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他再去找,马明礼说是可以上报了,于是他便高高兴兴的把评高级的材料交给了学区,结果到高级职称评选公布的时候,却没有他。
他跑到学区去问,马明礼不在,看到学区的教导主任刘忠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就向他请教。刘忠压低声音告诉他说:“我听说,现在要想评下来,必需得找人。”
郭瑞峰听了,立刻向刘忠打听:“找什么人才行?”
刘忠说:“你得跟高评委的人搭上关系,然后花点儿钱才行,不然很难评上。”
刘忠以前就是中学的老师,跟郭瑞峰的年龄不相上下,关系一直处的不错。听刘忠这么说,郭瑞峰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脑子里没有搜寻到能跟高评委搭上关系的人。于是,就问刘忠:“你有没有能跟高评委搭上关系的?你要有,帮帮忙,花多少钱都行。”
刘忠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也没有这种关系。”
郭瑞峰找不到这样的关系,只能自叹命苦。又跟刘忠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回学校了。
第四年,到了高级职称评审上报的时间,郭瑞峰像之前一样,向学区提交了参加评审的材料,报着碰运气的态度等着结果,然而最后的结果跟上次一样,还是没有评上。
今年,郭瑞峰虽然已经不报多少希望,但还是心有不甘的报了上去,只期望老天开眼,哪个高评委发发善心,放他一马,让他能够顺顺利利的评上。
这也就是说,今年郭瑞峰对自已评高级这件事已经认命了!想想也是,自已认识不了高评委的人,托不到关系,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这一回,没出意外,郭瑞峰照样没评上。可是,跟高瑞峰同在乡中学工作的马明礼的老婆杨巧珍却榜上有名。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两者一比,郭瑞峰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论资历,郭瑞峰是个每年带初三数学课的把关教师。杨巧珍却是个多年不站讲台的管后勤的老师。论评高级职称所需要的荣誉,郭瑞峰比杨巧珍多好几倍,论资历,郭瑞峰够评高级职称的条件已经五年了,张巧珍才是第一年。
但再想想,人家马明礼是学区的区长,当着官呢,认识人多,路子宽,肯定是认识高评委的人,走了关系评上的。自已没本事,也只能看着人家风光了。
事情虽然都能想明白,但郭瑞峰还是感觉心里憋闷的很,那几天便经常一个人到乡街上的饭馆里喝点儿小酒,借酒消愁。
一天,刘忠从街上过,被正在饭馆窗前一个人坐着喝闷酒的郭瑞峰看到,便叫他进去。刘忠平时也爱喝点酒,恰逢那天学区也没什么事,看郭瑞峰叫喝酒,就一边往饭馆里走,一边问:“你今天没课呀,半上午就喝上啦?”
“我们数学课都排在早晨的一二节,我上完了才出来的。坐吧,咱弟兄两个挺长时间没坐在一块儿喝酒啦,今天好好喝点儿。”郭瑞峰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让刘忠坐,自已走到吧台前,拿了一套碗筷,一个酒杯。
“早晨喝酒这个习惯可不好!喝醉了醉一天,耽误工作。以后你要想喝,应该改在晚上。”刘忠坐下说。
“我的事儿就是每天一大早给学生上那两节数学课,课上完,一整天都没事儿了。我上完了课,过来喝点儿酒,你说我能耽误什么工作?”
“你上完课不得备课呀,管理学生呀!”刘忠吃了一口菜,拿起酒杯,跟郭瑞峰的酒杯碰了碰,喝了半杯。
“你们当领导的,就会打官腔。你说我一个教数学的,都教了二十多年了,内容从教的那天开始,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我多少年前就背的滚瓜烂熟了,课有什么好备的。”郭瑞峰把两人的酒杯加满了,放下酒瓶,夹了一块猪肝,放进嘴里。
“备课又不是只让你备教材,还要备学生的。教材一直不变,不用备,你每年都教初三,初三的学生每年都在换吧,你不得去了解他们每个人的情况,他们每天的学习情况?然后考虑怎么因材施教呀!”
“我去了解他们,谁来了解我呀!与其我去了解他们,还不如喝点儿小酒呢!”郭瑞峰拿起酒杯,没有让刘忠,自已一口全喝了。
刘忠看郭瑞峰喝完了,也赶快拿起酒杯喝完,伸手抓起酒瓶,往两个杯子里加酒,嘴里说:“你心里有怨气!还在为没评上高级那个事儿生气呢?”
