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火树银花(1 / 1)

四十分钟以后到达城区。

女生有三个,简初叶、丁月白和季秋;男生除了陈星落,路时予和方晖,还有两个别班的。

考虑到跨年的人多,城市广场那边不好停车,这会儿离零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大家决定在附近的商场玩到打烊再走过去。

在镇上还没感受到太大的节日气氛,到了城区,沿路的风景,各式的装饰和彩灯,把季秋看得眼花缭乱。

商场里人满为患,广场上在搭台表演,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广告牌都换上新的,周围遍布热闹,过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陈星落在三楼的茶餐厅预订了包厢。虽然早有预料,但打开门的时候还是被里面坐满人的壮观场面惊到了。

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他们人数也不少,八个人热热闹闹,少年正青春,有说也有笑,全然不管周围人的眼光,聊着天,跟着服务生后面大喇喇地穿梭在人群里。

走进包厢,里面最多可以容纳十个人。

简初叶拉着季秋和丁月白坐下,接着男生们也一个一个落了座。

包厢的窗户正对出去依稀看得到灯带点缀下的江面,江边人头攒动。

季秋坐在靠里面的座位,离窗户很近,正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对着江景出神,听到旁边传来动静,稍侧了侧目。

路时予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坐下的,她有些讶然,还有些紧张,生怕待会儿吃饭无法自主发挥。

看到她怔然的模样,路时予偏过了头,笑道:“怎么?不乐意让我坐这儿?”

以为他误会了,季秋连忙说:“没有。”

停顿了下,觉得这么两个字有点干,多说了一句:“你坐吧。”

说完,没敢看路时予,低头拿起杯子假装喝着水。

路时予笑了笑,没再逗她了。

简初叶从陈星落拿过了餐单,和丁月白季秋围着研究了会儿。

几个男生在旁边吹牛,聊了会儿,路时予和陈星落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风景,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小世界。

点好了东西,简初叶让服务员把餐单拿走,陈星落突然转过了头,他靠在窗边,手懒懒地搭在窗台上,就那么看着简初叶,头顶天花板吊灯的灯光碎碎落进眼眸深处,“江远清要过来。”

丁月白后背一僵。

简初叶捏了捏她的手,坏笑道:“他到哪儿了?”

陈星落:“路上堵着呢。”

丁月白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也不知是惊喜还是紧张,等陈星落转回头去之后,掐了一下简初叶的大腿,咬牙切齿小声说:“他要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啊啊啊啊!我还穿成这样出来,我!”

显然现在回去梳妆打扮是不可能的了。

丁月白耷拉下嘴角,用手捂住脸趴桌上,“哎,我完美的约会啊,小仙女怎么能不漂亮呢!”

简初叶笑的前俯后仰,揶揄道:“是啊是啊,小仙女出门怎么能不好好打扮打扮呢?”

“简初叶!”丁月白吹胡子瞪眼睛,抓狂地跳起来挠她的痒痒,“你这个坏东西,你少说两句吧你!”

“诶诶诶,”简初叶边躲边逃,“注意形象,小仙女怎么能这么粗暴呢哈哈哈哈!”

季秋也被两人逗得直乐,边吃着上来的点心边在旁边看戏。

被这么一提醒,丁月白立马挺直腰板坐端正,暗暗瞪了眼季秋,“你俩不许笑。”

丁月白真的好玩死了,简初叶继续逗她玩儿,凑过去哄道,“过会儿你就把我们这些人全都当做透明人,你的江远清一来,上去直撩就行,我们全给你俩腾位置。”

丁月白摸了摸下巴,心神荡漾地笑着,嘴角快咧到耳根。看她这样子也知道在打坏主意了,简初叶不戳穿她,还等着更好玩儿的事呢。

看丁月白撩江远清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和其他人的暗恋不一样,丁月白那是明晃晃的明恋,当时初一刚进去,她便被开学典礼主席台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江远清迷得要死,一天到晚嚷着“不追到江远清誓不为人”。

