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沉默了太久,如锦有些不太放心的叫了她一声,“大小姐?”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眼里陡然聚集的杀气连见惯了温婉种种模样的如锦都吓了一跳。
只听她冷冷道:“留着那里的傀儡战奴,暂时不要动,我自己去处理。”
如锦想说她们不动的话,秦挽裳和傅恒也会动,
然而,对上温婉那死人一样的眼神,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应了温婉的命令,转身出去布置。
三日后的那个夜晚,是天玄许多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梦魇,
睡梦中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天际,几乎让人误以为是冬雷炸响,
紧接着,惨叫声和厮杀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有些地方偏僻,无人听见,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传来轰鸣的地方早已经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偶然看见被炸飞的残肢断臂,都找不出成形的。
而在此之后,靖北三十六州彻底安宁,海西十二州、玄中九州落入谢渊渟手中,
辽东营兼朝廷兵所有敌人全被潘云霄驱赶入绍山关,
然而,纵得如此大喜,辽东上下官员却无一人欣喜,因为他们即将要献礼的主人,温婉失踪了。
“谢将军,大小姐给我们的最后一封信就是从西固发出的,
您再仔细想想,她怎么会不见了呢?”
潘云霄急的不行,他的一家老小都被先帝害死,
自从跟着温婉后,就把温婉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所以为温婉出生入死,他都甘之如饴,许多温婉没想到的琐事,他都主动的替她处理好,
可如今辽东打下来了,温婉人却不见了,
那他打下这偌大的地方有什么用?
闻讯而来的秋韵本也是想问谢渊渟的,可是看着他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都难掩失落,
如何还忍心去问他,
转而对潘云霄道:“潘将军,我这女儿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
这会儿指不定又出什么鬼主意去折腾了,辽东的事情,还要劳您和诸位大人费心了,
至于她人在哪儿……”
想说温婉处理完事情自己就会回来的,
然念女心切,她哪儿说得出那种没心没肺的话,
话到嘴边,又转了方向,“谢二公子,阿婉走的时候,就没留下只言片语吗?”
谢渊渟默然拿出几个信封,有给秋韵的、给陆翊的、还有给潘云霄等人的,
谢渊渟手边放了几张已经拆封的信纸,不难看出,就是给他的。
陆翊冲过去拆开信纸,一目十六浏览过去,倏地红了眼眶,“主子她这是什么意思?”
战事才结束,连陆翊自己都知道眼下不是报仇的好时机,
温婉竟然调动华姝一半的人力去帮他报仇了,还在信中叮嘱,若她回不来的话,
华姝就当是给他和如锦的礼物,
感念他们效忠自己这几年,只求他们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照顾好温家众人。
不是什么绝密只是,陆翊将信中内容全都念了出来,
潘云霄和秋韵迅速拆开温婉留给自己的信,不出意外的,
温婉将辽东托付给了潘、林、任三人。
秋韵颤巍巍的看完了温婉留给自己的信,抱着仅存的一点希望看向谢渊渟,
“谢二公子,阿婉与你说了什么?”
谢渊渟一点点将那张信纸揉在手心里,声音冷的让人心底发寒,
“她说了什么不重要,婚约既定,我不答应,谁也废不了!”
秋韵怔住,谢渊渟不愿说出温婉留给他的信上的内容,但听这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没等她再多想,谢渊渟就冷冷看向陆翊,
“你是她的心腹,当日发生的事情,她遇到的事情,你们夫妻,定不会不知,
仔细想,她离开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死死地盯着如锦和陆翊,温婉走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在战场上,
唯有寄希望于他们二人。
然温婉走的悄无声息,连如锦都没告诉,他们能知道什么呀。
被一群人盯着,只能挖空心思的想,不过须臾,陆翊就绝望的摇了头。
倒是如锦,想着想着,眼睛就亮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的确不少,
可若是有那件事值得特别注意的话,我想我应该知道了。”
“说!”
谢渊渟一个字,充满了压迫,如锦吞了吞口水,
忙不迭道:“傅恒和秦挽裳把温国公府的宗祠当成了炼制傀儡战奴的基地,
那日主子下令将所有炼制傀儡战奴的基地夷为平地,因为那个地方地势特殊,
我就提了一句,大小姐当时的情绪很不对劲,
后来她就说让我们别管那个地方,她自己处理,我以为……”
“一定是!”
