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了,那里什么也没有留下,看了反而会伤心。”老雷看着老何,冷漠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的怜悯。触景伤情会伤害到指挥员的思想,这时的老何可是战士们的主心骨,老雷不想他方寸大乱。
“你让开!她是我的女友,就是死了,我也要让她安息,不能让她曝尸荒野。”老何铁青着脸大吼着,想要摆脱开来。
“我不是懦夫,我也不想放弃我的女友,她死得英勇,应该入土为安。”老何喘着粗气,眼睛像是西班牙的斗牛一样血红。
“何大哥,雷大哥是为了你好。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女朋友留下的遗物。”李青霞捧着一团物件从村子里出来,脸上带着泪痕。“我找遍了整个爆炸点,就只发现了这点东西。”
那是什么啊,那是一团扎着红丝绳的发辫,那是女性的头发。这是爆炸时留下的唯一的一点东西。刀条脸引爆炸药时,也引爆了姑娘身下的炸药,将姑娘和围在她身边的伪军炸得无影无踪,血肉横飞。
老何一看,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身子摇晃了一下,嘴一张,“哇——”地吐出来一大口鲜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稳住了身子,转过头去,对着战士们喊道:“同志们,赶紧换上敌人的服装,乘着他们的卡车,我们冲过三八线去。”
“你疯了!?”身边的老雷禁不住地大喊起来,这是冒险啊。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冲过三八线,这不是找死吗?我们凭什么打破敌人的封锁线?
老何又吐了一口血,抹抹嘴唇,“只有这样,才能打破常规,出其不意。照我说的办。”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他听到李青霞的惊呼声:“何——大——哥——”就失去了知觉,仰面摔倒在地。
等到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在摇晃的车厢里,身上还盖着棉被。老何一翻身坐了起来,真是年轻,吐了那么多的鲜血,还能翻身坐起,像是没事人一样。倒把坐在他身旁,紧锁双眉吸烟的老雷吓了一跳。
“我们这是去哪儿?”老何喝下了李青霞给他送到嘴边的热水之后,喘着气问道。
“你快要昏迷的时候,竟然还在说着胡话,你说,同志们,赶紧换上伪军的服装,我们乘着他们的卡车冲过三八线。”老雷苦笑着:“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神智不清的话,但我已是别无选择,要死要活,就看咱们的造化了。”
老何白了他一眼,“我清醒得很,我这段时间常常在反思为何林飞能连战连捷,屡创佳绩。而我却是缚手缚脚,因此籍籍无名,这是我思想放不开,不敢打破常规的结果啊。事到危急关头,我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了。生死这一回,我就做一次林飞那样的指挥员吧。做好了,我们冲过三八线,冲过汉江,重回部队;做错了,我就和战士们死在一块了。”
老雷听了目瞪口呆,敢情这是照葫芦画瓢,现学现卖啊。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做赌注呢。不过人被逼急了,也会爆发出反常的潜力。希望这家伙不是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吧。
老何看看他,淡淡地说道:“我们是中国人,势必要回到自己的部队里去,你们是朝鲜人,大可不必像我们一样冒险,你们可以留下打游击的。”冲过敌人重兵防守的封锁线,并不是轻而易举的,成败只在瞬间,谁能预料吉凶呢。
老雷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也可以留下来的,我们这里的姑娘不少,很多是妙龄少女,花容月貌的。你的朝鲜话说的不错,留下来打游击,将来再找机会回去,也是可以的,何必急在一时呢?”
老何摇着头:“不行,我的那些战友不会说朝鲜话,他们留下打游击和自杀差不多,我必须带着他们回去。还有法国人一心向往着中国,想加入中共,这是我们的外国友人,他更不能留下,我有责任护送他安全回到三八线以北。”
老雷叹了一口气:“我们暂时不会留下来,将来回来也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来。我们的主力都转移了,剩下的游击队正在遭到敌人的围剿,留下来会危机重重,现在南韩的百姓还不都是拥护我们的,我们没有了百姓的支持,是很难坚持战斗的。”
老何点点头,金日成在东北抗联打过多年的仗,深知军民鱼水之情何等重要。抗联之所以会失败,也是脱离了群众。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无法生存。
不是老百姓不相信不拥护他们,而是日本人的“人圈”,集村并屯,建立战略村,抗联无法和老百姓取得联系。而且日本人的连坐法很残酷,老百姓不敢接济抗联,抗联就难以生存了。像杨靖宇这样不肯转移到苏联去的,就只有失败一途了。
“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遇上了敌人的大部队,你可能连跑都跑不动了。”
连吐了几口血,就是铁打的汉子都经受不起,但现在何志强却觉得身体并无大碍,他忽然觉得嘴里有股异味,淡淡的幽香。“你给我喝的是参汤吗?”
老雷看着一旁捏着衣角,脸色通红的李青霞,点点头:“为了救你,青霞可是把珍藏了很久的百年老蔘都拿出来给你煨汤喝了,为此,我们把火炉都搬到车上来了。你看——”
难怪老何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脚下一阵发热,原来李青霞在他的脚下煮人参汤呢,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清香,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老何觉得很惭愧,“我没事,为何为我这么浪费?还有更需要的同志啊,这百年老参得来也是不容易的。”
赵文英这时俯过身来,为他掖好了被子,温柔滴笑道:“何东木,你别担心,我们这里盛产这玩意,多得是,你现在最需要,不给你喝,还留给谁呢?”