为了追到男神,骚操作搞了一堆,当时也做过轰动全校的举措来,因此扬名天下,连隔壁兄弟学校的都知道了此事。

结果追了半天,高冷的江远清依旧没有被丁月白折下来。人都是会长大的,上了高中以后丁月白低调了很多,也为自己曾经做过的疯狂举动有些懊恼。

她现在看到江远清还是会紧张,藏不住的欣喜,那都是长期喜欢一个人习以为常的心理状态,虽然也会和简初叶打嘴炮。

大概是被江远清拒绝了太多次,和以前相比,丁月白对这段感情多了一份随遇而安的心境。

老人说的,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并不是没有道理。

三个人正闹着说着话,包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少年。

正是刚才一直在聊的江远清。

他肤色冷白,面如冠玉,身形修长,简单的羽绒衣牛仔裤穿得好看。室内的灯光洒下,整个人透出一层清冷的白来,一走进来就像自带了一身的光,让人不得不注意。

几个男生迅速腾位置,简初叶火速站起来,和丁月白调换座位,热情的架势不是盖的,“坐月月旁边,刚好有一个空位。”

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的丁月白瞬时闭了麦,暗里瞪了眼简初叶。

后者嘿嘿嘿干笑两声,唇语道:“我这是在帮你。”

江远清看了眼低垂着脑袋的丁月白,有些意外她今天的安静,实际上他和丁月白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记忆里永远吵吵闹闹的人今天变得格外安静,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和简初叶、陈星落打了声招呼。

陈星落指了指旁边,“路时予,我上次和你说过。”

江远清对路时予点了点头,路时予也朝他点头致意了一下,都没有别的话。

男生们继续聊着,女生们则相对安静了不少。

简初叶故意推推她,“嗳,你的完美约会来了,怎么不说话了?”

丁月白假装镇定地喝了一口水,手在桌子底下打她,说话的声音小的只有她们这边能听到:“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简初叶没听清,惊讶的叫了一声,“啊?什么拔剑的速度,你得不到他就要毁灭他吗?”

周围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寂静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尴尬。

丁月白被水呛的猛咳,差点噎气。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有点难以置信,抬起头,对视上江远清漆黑幽深的视线。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丹凤眼,俗话说,这双眼看条狗都能看出深情的味道,反正丁月白是见识过了的。

所以她毫不以为意的按捺住了来自生理上的悸动,心想,这狗东西怎么今天改性了?对她这么好,不会是为了让她大发善心不去烦他,所以才这么做的吗?

她才不上当。丁月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向来习惯打直球,想着,也就脱口而出了,“你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

江远清睨了眼她,淡淡道:“喝个水都能呛到,你还能干点什么?”

“……”看看,这就是高手,一句话把她的战斗欲望拉到最高值。

觉得江远清变了,完全是她的错觉。

别人都觉得江远清高冷,完全是对他的误解,这人不仅毒舌,而且只针对她一个人。

丁月白觉得,一定是他看她不爽才这样的。

她瞪了眼江远清,“要你管?”

江远清哂笑了一下,“别说话了,小心被口水呛到。”

“……”丁月白坐正身子,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如果我被呛死了,有你的一大半功劳。”

江远清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淡笑了笑。

丁月白顿时神清气爽,有种打胜仗的感觉。

季秋全程都在观望丁月白和江远清搭的戏台子,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坐下,那边终于安静了,她才回过头,顺势侧了侧目。

因为没料到路时予已经坐下,她这个侧目的动作有点大,吓得赶紧回过了头,拿起杯子喝口水压了压惊,动作一时间没把控住,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杯子,水洒出来,滴落在路时予腿上。

季秋吓的心都蹦了出来,脑子里刷的空白一片,感觉空气也胶着了。

凭着本能反应,她连忙去扯纸巾,连带着扯出好几张,团在手心里,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纸巾怼在濡湿裤子上胡乱擦了几下。

看出她的紧张,路时予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温声笑道:“我自己来吧,你帮我把桌子擦一下。”

季秋陡然间意识到动作唐突,刚才太紧张了,来不及思考就……把手按在他腿上乱擦一通。

在意识到之后,女生的脸立即爆红,她紧抿着唇,极力忽略刚才那一幕,假装淡定自若地扯过两张纸巾细致地擦了一遍被水打湿的桌子。

全程都低着头,没再敢看旁边一眼。

时间还早,呆在这儿也没多大意思,有人提议去ktv唱歌。

方晖说:“傻子吗,这附近人这么多,ktv包厢肯定满了。”

“那就去远一点的地方呗。”另一个说道。

方晖:“远一点的地方更不靠谱,过会儿还要走回来,谁有那么多力气。”

说的也是。

空气一阵沉默过后,江远清突然开口:“都去金盛那家吧,我打个电话让经理开个vip。”

他们这群人,家境一个顶一个的优渥,金盛娱乐会所是江家的产业,江少爷发话了,那边自然不敢怠慢。

直到走出包厢,季秋还沉浸在尴尬的情绪当中,脸上滚烫着。

丁月白走在她旁边:“秋秋,你脸怎么这么红?”

