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则三天，多则五天！”
尼克市长的回答斩钉截铁，神色坚定，目光坦然，毫无伪色。
但康德并不信任人，而是信任事实和逻辑。
他问道：“援军从何而来，能够击败精灵吗？”
尼克毫不犹豫道：“能！”
康德抬手道：“请具体说明。”
尼克市长望向了蕾奥娜，皱眉道：“这同样是军事机密，虽然可以说给董卓先生听，但那边的帝国人，请回避吧。”
蕾奥娜一拍桌子，大怒道：“这是我的地盘！”
尼克平静道：“不，是我的。”
两人对视，互不相让，片刻之后，蕾奥娜收回目光，冷哼一声，已经有了退意，她转身不屑道：“老娘还懒得听呢……”
康德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说道：“没关系，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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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奥娜吃了一惊，讶然望向康德，片刻之后，目光变得柔和，轻声道：“没关系的，你知道就好，我相信你。”
尼克也皱起眉头：“董卓先生，恕我直言，战事凶危，消息一旦走漏，意味着什么，您一定清楚。此事事关无数人的性命安全，请不要在这种时候用这种大事来讨好女人，况且她还是个帝国人。”
康德按着蕾奥娜的肩膀，将她强行按回座位，然后说道：“市长先生，我的一位好朋友告诉我，不要因为他而轻信所有歌德人，不要因为某些帝国人的行为而仇视所有帝国人，他说的所有话我都会听，当然包括这一句。”
“事实上，我不会因为国度和出身来判断是否相信一个人，也恕我直言，市长先生，如今的我，信任她多过信任您，是因为您理性而冷酷地精确利用每一个人的性命，这也许正确，但缺少人情，令我害怕和忌惮。”
“而这位维达尔小姐，虽然满口粗鄙之语，但为了故友奔走至此，令自身陷入战乱之中，我想以两位的表现来看，我更想与她做朋友。”
尼克市长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好看，虽然他讲究示人以诚、坦荡说话，但被康德当面讲了这种大实话，还是本能地感到不爽。
他冷冷道：“您跟谁做朋友，是您的自由，可这跟她这个帝国人留在这里倾听军事机密有关系吗？”
康德说道：“当然有关系，我不想欺骗市长先生，就算她现在离开，事后我也要将您说给我的情报消息讲给她听的，包括洪三也一样，因为我不太相信您，所以要跟两位朋友参谋一番，以免被您当成了炮灰和棋子。”
市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越发阴沉：“但如果消息走漏……”
“消息走漏，追究责任即可，哪怕这机密再是绝密，蕾奥娜也还是在这瓦伦坦城之中，就算她将这机密泄露给城外的精灵，精灵破城之前，您还没办法弄死她吗？而且以您的手段和后招，将维达尔商会背信弃义的消息传出去，令维达尔商会登上歌德的报复名单——这很难吗？”
康德随手按住了蕾奥娜的脑袋，向尼克示意：“您看，就算从纯粹的利害角度来看，她也没有泄露消息的胆量了，对吗？”
——芬芳大小姐这次被康德按住脑袋前后摇动，居然没生气。
尼克看了康德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也是。”
他看觑左右，没发现地图，然而瓦伦坦乃至本地区的地图早就烂熟于心，市长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勾勒了大体的地图，并且以茶具和点心摆定了位置，说道：“这是瓦伦坦，而这三座城市……”
“昆柯城，坦因城，红溪谷。”
一一指明位置后，市长说道：“当发现精灵兵锋的时候，我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援军若从这三城出发，三五日就能抵达瓦伦坦。”
康德早就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的摄像模式打开，然后探过身子，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他毕竟不懂打仗，军事地图是看不懂的。
但现代教育交给他的最大本领并非是数理化生语史地英的杂乱知识，而是逻辑思维的方式，是解决问题的思路，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他略一思忖，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他要搞明白的不是军队行进之类的军事问题，是城主的话语能不能相信的问题。
于是康德问道：“援军三五日可至——但援军会来吗？”
尼克市长说道：“当然会。”