“我没评上,我当然生气!更可气的是马明礼的老婆杨巧珍评上了!我教书二十二年了,从没离开过讲台,只是连着教初三,做这个把关教师,都十二年了!每年的教学成绩,你们都是看到的,每年的统计数据你们学区都留着,你要是忘了,你今天回去查查,全县二十七个乡中学,我的数学中考成绩从来就没有下过前五名。张巧珍呢!都十年没上讲台讲过课了!我够评高级的年限五年了都没评上,她刚够年限就评上了。她那些评审需要的证书都是哪来的?你不清楚吗?”
张瑞峰拿起自已的酒杯,一饮而尽。
刘忠放低了声音说:“人家是区长老婆嘛!你一个普通老师,能跟人家区长的老婆比吗?你也是两口子挣工资,人家也是两口子挣工资,你看人家区长,在县里有套一百二十多平米的房子,在市里还有一套一百六十多平米的房子。人家开的车是二十多万,你的呢,只有咱们乡镇这一个平房,开的车才是十万的!你有什么呀!要跟人家比?人比人活不成,你还是别跟人家教这个劲儿的好!我以前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吗,你要能跟高评委的搭上关系,你早评上高级了,能拖到现在?行啦!现在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还是想开点儿,别跟自已教劲儿了!”刘忠也把自已杯中酒一口喝尽了,拿起瓶子又往里倒。
“道理我都明白,我确实没法跟人家比!我就是看不惯张巧珍评上高级以后在学校的那股张狂劲儿!”
张瑞峰又一口喝了杯中酒,拿起瓶子倒满,又要拿起来往嘴边送,刘忠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说:“慢点喝,有的是时间,着什么急呀!”突然放低了声音,又说,“其实,有个事儿我一直没敢跟你说,我怕我说了,你会去找马明礼闹,闹的时候不小心说露了嘴把我给卖了。那样,马明礼肯定会记恨我的!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将来怕要给我穿小鞋。不跟你说吧,咱俩多少年的朋友了,看你一直都蒙在鼓里,我又觉得心里不落忍。”
“是不是马明礼在我评高级这件事情上作鬼啦?”张瑞峰也压低了声音问,“你放心,我是个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你说了,是为我好,我怎么能把你卖了呢!”
刘忠把头向四面转了转,确认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才又放低声音说:“今年评高级,张巧珍也评高级,马明礼怕你跟张巧珍之间产生竞争,你知道的,张巧珍的条件不如你,他就把你的上报材料悄悄压下来了,根本就没有往上报。”
“这个上报材料每年不是你这个学区教导主任往上递的嘛!当时你咋不跟我说呢!你呀!真是个没良心的!这么些年我帮你办过多少事儿!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跟他一块儿害我!你这种人,我算是看透了!用着我的时候,就来求我,用不着我的时候,就背地里害我!”张瑞峰怒视着刘忠,咬牙切齿的说道。
刘忠听了,用手一拍桌子,低声吼道:“张瑞峰!你咋这么说话呢!你这个人,真是喝多了!你不想想,我要是跟他一块儿做的这件事儿,我不烂在肚子里,今天会跟你说吗?”
“那你说说究竟是咋回事儿!”
“你们评职称的材料,不管是中学的、小学的,还是幼儿园的,每年都是我操办好了,然后统一送到教育局的人事股的。今年不是张巧珍也要评高级了嘛,等你的材料交过来,我向马明礼要张巧珍的材料时,马明礼就跟我说,今年张巧珍也要评高级,他得去教育局活动活动,所以,他要到教育局亲自送张巧珍的材料去,然后他就把你的材料也从我手里要走了,说他顺便就拿过去了,不用我再跑一趟。你知道的,咱们这儿离县里七十多里地呢!每次去都算是出差,坐班车的钱,饭钱都是花了回来报销的,这种事情,不可能他拿着张巧珍的跑一趟,我再着你的跑一趟。他要走,我肯定就不能走了嘛!何况人家是区长,我只是一个教导主任,不听人家的不行嘛!就这样,今年你们的材料我就没去送。我以为他按正常程序把你的材料也递上去了,哪想到他会悄悄压下来,根本就把你的往上报嘛!”
“他没往上报我的材料,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