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已经处理好额角伤口的丁珣,还有一回校就赶来的方佩佩。
曾凡跟李梦馨被前来处理事件的警察叫去做询问笔录了,同行的还有那群中年女人。
丁珣本来也是要一同过去的,但因为受了伤,警察只好在在学校就给她做好了笔录。
方佩佩听完医生的嘱咐,挑起丁珣下巴打量她伤口,“半天不见,我还以为我们小丁珣都学会打架了呢。”
丁珣目光一直往门外瞅。
方佩佩拉回她胳膊,“别瞅了,那位说帮舍友买药去了。”
“哦。”
丁珣手指一碰额角,嘶了声。
“前两天见你没精打采的,怎么今天流血了,居然还这么高兴?”方佩佩捏捏她脸蛋,“瞧瞧,小脸还通红的。”
“佩姐,我觉得我还有点晕。”
方佩佩紧张起来。
丁珣紧着说:“你快再掐掐我,刚才我好像梦到被公主抱了,对象还是程沂和。”
“……你冷静下。”
冷静完,丁珣想起问她:“佩姐,我问你件事啊。”
“你说。”
“梦馨之前有跟你提过她兼职的一些事吗?”
方佩佩笑道:“她跟我说这些干嘛?”
“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就像这次,要是她提前……”
“行了,”方佩佩打断她,“你现在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要活得开心点,那就得少操心别人的事,别什么篓子都往自己身上背,知道吗?”
“我知道的。”
嘴上虽然这么跟方佩佩说,丁珣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担心李梦馨的。见佩姐不太想提这件事,她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
篮球场上,“咻”地一下,陈光越身手矫捷地截下敌方的球。继而转身运球,一路闪躲冲到己方篮球架下。
乓一声重击,成功投篮。
……
一局结束,陈光越将球抛给队友,到休息区拿水。
有几个男生刚进篮球场,经过他身旁时打了声招呼。陈光越朝他们颔首,拧开水喝。
几个男生边走边聊着刚遇到的事,陈光越喝完水刚要走,听到某个名字骤然停下。
他叫住其中一人,“你们刚才,说的是丁珣?”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陈光越笑了下,解释道:“我高中有个学妹也叫丁珣,也是我们n大的……”
这么一说,男生就明白了,问他:“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的?大一新生?”
各种标签一对上,陈光越确认是她没跑了。
男生说:“我们走的时候,已经有人送她去医务室了……”
话还没讲完,陈光越急忙道了声谢,转身又跟队友招呼了声,球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外跑。
到了医务室,一直向内急匆匆地赶,直到听到一个女生故意叫惨的声音他才停下来。
陈光越站在门外,听里面丁珣在跟舍友聊天的内容,喘着气忽然笑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跑来找她了。
对丁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陈光越一直没分辨明白。
高中时他给丁珣传情书的事并不作假,那次原是在和朋友们玩一个游戏,他输了,惩罚便是给丁珣送情书。
后来情书没成功送出去,陈光越倒是开始关注她了。
她爱和朋友一块到篮球场看人打球,爱笑,几乎每次见她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可她又不是旁人能够轻易交好的那种人,只是表面看着亲切友好。
相识容易,相交难。
此刻丁珣在房间里跟她的舍友又聊起了李梦馨,陈光越没听多少,敲了敲门框准备进去。
然而在他手指刚碰上木质门框的瞬间,有人擦着肩膀从他身旁过去。
是个挺高的男生。
男生进屋前偏了下头,目光直直看着他,带着审视的意味。
没等陈光越搞明白,男生已经收回眼进去了。
他一进屋,丁珣娇弱的声音立马响起:“哎呀,我好像还有点头晕。”
声量明显比刚才小很多。
丁珣余光瞄着刚进来的程沂和,一手轻轻抚在额头。
其实她今天的伤势不算大,那阿姨包里装了好些化妆品,砸过来时口红也砸到了她额头,口红管身裂开糊了她小半边脸,以至于血和口红混在了一起,直面看着好像比较严重。
她另一手拉着方佩佩,下了点劲,方佩佩立即配合道:“还头晕的话那能不能走路了?”
