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报市里评选总成绩出来,季秋和路时予脱颖而出,获得了第一名。
付严彬叫来了路时予,把装有五百元奖金的信封交给了他,让他和季秋两人分一下。
路时予走进教室,扫了眼前排的座位,季秋去上厕所了,人不在。
他把信封放进书包,同时从课桌里取出一本书,抻着一双长腿,散漫地靠着椅背,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前面没读完的地方看着。
没会儿,季秋从后门进来了,经过路时予的座位,下意识用余光扫向他。像是有所预料般,路时予半掀起眼皮,精准地在半空中捕获了她投向他的目光。
季秋心脏猛的一缩,仓皇撇开眼,闷头快步往前走。
路时予失笑,见到他怎么像老鼠见到猫,这么怕他?
前排,季秋刚坐下,感到椅子被人轻轻踢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感到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不敢回头看他。调整了一下,微微向后靠了靠,轻声问:“有什么事吗?”
轻颤的嗓音出卖了她。
“给你。”少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色信封。
季秋余光扫了扫,强按着不知为何而起的狂乱心跳,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
当她打开信封看见里面五张红色纸币时,突然有一种失落涌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期盼着什么,明知道那不可能。
看到这五百块钱,季秋猜测和黑板报评比有关系。
她把钱重新塞回信封里,转头把信封放到路时予桌上,轻声却坚定的说:“我不能全都拿。”
路时予好整以暇看着季秋。
季秋被他看得脸再次热了起来,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我不能一个人独吞。”
看着女生窘迫的样子,路时予起了逗弄的坏心。少年薄唇轻勾,漆黑的眼眸闪着狡黠,低声道,“你知道什么叫独吞吗?”
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探出一点舌尖,轻舔了舔,湿润了一下嘴唇。这个动作像是在诱惑人一样。
季秋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顺口问:“什么?”
路时予微微偏着头,笑的一股邪气,漫不经心道,“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占有,这是独吞。”
他手肘撑着桌子,修长的手指抵在信封上,推到季秋面前,“这钱我没什么用,拿去吧。”
季秋怎么会不清楚路时予真正的用意。就像简初叶和丁月白一样,总是在用他们的方式,小心翼翼保护着她这颗敏感的自尊心,温暖地帮助着她。
她知道说不过路时予,到最后他一定还是会让她收下这笔钱。
把所有感谢的话都藏进了心里,她真诚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收下了这个装有她和路时予共同努力成果的信封。
就像上天赐予她的礼物。
季秋没有用它买mp4,而是锁进了抽屉里,将它永远地保存起来。
——
时间眨眼来到十一月底,这学期最后一次月考结束,寒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班级里随处可听到商量着过年去哪里玩之类的话。
中午在食堂吃饭,丁月白也和简初叶讨论寒假的旅游计划。
丁月白和父母今年不回老家过年,打算去隔壁省游玩一周,简初叶则和家人们去三亚。
“你们家和陈星落他家一起去吗?”丁月白边吃边问。
简初叶托着下巴,把黄瓜挑到旁边,“我爸说今年可能不和他家一起了。”
丁月白:“往年你们两家不都一起活动的吗,今年怎么了嘛?”
简初叶垂着目光,默了会儿才说:“生意上起了点摩擦,我也搞不懂。”
丁月白岔开话题道:“对了,说起来,路时予应该不会在这里过年吧?”
简初叶终于把黄瓜挑干净了,“他爸老家的亲戚都在燕京,理应是要回去过的。”
全程,季秋都没有插话,默默地吃着饭。
这个寒假,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
饭后去超市,路过门口的书报亭,季秋买了一本《读者》。
随手翻开一页,看到上面写着:把喜欢藏进风里,全世界都是你的影子。暗恋的人必定是自卑的,就像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方面供养,它的发生注定了是失恋的开端。
人这一生总得有一次奋不顾身的暗恋,在渺茫无期的岁月里给自己点亮一盏向上攀岩的灯塔。
季秋把这段话摘抄在本子上。
不到两天,月考成绩出来。
季秋进步很快,以数学成绩为首,排名一路冲到了年段前一百名。
路时予依然稳占年段第一的位置。
学校的奥数班在月考之后开展了,路时予和陈星落都被选中,班级里也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大家都很羡慕,因为被选上意味着很有可能会在高三之前经过层层筛选之后,和国内最高学府签订保送协议,提前成为大学生,而且还不用参加高考。
付严彬抽了半节晚自修讲了这件事,只要能被选中,哪怕只有一个,这等殊荣,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对班主任,都能大大的提升社会地位和名气的。
讲台上,付严彬滔滔不绝地讲着,季秋托着头发呆。
对面教学楼亮满了灯光的教室就像一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时间一到它们一盏接一盏的熄灭,而她永远在这里。
只能这么看着。
酸涩和无力感侵占着她。
季秋从书包里掏出日记本,低下头,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下:“即使知道分别是迟早的事,还是做不到放弃喜欢你,像盛夏明媚的阳光,所照之处,举目遍野皆是你。
路时予,喜欢你,是季秋做过最好的事,不曾放弃,不会后悔。”
——
寒假到来之前,先一步到的是文理分科的报名。
早几个月前有一次是意向报名,不算正式报名,这次是正式的。
报上去就不能改了。
丁月白和简初叶都选择报理科,季秋还在犹豫。
她的数学现在提高了很多,艺考和文科都行。
私心却想报理科,虽然知道报理科她没有优势可言。
唯一的理由是——路时予报理科。
光这么一个理由,就能把她前面所有的犹豫都碾碎了。
趁下课,丁月白来季秋座位聊天,“你还没想好报什么吗?”