康德问道：“为什么？瓦伦坦城有必救的理由吗？三城距离不远，也即将面对精灵的攻势，他们为何会果决派兵，不考虑保存自己的实力吗？”
“再者……”
他探出身子，指向茶杯所代表的瓦伦坦：“我如果是精灵指挥官，就会围住瓦伦坦，随便打打，摆出攻城姿态，但却并不倾力攻城，而是集中精锐，将四周城市的援军一一吃掉，以剿灭本地区的增援力量……如何？”
尼克先是微微一惊，然后笑了起来，露出了赞赏之色：“这种战争思路极了不起，董卓先生能够想到这一招，真是让我惊讶佩服。”
康德淡淡道：“不敢居功，这是我家乡先辈英雄的卓越军略。”
“震旦是很了不起的，可惜东西方的交流，很早之前就中断了。”尼克叹息一声，然后说道，“不过我可以保证，在这次的战役中，您所说的情况不会发生，倒不如说，如果精灵真的这么打算，简直更好。”
康德神色一动：“为什么？”
尼克又看了蕾奥娜一眼，犹豫片刻，旋即说道：“因为大公次子兰蒂斯顿殿下所率领的剑兰军团即将抵达本地区！”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股自信与安心感。
仿佛那位殿下一来，事情就稳了。
连蕾奥娜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康德完全没有什么实感，先前蒂娜虽然也提过她的哥哥姐姐们，但那是以一位被宠爱呵护的天真少女谈论着她的家人，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换句话说，他听到这位二殿下的名字，第一反应是……
啊，二舅子来了。
但随即，他若有所思。
尼克市长说道：“兰蒂斯顿殿下所率领的剑兰军团是歌德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一直追随着二殿下在本省与精灵鏖战，我已经将消息传出，剑兰军团已经有所响应，兰蒂斯顿殿下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一旦剑兰军团赶到，那么在瓦伦坦城下撞墙的精灵不仅拿不下这座城市，说不定还要被几路援军围杀歼灭。”
市长拿起几块糕点，放在桌子上，分作数路，向瓦伦坦推进：“倒不如说，当黄昏战团的侵略消息获得证实之后，一张大网已经悄然撒开，兰斯蒂顿殿下的战争嗅觉何等敏锐，以他的身份和威望，必然能够统领号令周边城市一起派遣援军，定下这狩猎计划。”
“届时，以剑兰军团为主力，三座城市的援军为侧翼，瓦伦坦城做策应，即使以黄昏战团之强，也只有饮恨的份儿。”
“而能将精灵的一支纯血冠军战团重创甚至歼灭，不仅能够极大减轻本地区的军事压力，也能大大挫动龙牙军的锐气。”
市长说到这里，语气中已经有振奋之意，一拍桌子，决然道：“所以，只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死死守住瓦伦坦城，并且尽可能消耗疲敝精灵军势，就能创造出全歼黄昏战团的良机，一旦成功，就是大功一件！”
他向康德笑道：“董卓先生，这下放心了吧。”
康德只是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市长疑惑道：“怎么了？”
康德终于开口，语气有些冰冷：“所以，这一切……都是个局？都是全歼一支精灵主力部队的策略？都是你计划好的？”
他的说法还是比较克制的，而蕾奥娜则是按捺不住。
毕竟她对尼克的成见极深。
只听女孩儿冷然道：“全歼精灵战团，肯定大功一件，市长作为吸引和拖延精灵部队的瓦伦坦长官，那是头功啊，歌德肯定会大大地赏赐你和你的家族，这次守城的花费和付出肯定会加倍收回，好生意啊，市长应该去做商人的——怪不得你这两天上窜下跳，不把平民们的性命当回事，确实啊，他们的性命值几个钱呢？只要能拖住精灵，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对吧？”
尼克冷笑一声。
他望着蕾奥娜，冷冷道：“怎么？精灵侵略歌德，是我让他们来的吗？黄昏战团攻袭瓦伦坦，是我写信建议的吗？”
“守住这座城市，不仅能保住无数的性命，还能将这支侵略者部队一网打尽，我为什么不做？不然我该怎么办？投降吗？”
“既然都要守城，那就得拼尽一切力量，采取一切手段，你只看到守城成功、歼灭完成后我要升官发财，但你想没想过，如果守城失败，全城皆亡，我的家族、我的祖业和一切荣耀都将随风飘散……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精灵攻占城市，据城而守，本地区的战局就会瞬间逆转，计划全盘泡汤，剑兰军团无功而返，甚至更糟！瓦伦坦城是交通之地，中转之所，精灵如果持续增兵，那本地就沦陷在即，甚至连剑兰军团都会有危险，更会牵动整个战略层面的震动——而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声色俱厉、面目狰狞：“懂了吗？帝国人，你不过是一介商人，如何理解我们歌德人。家族毁灭、荣耀断绝都是小事，如果因此牵连国家战略动荡，那我百死莫赎，今天我就可以告诉你，瓦伦坦城就算全城死绝，也要把黄昏战团牢牢钉死在城下！”