季秋忙用手轻遮了一下,含糊道:“里面空调开得太热了。”

“热吗?”丁月白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没感觉啊。”

好在她没有过多纠结这个,目光被擦身而过的江远清吸引过去,松开了季秋的手,心不在焉道:“我先过去一下……”

季秋和简初叶齐刷刷看着她游魂似的飘到江远清旁边,颇有默契的沉默互看了一眼。

金盛娱乐会所距离这边一条街。一群少年人大咧咧说笑着,走街串巷,十分钟以后便到了会所大门。

富丽堂皇的会所内部,经理亲自在门口迎候,领着他们一群人走进金光闪闪的vip通道,到五楼vip包厢,里面等候着一溜服务生,江远清挥挥手叫他们离开,没事不要进来烦。

他很少来自家会所玩,每次来都被这热情的阵仗弄得很烦,今天是例外。

一帮人在里面唱歌玩游戏,和上次不一样,路时予连歌都懒得点,懒懒靠着沙发打他的游戏。陈星落则靠在另一边和江远清聊天,简初叶坐在他俩对面的桌子上,一条腿架在陈星落腿上,听他俩说话。

方晖点了一首悲伤情歌,和另外一个男生鬼哭狼嚎上演着情歌对唱。

季秋本来和丁月白坐在另一边吃水果,吃着吃着,丁月白不见了,她转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丁月白蹭到江远清旁边去了,隐隐约约的光线下,依稀能看见他们几个的轮廓线条,少男少女异常养眼。

收回视线的时候,目光在另一处顿了顿,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依稀的光亮,路时予高大的脊背陷落在沙发里,握着游戏机专注打着,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游戏机屏幕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勾勒着少年弧度完美的五官线条。

季秋转回头继续吃水果。

有人站起来,“我要去楼下买烧烤,谁跟我一起去?”

方晖和那个唱歌的男生丢下麦,三四个男生跑出去透气了。

没人唱歌,包厢里气氛静下来,听到简初叶和陈星落在那边嬉笑打闹着,丁月白时不时撩两句江远清,偶尔听江远清回她一句,话中带梗,旁人笑到岔气,只有丁月白郁闷至极。

只有路时予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玩游戏。

简初叶忍不住去逗他,“你们谁去把老路的游戏机抢下来,看他会不会抓狂。”

陈星落瞥她,“奖励是什么?”

还没等简初叶说话,丁月白插了一脚进来,“初叶的香吻,咱学委第一个冲了。”

“丁月白!你他妈闭嘴不行吗?!”简初叶嗷了一声,飞扑过去,两个小妮子在沙发上玩闹了会儿。

还好天黑,没人注意到陈星落的耳廓上升起的那一抹红。

买烧烤的几个人回来了,桌子上摊满了,又摆上了啤酒。路时予闻到香味,坐直起身,捞过一罐啤酒单手扳开易拉罐环,仰头灌了几口,酒液顺着流畅的喉管线条滚落,隐进衣领。

然后又扯过一串烤肉咬了一口,他吃东西的模样虽然随意,但斯文得体,野性中带着从容。

气氛恰到好处,少年们血气方刚,喝着啤酒吃着烤串,海阔天空地胡侃着,就连丁月白和简初叶也喝了半罐。

路时予注意到昏暗的角落里独自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季秋从头到尾没有伸手拿过烤串,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和他们一样高谈阔论。他当然知道她,像她这么乖的女孩儿,平常说话声音都是细细小小的,让她加入到他们其中喝酒吹牛逼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不能连烤串也不吃吧。

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路时予从中挑了一串羊肉串,递过去:“给。”