“估计不太能了。”
“这样的话……”方佩佩看向程沂和,笑了,“让程沂和抱你回去吧。”
程沂和眉一挑,他手里拎着一小袋药,也不讲话,就看着丁珣和方佩佩二人演戏。
丁珣刚要‘为难’地点头,就见又有人进来了。
陈光越。
陈光越脸上带笑,还穿着背心篮球服,满头大汗。他一笑感觉整间屋子都亮堂不少。
“丁珣,”他从进门就看着丁珣,目光没有丝毫偏开,“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丁珣心下一惊,立马头不疼了脚也不软了,站得笔直。
要是爸妈知道她受伤了,估计说什么也要过来看她了。
丁珣摇头道:“没事没事,就一点点小伤。”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她还敲了敲脑袋,殊不知手上不知轻重就敲到了受伤的地儿,疼得直眯起了眼。
旁边站着的程沂和眼疾手快,手掌往她额角一捂。
他嗤笑一声:“买西瓜的也没你这么敲的。”
她手迅速盖住程沂和的手背,仰头道:“有我脑袋这么好看的西瓜吗?”
“没你脑袋这么大的西瓜。”
“……”
丁珣瞪着他。就在众人以为她又要再回怼过去时,她突然甜甜一笑,“你好看,你讲的都对。”
程沂和:“……”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
“智障。”轻声吐槽了她一句。
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气声。
陈光越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松开,听到丁珣发出痛呼的那刹那,他也差点冲上去。
可在那个高个男生出手后,他停下了。
丁珣看向男生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带着眷恋。
他们分明是在拌嘴,可陈光越却从对话里听出旁人插不进去的暧昧与甜蜜。
他们旁若无人,对视的眼神似是要腻在一起了。
很扎眼。
陈光越移开了目光。
最终还是左右打量了几秒的方佩佩咳声打破僵局。
方佩佩道:“我们要回去了,你们俩……”
她指指程沂和跟陈光越二人,神情犹豫。
陈光越笑着说:“既然丁珣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丁珣被他笑得后背一阵发凉,就怕陈光越回去就把这事告诉她爸妈。
丁珣回他一笑,两眼弯弯,看着十分真挚:“谢谢学长关心,我真的没事了,麻烦你还多跑了这一趟啊。”
话语里皆是谢意,却格外疏离。
陈光越如何听不出。
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山露水,“都是老乡,应该的。”
陈光越没认出程沂和,程沂和倒是认出他来了。
上次在烤肉餐厅与丁珣偶遇,程沂和见过这个人。那会丁珣怎么说来着?
——“刚才那个人他在追我,我不喜欢他所以才要躲着的。”
追她的人……
那次程沂和还以为只是她随口胡诌的谎言,今天一见,发现这个谎言似乎成了真。
男人最了解男人,光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安静下来的房间内,响起突兀的铃声。
几人目光齐齐转向陈光越。
他抱歉一笑,看了下来电联系人,“丁珣,你平时注意下额头,我就先走了。”
“嗯,拜拜。”
丁珣微笑着朝他挥手。
陈光越脚步驻了驻,手机铃声在催促,催促他赶紧离开此地。
他扬了扬唇,可嘴角并未成功翘起。
陈光越低头按了接听,边听手机那头的人讲话,边出门了。
方佩佩也及时拿出手机,假装看了几眼,哎呀一声:“我有个朋友来了,我去接一下。珣啊,我就不陪你回宿舍了,你回去记得好好休息。”
然后也风一样走了。
丁珣愣了几秒,然后就乐了。
大家也太给她面子了吧。
“走了。”程沂和扔了几样东西给她,拎着一袋药在前面走着。
丁珣往怀里一看,是她的药和太阳伞。
医务室离她所在的女生宿舍楼很近,一路背阳,也不需要打伞。
程沂和今天走路很快,丁珣常要小跑着追上去。侧头一看,他额角有汗落下,鼻尖也热出了细密的汗珠。
嘴唇发白,乍一看还以为是中暑了。
丁珣小声喊他:“程沂和。”
“什么事?”
他声音冷冷的,没有转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茶叶盒?”
他笑了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丁珣被反问得噎住。
也没错,他也没理由一定得告诉她啊。而且那时候就算他说了,估计她会觉得他在说谎吧。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丁珣看他汗出得越来越多,脚步也加快了。
她不禁弱弱发问:“那个……程沂和?”