如锦后面的话被秋韵激动的打断,
“阿婉对宗祠一向很重视,父亲举行丧仪的时候骨灰都已经在靖北了,
七七过后她还是差人让父亲的骨灰送回了京都宗祠,
那两个畜生敢在宗祠里炼制傀儡战奴,阿婉一定是去找那两个畜生算账了!”
秋韵还在各种推测,谢渊渟却已然站了起来,
“我们不是没想过她要去京都,既然没找到,那就说明她刻意隐藏了行踪,
潘将军,她临走之前定会辽东诸事做了详尽安排,您尽管照做,
人,我一定会带回来的。”
谢渊渟说完,就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无人知道温婉失踪的那一刻谢渊渟想到了什么,只知道,
那日后,谢渊渟正式将自己打下来的甘宁十二州交给了靖北候,
放弃靖北候府二公子在靖北的一切权益,唯一的一个条件便是点名要求秋韵驻守次北关,
那之后,细心的人发现,谢渊渟和温婉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彻底消失在了,靖北不见他们的踪影,辽东也只听得见这位大小姐的各种英雄事迹,
而玄中、西海也只是流传着关于这两位的传。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前方战事不顺,大片疆域归于最厌恶的敌人之手,
宫中却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许是诸事不顺,黄金宝座上的皇帝是来者不拒,酒席过半,皇帝就已经微醺了。
上元佳节,自是要火树银花,宫里准备了上好的花灯,
供皇帝和大臣们欣赏,然众人才到御花园,忽然一阵火光冲天,
有尚未喝醉的老臣看清起火的方向,顿时酒醒了大半,
“陛下,是太和殿走水了!”
那可是整个皇宫中最为重要的地方,胆小的大臣都已经吓的当场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了,
“上天保佑,天佑我天玄,上苍保佑!”
一通惊慌失措的呼喊中,傅恒推开扶着他的嫔妃走到观景台前,
迷迷糊糊道:“让开,让朕看看是哪里走水了,好好地花灯,哪里走水了……”
他迷迷糊糊走过来,也不知道是人多拥挤,还是怎么回事,
头重脚轻的一跟头栽进了放满了花灯的御河里。
这一下可是把同来的文武百官和后妃奴才吓傻了,扯着嗓子在那儿吼,
“陛下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走水了,快救火啊!”
种种呼喊混杂一起,吵的人头疼,就是没人行动。
还是秦挽裳迅速反应过来,厉声道:“还不下去救人,陛下若是有个好歹,
本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徐统领,立即率人去救火,叶归尘,立刻封锁皇宫,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一同发号施令后,被秦挽裳点到名的人都各自离开,
观景台上下虽然还有些乱,但起码不影响救人了。
然而宫中大臣居然对秦挽裳这个污点满身的贵妃言听计从,
元太后和皇后姑侄二人对视一眼,脸色煞是难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呼着“护驾!”
下一刻,皇后元雨薇踉跄着倒地,众人赫然发现一枚细长的袖箭刺进了皇后的脖颈。
“有刺客,护驾!”
“快传太医!”
后妃和奴才们的叫嚷吵的大臣们晕头转向,一场盛大的上元节宫宴乱成了一锅粥。
无人看见,波光粼粼的御河下面一道纤细的身影像游鱼一般飞快的离去,
夜半时分,御河的某处岸边,一道小巧玲珑的身形爬了上来,
却是从西固离奇失踪的温婉,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无人,迅速上岸,借着夜色掩护,消失在了夜幕,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耽搁不得。
温国公府的宗祠坐落在京都东郊,这个位置并不繁华,
但却是首位温国公请了数位得道高僧和风水先生找的风水宝地。
宫里发生了那么多事,一大早,城里到处都是禁军和锦衣卫,
城门口更是戒备森严,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被严加盘问。
温婉混在出城的百姓中一点点往前走,轮到她的时候,守卫见她一个女孩子,
便不是很警惕,粗略的问着,“什么人,出城干什么去?”
温婉拿出早就打好的腹稿,“济世堂的医女,出城采药。”
说着仿若无意识的晃了晃手里的药铲,守卫就不耐烦的推着她往前走,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后面的动作快一点……”
如此,温婉便顺利出了城,看着宗祠的方向,温婉眼神微冷,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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