兵事凶危，但一向距离女孩儿很远，维达尔家族的掌上明珠何时亲历过真正的战争……直至现在，她看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对方的言辞，对方的怒火，对方的疯狂，都令少女暗自心惊。
蕾奥娜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康德伸出手来，护在她身前，然后说道：“市长，您心中积累的压力，也不必撒在一个小姑娘的头上，她对你很有意见，是因为你将她们这些外国人强征入伍，帝国虽然做了对不起歌德的事，但却与维达尔家族无关，你将所有的帝国人一起敌视，未免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尼克怒火稍敛，但依然冷笑：“精灵侵略我国，何时讲过道理？我们又去哪里讲道理？歌德面临的是亡国之危，国都要亡了，谁还跟她讲道理？”
康德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
战争开始之后，第一个牺牲者的名字，就叫道理。
他说道：“我大概明白了，这个计划，以及守城的重要性。”
尼克慢慢地点头，然后望着康德，正色道：“所以，您的决定？”
康德伸出手来：“我愿意助您一臂之力……抛去歼灭黄昏战团的计划不谈，守城本来就是很必要的事情，我愿帮助阁下守城。”
市长由衷道：“多谢……言语的感激太过没有诚意，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请务必开口，我绝对不会推辞。”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的。”康德说道，“不过眼下就有一条。”
“您请说。”
康德淡淡道：“如果守城成功，乃至于歼灭精灵，您立下如此功劳，封赏自不必说，当市长先生享受无比荣耀之际，请别忘了为此而牺牲的人们。”
市长说道：“当然，我会的。”
康德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但愿如此，市长先生，以及，希望您今天所言都是实话，并无恶意欺瞒利用的打算，否则，您一定会后悔的。”
这话已经是非常不客气的威胁了。
但尼克只是微微一笑。
“请看着吧。”
他语气轻松地说道：“刚刚董卓先生说，比起我来，您更想跟这位帝国小姐做朋友，希望此战之后，您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然后他告辞离去。
并没有急着带康德和洪三去做事开会，这位市长，算是很会做人了，知道康德多半要与洪三和蕾奥娜商量一二。
而确实如他所料。
“去看看洪三醒来没有吧……跟他讲讲尼克刚刚说的事情。”
康德的语气有些烦闷，也有些不安。
蕾奥娜点头应下，然后问道：“怎么了？你怀疑他？”
康德来回踱步几次，说道：“嗯，我感觉他没跟我说实话，至少有所隐瞒，言辞之中，有一些让我困惑的地方，但他最后真情流露，向你怒吼，神色激荡，却是半分都做不了假……所以才很奇怪。”
蕾奥娜点点头：“是吗？我对他充满偏见，看法肯定不客观，还是让洪三来跟你商量讨论一下吧……”
“嗯。”
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蕾奥娜转头看向康德侧脸，脸上突然一红，犹豫片刻，然后吞吞吐吐道：“还……还有……谢……”
康德转头道：“什么？”
女孩儿低头嘟囔道：“谢谢你啦，他先前想赶我出去，不让我听，是你坚持把我留在这里的……谢谢你信任我。”
康德说道：“没什么的，就像我说的，哪怕你离开，事后也会跟你说的。”
蕾奥娜闻言，心中美滋滋的，哼哼道：“就这么相信我啊？”
“信任你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和观察后做出的决定，我为此负责。”
康德一边走，一边随口道：“所以，如果你真的泄密了，也用不着尼克带人来弄死你，我先一斧头活劈了你。”
“……”
“……”
片刻之后，蕾奥娜大小姐突然转到康德背后，用力跳起，然后在对方的脑袋上，狠狠地来了一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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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啊，今晚的风儿，有点闷热啊……（远目）
ps2：操……为什么会这样啊……
ps3：是的，一定是今天早晨九点钟楼上又装修把我吵起来让我一天没精神的错……困死了，睡了睡了。
ps4：明天继续！我他妈就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