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是二更天。”秋夕惊愕不已。
“孤饮你鲜血十年,熟知你的体味,你在何处,孤皆能识别。”皇帝的眸子里深藏着潋滟的水波,他看着秋夕,看着这个让他疼痛入骨、心动难抑之人。
也不知怎么的,秋夕感到胃中一阵泛酸,那股酸急速地向上,很快蔓延到眼眶,她皱紧眉头,眨着酸胀的眼眸,眼泪便一颗颗滚出眼眶。
人说心酸,实则是不准确的,心才不会酸,酸的是胃,是可感酸甜苦辣人间百苦的胃。如人饮热水,烫的是胃,不是心。
皇帝俯身,拇指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嗓音温柔低沉:“哭什么?”
秋夕慌乱地擦着自己泪流满面的脸,笑起来,笑得很牵强:“奴婢……”她抬起脸直视皇帝的眼,“如果奴婢告诉皇上,奴婢不曾谋害太后,也不曾毒害姐姐,皇上、皇上会相信么?”
皇帝一手抱着依旧酣睡的小东西,一手去搂她,对着秋夕苦笑:“孤从不愿相信你会那么做,可你却一遍遍地告诉孤,那确实是你所为。”
“奴婢……”秋夕闭上眼,若皇帝问她是何人所为,她该如何回答?若皇帝追问她当年细节,她说是不说?
此事干系实在重大,整个南楚皇族不足挂齿,但此事会牵扯到整个南楚子民。
皇帝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低语道:“你只需告诉孤,不是你所为,便足够了。”
秋夕将自己的手覆盖在皇帝的手上,眼神明确:“一切非奴婢所为。”
感受到自己手背上那个温热柔嫩的手掌,看着面前那个兔子般小心翼翼的人,皇帝顿了一顿:“他们欠你的,孤必会为你讨回。”
很轻很缓的语调,却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泪水再次弥漫眼眶,秋夕抽泣着,肩膀止不住耸动起来,她连忙去擦泪水:“皇上就这么相信奴婢么?”
他说他为她讨回。
在她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之时,他向她敞开了胸膛,给了她温热安稳的怀抱。
“是你不愿相信孤。”皇帝亲吻秋夕带泪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轻轻扫着秋夕的额头,“是你一直冷落孤,是你一直惹怒孤,也是你一直拒绝孤。你生下孤的孩子,却从未将孤当做你的丈夫,孤想给你名份,却怕你不要。”
听着皇帝一桩桩、一件件地数落自己,秋夕双眼胀涩,张开双手,将皇帝以及皇帝怀中的小东西一起拥抱,泪水越发汹涌,无法遏制。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抱着自己的……丈夫,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何求?
“是奴婢的错,奴婢竟不知、三生有幸,有夫如此。”秋夕的嗓音由于哭泣而暗哑。
回答秋夕的是皇帝覆上的吻。
温柔舒缓中带着炙热与迫切,柔软的舌敲开她的贝齿,酒香在彼此的唇舌间蔓延,格外柔软,格外香甜,仿佛时光都变得温柔。
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秋夕与皇帝皆不知,吻是如此奇妙而令人沉醉的。
当皇帝离开,秋夕急促地喘息着,低低问他:“皇上,皇上还记得、崇政殿那夜,皇上从昏迷中醒来,很是迷糊……”
“孤怎会迷糊?”皇帝勾起唇角,笑意盈盈,“孤说了什么,都记得。”
秋夕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那皇上说的都是真心话?”
“自然。”
“皇上自幼喜爱奴婢?”
“咳咳……是。”
“皇上总忍不住想亲近奴婢?”
“……”
“那么,三年前父亲将奴婢送上皇上的龙塌,其实皇上是欢喜的吧?”
“……”
“是么?”
“若孤不愿,十个你脱光了孤都不会看一眼。”
秋夕的心立即装满了蜜,攀住皇帝的肩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唇奉上。
皇帝却轻咳一声,偏开了头。
秋夕不解。
“孤的昭儿醒了?睡得可好?”皇帝伸手轻轻逗弄着怀抱中的小东西,俊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绯红,连耳朵都像是喝醉了。
秋夕此时才看见,小东西正睁大一双圆溜溜的乌黑大眼,扑闪扑闪地盯着自己看,不时吮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指。
秋夕难耐欢喜,伸手从皇帝怀中接过小东西:“昭儿。”
大概秋夕抱起小东西,皇帝明显神色惊慌,他上前拖住秋夕的手臂:“得这么抱,否则昭儿易滑落摔地。”
秋夕调整了抱姿:“昭儿长大之后,母亲定会告知你,父皇非常疼爱你,比母亲更会照顾你。”
皇帝的脸立时囧了囧:“孤是看他长相讨喜,整日对着他也是颇烦躁的。”
“方衍说皇上除了喂奶,其他事事亲力亲为,从不假人之手,皇上当是天下第一伟大之父。”秋夕笑着摇了摇小东西,“昭儿说是也不是?”
小东西立即发出清脆的咯咯笑声。
秋夕越发开心了,也跟着咯咯笑出了声。幽暗狭小的密室仿若逢春,立即生机起来。
皇帝微微勾起唇角,斜靠在墙壁上,静静看着秋夕和自己的孩子,眼里心里,流露着四月天般温暖的热流。
他永远无法忘却这种感觉,永远。
皇帝解开了秋夕的脚铐,问她可想出这密室时,秋夕顿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这里很好。”她如是说。
这里只有一家三口,再也没有其他。没有虚伪奸诈的人脸,没有阳奉阴违的卑微,没有处心积虑的野心,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温暖与安心。
皇帝看着秋夕精美的侧脸,将她搂入自己怀中,只是道:“孤明日添置些东西来,你若想住着,便住着,何时想出去,同孤说一句。”
秋夕蹭了蹭皇帝的脖颈,猫儿一般:“奴婢多谢皇上恩宠。”
“这里没有奴婢,也没有皇帝。”皇帝摸索着她细白的手,忽然问道,“秋夕,你的小字是什么?”
小字?男子二十弱冠而字,女子十四及笄而字。她及笄成年那日,原本是要和八姐一起回南楚拜见父王与母后,求母后赐字,回南楚的路上却碰到了一群杀手,一行三百余人,最终只余她与八姐在众人的保护下返回。
此后这事便过了,至于小字,秋水与秋夕都没有小字。
“我没有字。”
“恩?”皇帝偏头,随即又道,“璇,无暇美玉也,便唤作璇卿如何?”
“如皇上所言。”秋夕缩在皇帝的怀中如是开口。
皇帝从自己的腰间摸下一块玉佩,将那块温润精美的羊脂白玉塞进秋夕的手中:“昨日在普渡寺向智和大师刚请的,请工匠琢磨做成了挂坠,望这玉与你有缘,可替你消灾。”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