季秋看着眼前的羊肉串,目光往上,幽暗中零星的光线洒在那双透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季秋没有伸手接,轻轻道了声谢,“我对烧烤过敏。”

路时予大概第一次听说“对烧烤过敏”,有点好奇。顿了顿,继而收回了烤串,咬了一口,边吃边看着她问道:“是指针对专门的烤肉过敏还是全部烤肉都过敏。”

“全部烤肉。”季秋说道,想了想,又补充,“炭烤的都不能吃,内脏也不能吃。”

路时予点了点头。

有人又唱起了歌,五音不全,听得人受不了,方晖走过去抢下麦,“太难听了,快切歌。”又把目光转向了这边,“你们那边几位唱歌好听的都不唱,让这种声音污染耳朵,有劲没,你们谁快唱一首啊!”

方晖把目光投向陈星落:“学委唱呗。”

一个男生在旁边起哄,“那势必情歌对唱走起呀。”

简初叶抓起麦,塞进陈星落手里,“唱就唱,就给他们唱一个千年等一回!”

陈星落:“……”

顿了顿,他侧眸看她:“你呢?”

简初叶托着下巴,笑得明媚,“听你唱呀。”

“……”

起哄声中,角落里,路时予起身拿过话筒,点了一首《光辉岁月》。

恰好是季秋最喜欢的乐队唱的。

少年偏低沉的嗓音,又有少年感的清透,饱含着感情唱着粤语歌,很惊艳也很上头。

唱到最后,大家都被感染了,包厢里的每个人都唱了起来。

少年们勾肩搭背。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是因为它没有分开每种颜色……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

希望他们越走越远。

青春不朽,友谊万岁,自由平等,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藏在心里的希冀,全都在十五岁这年遇到了。

季秋第无数次望向那个闪耀的少年,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这样喜欢着他。

这是她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不求回报什么,因为喜欢本身,就是最好的回馈。

——

晚上十一点出头,少年们从会所出发,八九个人浩浩荡荡地朝玫瑰江出发。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树上和灯柱上都挂满了灯带和纸灯笼,霓虹灯光变换着各种不同的颜色,喜庆热闹,彰显着节日的气氛。

有大人带着小孩的,也有一家人一起来的,还有情侣,纷纷拿着相机拍着照片。

热闹气氛下,凛冽的寒风丝毫不觉得冷了。

出口处很拥挤,摩肩接踵。以免被挤散,陈星落,路时予和江远清走在前面开路,方晖和其余两个男生走在最后面,护着女生往前走。

人群慢吞吞地往前移,走了约摸十分钟才进了里面,才慢慢疏通,视野变得开阔。

时间还早,慢悠悠逛了逛,看见不远处有人在放孔明灯,他们也走了上去,每个人买了一个孔明灯和记号笔,到江边略微空旷的地方。

江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放了,天空中散落着许许多多的孔明灯,遥遥望去宛若星河。

江边风很大,三个女生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蹲在地上写愿望。

“你们知道吧,孔明灯许愿特别灵。”丁月白小声对两个同伴说道。

“真的吗?”简初叶兴致飞扬,刷刷写起来,“第一个愿望,我将来要嫁给陈星落……第二个……”

还没说完,丁月白捂住她的嘴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简初叶乖乖闭嘴,“那我不说了。”

这是季秋第一次放孔明灯。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实现,但她还是垂着眼仔细想了会儿。

如果是以前,她的愿望一定有“外婆健康”,但现在,外婆已经不在了。

季秋蹲在江堤边,风呼呼的在耳边吹,黑色长发交缠在风里,女孩闭上眼睛,在心里虔诚地许下两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祝季秋考上路时予考上的大学。”

“第二个愿望,祝我爱的少年得偿所愿,前途似锦。”

外婆,希望你能保佑季秋,远在天国的你也要健康快乐。

她刚把两个愿望写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需要打火机吗?”

