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君主是个神秘的人物,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属于什么种族,又从哪里得到力量。总之在地狱被分化出来,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他就以绝对的武力镇压了领头的几位大恶魔,成为他们名副其实的上级。地狱的都市结构和各个大恶魔的领地建成以后他就很少出现了,几乎都呆在自己的王座上,赫尔莱特在时偶尔还能因为公务见他一回,埃德温继承他的爵位后则一次也没见过这位强者,连上次被流放到人类世界也是通过别人传来的封禁法术将他的力量封印了一部分。恰好埃德温不想再每天坐在黑晶殿里发呆,索性就服从他的命令离开了地狱。
他并不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后悔,这次回来也不是要找茬,只是在拿到弗莱沙的陨盒后突然有了一丝困惑,需要一个知情者为他解答问题,所以才想到了地狱君主。
虽然表面看来没什么人会知道赫尔莱特的秘密,但仔细一想,无论赫尔莱特带领族人在地狱定居,还是之后领兵与白地军队对战,这些都是在地狱君主的授意下进行的。另一方面,以使者身份来地狱议和的弗莱沙行为处处透着与传说不符的古怪,他也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这么多年来,埃德温一直没找到赫尔莱特消失的原因,心中的困惑还随着时间流逝越积越多。他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一个能正面接触地狱君主的机会,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放过。
“所以你想借这个机会私下回一趟地狱,找到他单独谈话?”
听完埃德温的陈述,扎尔斯迟疑着问。
虽然他了解的信息并不算多,但无论在什么版本的资料里,地狱都是严格到难以想象的等级极度分明的社会。既然坐在这个金字塔的顶尖位置,那位大人应该不是什么易于相处的对象。埃德温身为赫尔莱特的继承人,却在这么多年来一次也没见过他,这样的一个人,扎尔斯很怀疑他是否真的会好好地和埃德温对话。
面对他的质疑,埃德温摇了摇头:“不管能不能问出来,我都要试一试。”
没等扎尔斯再说什么,他又道:“弗莱沙当时出使地狱可能还有别的目的,赫尔莱特的失踪我也一直没有摸清原因,这些问题的答案只可能从他那里得到,难得有机会避开他的耳目去到王座底下,我不想错过。”
扎尔斯还没打好腹稿就被他读了心,无奈地把话咽回去,再次强调自己的主张:“你不要再不经同意就擅自读我在想什么了,这样我们没办法平等交流。”
埃德温举起双手:“只是下意识,没有恶意。”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这件事……“扎尔斯想了想,觉得埃德温大概也没办法理解他的想法,于是直白道,“我不喜欢这样,希望你能换一种方式和我交流。”
这下埃德温明白了:“好吧,我会注意。”
解决了这个问题,扎尔斯也没能松一口气,还有另一件事要和埃德温谈谈。
“到了地狱以后,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埃德温说,“只要把格兰特带到昂萨斯特的领地附近,然后就原路返回。”
扎尔斯愣了愣:“我以为你让我去是还有别的任务。”
毕竟为了他要把弗莱沙的披风带在身上,应该还能帮得上埃德温其他的忙才对。
“用不着。”埃德温看了他一眼,语气里隐约有点笑意,“只要把他丢在目的地,然后跑得越快越好,不用管其他人的死活。”
扎尔斯无奈道:“虽然很难得,但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埃德温不常开玩笑,但每次开玩笑的时候都有点冷。扎尔斯当然不可能扭头就跑,但埃德温这么说,他还是没有来由地觉得有点高兴。
扎尔斯摇摇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在脑后,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库库鲁把地面都打扫干净,还到房间外面去喊来了缪恩,让他来换一张新的桌子。缪恩腰间系着围裙小跑着进来,看到被堆在一旁的残骸和空出来的位置,看看埃德温又看看扎尔斯,迟疑着开口:“你们……打架了?”
“没有没有,”扎尔斯连忙解释,“只是一点小意外。”
虽然埃德温不可能没预料到这张桌子经不起他的剑劈那一下,但弗莱沙的披风出乎意料地坚强,这应该也算是一个意外。
“桌子现在预订的话大概明天才能配送,今天晚上暂时得让这里空着了。”缪恩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卷尺,量了一下空位的尺寸,然后用手机下了订单,“你们要不要先出去走走?我得先把这里彻底打扫一下。”
扎尔斯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不打算在埃德温的房间里久留,但埃德温没有要出门的意思,站在原地没动:“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可是灰尘会很大哦。”缪恩提醒道。
埃德温嘴上没说什么,扭头看了扎尔斯一眼。
扎尔斯:“?”
他愣了一下,然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对方想表达什么。
“……要到我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吗?”他主动开口邀请道。
扎尔斯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几乎都是生活必需品。明明缪恩说过让他尽情使用这个房间,但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是把房间收拾得像在警校时的学生宿舍,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连被子都铺得整整齐齐。
“你看起来像住在旅馆里。”埃德温第一次进来,然后这样评价他的房间。
等埃德温走进来后,扎尔斯随手把门带上,回过头时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床一眼,想起些什么,说:“被单前两天刚换上,你介意的话我去拿洗过还没用的。”
“不用了。”
埃德温带着他的枕头往床边走去,完全没有客气,头也不抬地栽到床上,很不挑剔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然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真的很不挑,好像平时的洁癖都不存在似的,在扎尔斯回过神来以后,他居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说睡就睡,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入睡速度也异常惊人。
扎尔斯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见埃德温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忽然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这样。
那时埃德温像具尸体一样冷冰冰地躺在桑切斯的车后座,他去看时几乎都以为这人快死了,直到被抓住去探鼻息的那只手才意识到对方还活着。在车厢里昏暗的顶灯下,他的脸部轮廓精致得像精雕细琢的人偶,除了性别有点不太对以外,躺在那里跟童话里的睡美人没什么两样。
扎尔斯在床边蹲下来,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埃德温又长有浓密的睫毛。
有点像羽毛扇子。他想。
埃德温的睡眠质量好得异于常人,他并不担心对方会突然醒来,就这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也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埃德温有什么不妥。片刻后,他像是受到埃德温的感染,困意也渐渐从意识深处涌了上来。
他盘腿坐下,上半身倚在床边,鼻腔里隐约能够嗅到对方身上冷淡的香味,觉得有点安心,于是也跟着睡了过去。
自然也不会知道在他睡着以后,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动作很轻地翻过身面向床的外侧,无声地看了他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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