“说。”
“你一直在出汗,”丁珣舔了舔唇,靠近他问,“是身子太虚了吗?”
“……”
“我好像听说,肾虚的人很容易出汗,而且头发还容易白。”说着还抬目观察他的头发。
“……”
“之前你抱我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
“丁珣,”程沂和突然停下,眼神冷酷地看着她,“你不当哑巴可惜了。”
丁珣:“……”
一回到宿舍,程沂和甩下药就去了厕所。
今天周六,陆华和白杰出去打球了,吴翕去了图书馆,此刻宿舍内没人。
他一手撑墙,一手捂住疼痛难忍的胃部,拼命压制涌至喉间的恶心感。
眼眶通红,唇色苍白得可怕。双腿因为疼痛在微微打颤。
裤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震得大腿发麻。
程沂和半蹲下来,扶墙的手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喉咙里涌出一阵干呕。
干瘪的胃像是正被一只大手紧紧拽着,他今天没吃多少东西,无论怎么挤压,往外吐的也只有酸水。
他蹲在地上,支手撑地,直到恶心感消散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呕吐已经用去了全部力气,程沂和瘫坐在地上,背倚墙,两眼紧闭。
眼角湿润,脸上大汗淋漓,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战。
他是顽强生存下来的斗士,正享受着生存过来的快感。
落在厕所门外的手机停止震动,不出几秒又再次开始新一轮呼叫。
程沂和偏头,听觉和视觉都已经回来了。他听到不远的宿舍门外传来钥匙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那人停在手机前,帮他捡了起来。
厕所是单独隔开的一个小间,三面是墙,不开灯压根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吴翕看看手机,又看向坐在半扇门后看不清模样的人,试探问道:“程沂和?”
自从那天当面说程沂和肾虚后,丁珣发现这个男人又沉寂了。这周的体育课都没来上。
她从裤衩那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来。
曾凡小道消息得知,程沂和是家里有事,所以请假了几天。
丁珣这才放下心来,怪不得发短信也没及时回。
因为李梦馨一事,学校特地发了声明。声明里旨在维护李梦馨的声誉和学校的声誉,还强调了学生在兼职时千万得看准雇主的人品。
砸伤丁珣的人在警察的劝导下来学校给丁珣道过歉,还带了一些补品。
道歉的态度并不诚恳,可是丁珣见她们低声下气的样子就觉得解气。
她受伤的事丁父丁母还是知道了,倒不是陈光越打的小报告,而是学校亲自给她父母发的消息。
因为临近国庆节,丁珣承诺假期会回去,所以丁父丁母才没急着赶过来。
国庆放假前,丁珣又跟怒火约了一次,就她们两个人。
这一次怒火没有穿上次的小裙子,穿的日常衣服。上次她戴了假发,这次没戴,丁珣才发现怒火的发型是标准的学生头。
其实这次约怒火出来,丁珣也是有私心的。
她想打听程沂和高中的事。
怒火似是了解到她的心思,将知道的都如数禀告。
两人在街上磨蹭到晚上兴致还没消退,得知程沂和有过一段叛逆时光,丁珣不禁向往起来。
她感慨:“看来每一位少年都是有中二时期的。”
怒火说:“好像就是那段时间,程沂和认识了你说的那个赵柒冉。”
“不提赵柒冉我们就还是姐妹。”
怒火:“……”
没过几分钟,怒火就听到她突然惊讶道:“诶,前面那个人,是不是赵柒冉?”
怒火:“……这次是你提她的,可不是我啊。”
“我说真的。”
丁珣怕认错,又盯着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她。
赵柒冉跟一群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人在一块,坐在烧烤摊旁。
与她对视了几秒,赵柒冉突然起身拎了瓶啤酒过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位染着银色头发的女生。
丁珣后退两步,悄声跟身旁的怒火道:“来了来了!是不是要开始打架了?!”
语气里居然还夹杂着兴奋与期盼。
怒火皱眉看她。
穿着背心短裤的赵柒冉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丁珣挺直了腰杆,昂首挺胸直视对方。
赵柒冉停下,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莞尔。
举起手里的啤酒瓶,“你叫丁珣是吧?有空喝一个?”
丁珣没在犹豫,伸手就接了过来,扬眉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