是路时予。

季秋转过了头,视线与他在半空中相接。

下一秒,路时予朝她走过来。

季秋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蹲了下来,接着,打火机在他指间啪嗒一声,火光照亮彼此的脸。

季秋心颤了颤,有点怕他看到上面写有他名字的愿望。

但路时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把打火机关了,递过来给她:“孔明灯得你自己点。”

季秋沉默接下,那把带着他体温的打火机在手心灼热烧着,她垂着眼,点燃了里面的引火线,火光昼亮,倒在地上的孔明灯像热气球一样慢慢膨胀。

然后那承载着她愿望的孔明灯慢悠悠地飞向天空。

路时予抄着口袋,望向飞远的孔明灯,“许了什么愿?”

季秋楞了楞,情急之下说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路时予回头看向她,一笑,“行。”

他说后鼻音的字,音腔很饱满,带着点儿化音,透着股慵懒味道,很好听。不像她前后鼻音分不清,咬字很不准,听起来别别扭扭的。

季秋抬起头望向暗蓝色的天幕。

孔明灯越飘越远。

她希望真如丁月白说的。

梦想成真。

身后有人在欢呼,有人在拍照,更多的人在倒数。

对面的高楼亮起的led灯闪出倒计时的数字。

最后两分钟倒计时。

他们站在江堤边上,从桥上面传来狂欢声,叫声响彻云霄,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了。

“120——”

“119——”

“118——”

“117——”

……

季秋也被感染了,扭头对路时予一笑。

“一起叫吧。”他侧头朝她笑道。

便见少年把双手放在嘴边形成喇叭状,跟着人潮叫道:“112——”

季秋从来没有试过这种,但此刻周围所有人都在喊着,在心里鼓了鼓气,她也学着路时予的样子,把手放在嘴边,跟着他一起喊:“111——”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意外的共鸣。

对面大楼的灯光映照在脸上,两人转头相视一笑。

季秋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像是所有的包袱在这一刻都卸下了。

人群还在叫着:

“60——”

“59——”

……

最后一分钟倒计时。

“紧张吗?”路时予突然问。

他不说还好,一说,真还有点紧张,于是她点了点头。

路时予笑了笑,没说什么,目光注视着对面的显示屏。季秋也同他一起看去。

“5——”

“4——”

“3——”

“2——”

“1——”

她的心跳到嗓眼。

“0——”

最后一秒落下。

伴随午夜钟声响起的刹那,礼花齐齐燃放,在漆黑的天幕之上,炸开无数美轮美奂的形状,整片天空瞬时亮如白昼。火树银花之下,孔明灯星星点点亮着,美好得不像人间。

周围有拍照的,有许愿的,祝福的,发信息给亲人朋友的,还有相互拥抱的,呈现着百态人生。

无一不是最真实的人间。

绚烂的烟花还在继续。

季秋转头望过去。

路时予仰头看着天空,因为拉伸的动作,脖颈线条绷得笔直,喉结微凸,他双手抄着口袋,侧脸对着季秋,烟花在他眼里绽放。

在他眼里,季秋看见了今夜最美的风景。

风从耳边拂过,她听到了左胸腔悸动的心跳声。

压下疾乱的心音,季秋舔了舔被风吹的干涩的嘴唇,在周围躁动鼎沸的人声中,抬起头和他一起看向漫天的烟花和孔明灯,对着天空轻轻说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路时予。

她的声音隐没在人潮之中。

烟火秀结束,人潮开始散退。

季秋这才回过神,看了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起简初叶和丁月白已经走了,只有她和路时予两人站在江堤边。

他们沿着石阶往桥上走着,路时予突然开口,“饿吗?”

没等季秋回答,他从口袋摸出一块饼干,“看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就想给你的,忘记了。”

季秋接过饼干,道了声谢,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是蓝莓味的。

她不爱吃蓝莓口味,但因为这是路时予给的。

却觉得这是她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饼干。

在周围喧嚣的动静里,路时予突然说道:“新年快乐。”

季秋心尖一跳,停下吃了一半的饼干,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片她的小小影子。

她的表情愣愣的,嘴角还留着饼干的残渣。

路时予手从裤兜里抽出,指了指自己嘴边,笑道,“这里,变成小花猫了。”

季秋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胡乱抹了几下嘴巴,不敢再抬头看他,感觉太窘了。

路时予完全没在意的走着,像是想着什么,隔了几秒,轻轻说:“喜欢这个口味的饼干啊。”

季秋将剩下的饼干咬进嘴里,点了点头,“好吃。”

——只要是你给的,都好吃。

路时予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无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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