李青霞惭愧地低下头说道:“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见到那遗物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我——”赵文英瞪了她一眼,老雷也横了一眼她,但都阻止不及了。
老何的眼泪再次流淌下来了,老雷叹息一声:“过去的就当是一场梦吧,你还年轻,好姑娘多得是。咳咳,我说的不是面前的这位,你不许胡思乱想哦。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想开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还没说完,就被赵文英在头上敲了一个暴栗,“滚到一边去,你们两个会不会说话啊?”
还别说,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家伙都缄口不言,红着脸缩到车厢的一角去了,倒是很有默契。他们都为自己可能给老何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而内疚。李青霞偷偷地给了老雷一拳:“你瞎说啥呢?别人喜欢谁,你管得着吗?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老雷红着脸:“你是我未来的媳妇,我当然不许别人染指了。何志强这家伙是中国人,将来肯定要回国的,我劝你也别胡思乱想。”
“你还说——信不信我把你的猪头打烂?”李青霞恶狠狠滴喝道。周围的游击队员吃吃地笑着。老雷在李青霞面前威风耍不出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赵文英非常抱歉,“年轻人,什么都别想了,正像雷大明刚才说的,你还年轻,要经历的风雨还有很多,可不能在这时就垮了下去啊。”老何红着眼睛,点点头。
每辆卡车上都有朝鲜游击队员在上面,遇着敌人的检查区检查,他们都能对答如流。这些游击队员每天都是在这种险恶的环境里锻炼,已经变得随机应变,八面玲珑,他们给那些检查的敌人不时送上几包缴获的香烟,这些敌人对他们的检查就马虎很多。甚至有人发现了车上的一对母女身着伪军的服装,也是笑而不问。
只是在汉江边上的浮桥上遇到了最后一道检查时,这里的盘查很严格,但却是伪军在执行检查。一个伪军上尉带着几个伪军爬上了卡车,逐车检查着,很快就发现了赵文英母女,“咦——这里怎么会有女人。好家伙,你们打仗还带着女人享受啊?说,她们是什么人?”
“她们是战地护士,你没看到这里还躺着一个伤员吗?”老雷站起来回答道。
“战地护士,呵呵,还是两个,这是多大的官儿,怎么用得着两个护士照顾他?”伪军上尉还是有怀疑。
老雷笑笑:“你想知道吗,来,过来些,我说给你听。”他装出了神秘的样子,右手却向腰里的手枪摸去。不行就劫持了这几个不开眼的家伙。他的动作引起了伪军上尉身后的敌人的警觉,哗啦啦枪栓拉响了一片,眼看就要动起手来了。
李青霞笑笑站起来,挡在老雷的面前,朝着伪军上尉瞟了一个飞眼:“长官,难道我们随车治疗伤员也不行吗?瞧你们紧张的。这是我丈夫,他是营长。只是一路偶感风寒,我担心他会病情加重,这才跟着来的。大兄弟,你们也太辛苦了,这些小意思算是孝敬你们的。”
她转脸对着老雷说道:“我说你这土财主,你就不舍得你腰里的那些钞票吗?拿出来吧。没看到这些兄弟穿着这么单薄,个个冷得直哆嗦吗?”这些盘查的伪军哪里穿的少,个个裹得像狗熊似的。浑身冒汗。
伪军上尉一听是营长,官大一级压死人,又看到老雷从腰里摸出的一沓钞票,还是美钞,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就是就是,只要能有口饭吃,谁愿意呆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老雷是暗暗心里肉痛,好容易从死尸身上搜刮到的一点钞票,还被李青霞毫不客气滴打了水漂,全送给这些王八蛋了。脸上就显出了不痛快。
伪军上尉眼珠子转了转,嬉笑着望着李青霞,“嫂子,现在上面命令得紧,我们不敢疏忽,你多包涵。既然你们是夫妻,我本不想再麻烦你们,但又怕出问题。不如你们当着我们的面,夫妻来个打波,让我们开开眼,我们就算是交差了。”说着那些伪军都猥亵地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周围的中国人和朝鲜人,那些人都听得愣住了,这是哪跟哪儿啊?如果李青霞和何志强有所推辞,那么说明这不是真正的夫妻。抓住了中国人或是游击队,那些赏金可不是眼前的钞票可以媲美的。他观察周围人,就是想从他们的神色里发现破绽。
“咯咯,大兄弟真是好色,亏你想得出来呢。好吧,就表演给你们看看,可不许笑笑俺们两口子哦。”李青霞毫不脸红,笑得花枝乱颤,走到何志强的面前,老何的脸都红了,眼睛都不敢抬,正要朝着伪军发怒。
“蹦——”李青霞甜甜的吻就堵住了老何的嘴,让他的话说不出来。
“哈哈哈,还是法国人的湿吻呢,加油——”伪军和车上的志愿军和游击队都笑着鼓起掌来。伪军上尉环视着,当他看到老雷的时候,老雷似乎比别人喊得还要起劲,不住地叫好,谁知道他的心头却在滴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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