
秦朝鼓励耕战,满了十七岁的男子几乎都要上战场。这些衙役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流过血的,自然不是卫黎这个小处男可以相比的。
卫黎爬在船头,离尸体远远的。他一闻到尸体散发的气味,就联想到千疮百孔的尸体,一想到尸体就忍不住想要呕吐。姜胜在一边给卫黎拍着背,安慰道“习惯就好了,等将来你上了战场,看到了尸山血海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怖的了。”
“······”
有这么安慰人的么。虽然知道是好心,但总觉得是故意膈应人来的。
旺财在一边汪汪的叫着,好似在说对,就是这个理。
侯勇穿上干净的衣服往船头走来,哈哈笑道“卫黎老弟你这是立大功了。不知道县令大人会奖赏多少钱财,到时一定要请哥几个喝一顿。”
卫黎翻过身,仰躺在船上,没好气道“如果不是你,我还不会被关进牢房,你不好好的道歉,还要讨我喝酒,我看你这是讨打。”
“福祸相依,你又何必介意啦!以老弟你的本事就算修长城依旧可以混得风声水起,改明老哥我先请客,大伙都要赏脸哈。”
“一定来,一定来。”几个衙役附和着。
侯勇看向姜胜,笑道“姜大哥一定要赏脸,能如此快的找回税银全靠了你家的大狼狗,真是个有灵气的家伙。”
姜胜点头,露出两排雪白的门牙,地地道道的农民式笑容。旺财汪汪叫着回应侯勇,大概意思是小子眼力不错,我很看好你。
卫黎听到侯勇的话暗暗咋舌,十分钟前的高冷范全不见了,眨眼就变成了市侩的衙役。卫黎很是看不起这样的家伙,没有一点气节。他躺在船上闭目假寐,不再理会侯勇。县令很在乎许良,理论上应该不会对县尉一家下手,然而事实却是县令让县尉一家来背黑锅啦。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啦?如果不弄清楚里面的关系贸然闯进去,只怕会落的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卫黎暗暗猜测。
县衙大堂,船夫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县令端坐在上方,惊堂木“啪”的一响,神情肃穆“人证物证具在,还不快招来。”
“冤枉呀,冤枉呀!县令大老爷我也不知道许良怎么就死在河里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人证物证具在,还想抵赖,来人用刑。”县令愤怒道。就是这个家伙杀死了自己的女婿,还差点害得许仁一家家破人亡,到了如今还不认罪,死也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
衙役拿出刑具,一一摆在船夫面前,准备一一试验。船夫神色难看,额头不停着冒着细汗。
“慢。”突然一个声音阻止了衙役的动作。说话的是坐在县令右手边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的年龄,下颌留着一撮小胡须,穿着剪裁精致的大袖白袍。男子起身朝着县令微微拱手,不急不缓道“我记得此案之前就有过屈打成招的先例,县令大人准备重蹈覆辙吗?若是如此我只好到郡守大人那里唠叨唠叨了。”
“乌平,你这是什么意思?”县令愤怒道。
“没什么意思,小人只是希望大人能够秉公处理。”乌平嘿嘿笑道,“税银都可以找回来,相信县令大人应该可以查出真凶吧!”
“那依乌先生的意思,该如何审案?”县令强压下怒火。
“黄河如此大,除了凶手恐怕只有河神知道尸体被抛在哪里了。依我看,县令大人可以好好审审这个姓卫的小子。”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卫黎直接听懵了,这是什么鬼操作,为什么我就成凶手了,这人脑中里装的是浆糊吧?之前就怀疑衙门有猫腻,不然县尉也不会入狱。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衙门里来了一尊白痴。看县令的模样还挺顾忌他的,想来县尉也是因为他而被定罪的吧!我不会就这么挂了吧,如此,可冤枉大了。
“乌先生······”县令咬牙道。
“哈哈,我只是提个思路。”乌平讪讪道,“其实县令大人可以让卫黎来破案,相信他一定可以破案的,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卫黎是个人才。”
“我觉得可以一试。”左手边的县丞开口附和道。
县令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卫黎,等卫黎的回答。
卫黎在县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赖与歉然。知道这件事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坦坦荡荡的站了出来,朗声道“愿为大人分忧。”
“卫黎,你可有信心。”
“县令大人,可否拿卷宗一看。或许可以在卷宗上找到突破口。”卫黎不卑不亢的回答。
乌平和县丞面露不屑,犯人跪在这里,不能用刑,看卷宗有什么用。船夫一脸忐忑的看着卫黎,不知作何想。
卷宗内容很短,只有几百字,卫黎很快就看完了所有内容。县令见卫黎看完卷宗急忙问道“怎样,有没有收获?”
“县令大人,你心急了。这个卷宗我们都看过了,如果有线索怎么可能没有被发现。卫黎看卷宗只是为了理清思路罢了。”乌平歪着头看向卫黎,“我说得对不对?”
卫黎看向高台上的纨绔青年,心想这年轻人有病吧!没事针对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吃你家大米。说吧,说得越多,打脸越疼。
乌平见卫黎不说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县令大人如果案子审不下去了,不如暂且休堂。毕竟这案子发展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改日再审也是一样的。”
县令明白乌平的意思,等他走后再审,他便不再干预。这是怕当面丢人吗?县令深知在缺少有力的证据下,不用刑,自己很难破案,思及此微微颔首同意了乌平的意见。县令高高举起惊堂木,准备退堂,押后再审。正在这时,卫黎突然开口道“我知道谁是凶手了。”县令闻言,略作犹豫,轻轻的将惊堂木放下,静等卫黎的表演。
只听卫黎朝着船夫大喝“那日你和高峰一起去许良家寻许良,你为何一来就唤许良娘子?”
众人听了,脑子一阵茫然。县令和县丞眼睛冒出了欣喜之色。
船夫闻言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他明白了自己犯的错误,支支吾吾道“我,我想许公子可能出门了。”
“错,因为许良被你杀了,你知道许良不在家,所以你便直接呼喊许家娘子。”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一时心急冒昧了。”船夫极力狡辩。
乌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自己过两天就要离开了,到时任你们如何破案都可以,今天在这里破案是要给我难看吗?等案子破了,教我如何面对县令,如何面对县尉。所有知道县尉入狱的知情人都会嘲笑自己吧,而且还不是背后,是当面嘲笑。
“不用狡辩了,除了这个我还有其他的证据。那日你趁许良不注意将他按入河中淹死,他奋力挣扎在凶手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只需到你家比对一番就可以确定了。”卫黎紧盯着船夫,气势逼人。
船夫闻言如同被抽离魂魄的傀儡软软的瘫坐在地上,叹息道“知道那是税银后,我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了。”
“啪”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下令道“将犯人李志押入监牢,择日问斩。许大人一家无罪释放。”
县令看着船夫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拖出去,神色才稍有缓和。他起身走到卫黎身前,拍着卫黎肩膀,夸奖道“不错,做得不错。”
“滋滋!这也算不错,这么简单的案子谁不会断案。”乌平看向卫黎眼神带着愤怒,带着轻蔑,“既然有衣服碎片,为何不早点说出来,还假模假样的看卷宗,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卫黎看向县令,眼角斜撇向乌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那家伙脑子有问题吧!
乌平怒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县令对乌平很是不满,也不在乎是否会让他难堪,哈哈笑道“你骗船夫说有衣服碎片为证还真是妙呀!先用卷宗上的问题击垮他的内心防御,再用衣服碎片诱他上当。一环扣一环,真是妙。”
闻言乌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有证据,衣服碎片是骗人的。乌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变成黑色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