“理科吧。”季秋回答道。
“啊?”丁月白感到惋惜,“你这不参加艺考,太浪费了。”
季秋也想不好,心里有点乱,像这样的大事,别的同学都可以找爸爸妈妈征询意见,舅舅和舅妈对她学习的事情不太懂,她连一个可以问的人也没有,全凭自己拿主意。
外婆在的话,至少心里还有慰藉,就像上次作文比赛和黑板报评比获奖,她却连给家里打电话分享喜悦也不知道打给谁。
她草草找了个借口,“现在重视理科,像我们学校,不读理科就没有出路。”
这只是她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报名的前一天晚上,她睡不着,给路时予留言:“要文理分科了,考虑不好该报哪个。”
没想到路时予竟然在线,很罕见的秒回了她的信息:“喜欢哪个就报哪个。”
犹豫了会儿,季秋鼓起勇气打下一行字:“我喜欢的男生报了理科,我也想报理科,但我更擅长文科。”
路:“从内心来讲,更想报文科?”
夏天:“是。”
这次,路时予停顿的时间有点久。
就在季秋以为他不会再回复她的信息时,收到了来自路的qq消息。
路:“你有必须想完成的梦想吗?”
梦想?
季秋楞了楞。
她很少想过这个问题。
包括周围其他同学,好好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考上好的大学,考上好的大学最终目的是为了一份好的工作。
梦想,离得他们太遥远。
或者说,埋藏在心底深处,却始终不敢面对。
大部分的人梦想,在他们小时候埋下的那颗小小的种子,是很纯粹简单的,他们有的人想做画家,有的人想当考古学家,还有想做科学家、作家、图书馆管理员等等,甚至还有人想做一个拾荒者。
可这些梦想,在面对现实的压迫下,最终都夭折了。
因为很多工作是辛苦且没有多少收入的。
父母或者亲戚朋友都会灌输给他们一个思想:你以后干的这个没有多少出息。
梦想是多么脆弱,只凭一句话就轻易地死亡了。
梦想之于他们不过是无垠之草,风一大,连根拔起。
这是季秋第二次听到“梦想”这个词,都来自于路时予。
第一次是在运动会上听方晖提起过“路时予的梦想”。
第二次,是这次。
她想,路时予一定是有梦想的,而且他的梦想。
已然长成参天大树,不可撼动。
这让她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梦想。
不是成为一名画家。是从小看电视新闻,扎根在心里的梦想——做一名记者。
学美术,当一名画家,更像是季国祥希望她学习和完成的事。
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季秋郑重思考了一会儿,回复路时予:“我有。”
路时予告诉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去成为别人想让你成为的人,更不要为了追随某人的脚步而放弃本该属于你的天地。一切都来自你的本心和喜欢,才有动力走完枯燥的旅途。”
“你不必跟着他,在各自的星轨闪闪发光就好,等待着某一天他的星轨与你交接。”
他还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每一个字都是路时予打出来的。
季秋静静看着,认真看着,把每一个字都看进了心里去。
十六岁的路时予,有着她远不及的通透。
比起她,他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更清楚自己的位置。
以及,他的温柔,尊重着每一个人。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那么冷淡的人,像是对周遭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却偏偏温暖细致。
隔着屏幕,对一个向他求助的陌生女孩都给予着极大的耐心,认真分析,给了她莫大的力量。
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强大能量的人啊。
季秋由衷地对路时予说了一声“谢谢”。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对他说谢谢了。
数不清了。
她决定好了,报文科,做一名记者。
那就让他们在各自的星轨熠熠生辉吧。
等待着有一天,他的星轨与她交接。
那天晚上,季秋抱着手机,从未有过的安心,闭上眼睛,缓缓弯起唇角,在黑暗里轻轻的对远在天国的外婆说道:“你看,外婆,我没有喜欢错人吧。”
注:《读者》没有那段话,是作者瞎编的。把喜欢藏进风里,全世界都是你的影子。这句话灵感来自网络原句“把喜欢写进风里,从此整个世界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出门,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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