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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夫人用温水调了崖蜜,端到张和面前,在他身侧坐下:“秦大人也是有心了。”
张和饮了两口,清甜的香味儿弥留在口中,他咂咂嘴:“味道不错。娘子也尝尝。”
夏氏嗔了他一眼,“你就是没个正形。”
“自家屋里,娘子面前,为夫要正形做什么。”
夏氏无语:“懒得理你,我去寻暻儿去了。”
张和和夏氏育有一子,没取小名,就叫张暻,跟了了和空空差不多大。
张和轻轻摇晃着碗中的蜜水,挑了挑眉:“娘子,你说随之待为夫如此深情厚意,牵挂在怀。为夫不回报一二,总觉得过不去。”
夏氏虽然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性,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道:“夫君想如何?”
“不如何,白送随之个女婿。”
夏氏:………
她就知道,她就不该抱什么期待。
张和还在道:“你我二人皆是有貌有才,生下的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随之不亏。你说暻儿成了随之女婿,那当老丈人的,教导指点一下女婿不过分吧。”
夏氏听不下去了,抬脚就往外走。
张和把剩下的蜜水喝完了,摩挲着下巴,感觉自己真招人稀罕。有个他这样的老子,张暻那臭小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改天带张暻去随之面前转转。张和越想越觉得可行。
“阿嚏——”
秦遇打了个喷嚏,皇长孙望着他,关切道:“先生可是着凉了。”
“如今春夏交替之际,一冷一热,最易受寒,秦先生还需多注意些。”
皇长孙小大人似的叮嘱,秦遇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多谢小殿下关心,下官谨记。”
皇长孙背着手,微微颔首。
说来两人的关系也有点尴尬,虽不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又做着老师和学生的事。
秦遇隔几天就会被召进宫,明面上是为天子解惑,但他每次来,天子都在批阅奏折,反而是皇长孙来向他询问问题。
秦遇压下那些不该想的,只做自己该做的事。皇长孙有问题问他,他答就是了,其余的不打听。
但次数多了,多少会有两分感情,此刻皇长孙叮嘱他注意身体,秦遇心里何尝不受用。
今日讲学完毕,秦遇要离开时,忽然对皇长孙道:“小殿下既知季节更迭,时冷时热,也当好好爱重自己。”
皇长孙愣了一下,秦遇垂眸,离开了偏殿,去向天子告退。
皇长孙慢了两步出去,看着龙案后的男人,恭敬唤道:“皇祖父。”
天子搁下朱笔看过来:“炽儿今日学的如何。”
皇长孙:“不瞒皇祖父,炽儿前几日攒的问题,都得到了解惑。”
天子不置可否,只道:“待会儿你随朕一同去你皇祖母那里用晚膳。”
“是。”
晚膳后,天子本想让孙子留宿,被皇后劝止了。
暖阁内,皇后温声道:“你频繁召炽儿进宫,外面本就颇多猜测,再让炽儿留宿,当真要他们父子离心不成。”
皇后跟皇上是少年夫妻,几十年走过来,情意非同一般,所以私下说话时,也没那么多规矩和避讳。
“皇上,你给臣妾个准话,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子沉默了。
半晌,天子才道:“随后朕遣人送炽儿回去。”
天子也没有在皇后宫里留宿,他回了紫宸殿,即帝王寝宫。
晚上他身着单衣,坐身于榻上,看着窗外的夜空,九天之上,一轮清泠泠的明月高悬。
皇后的话言犹在耳,他盯着那轮明月出神。
“朕是怎么想的?”
良久,天子叹了口气。
王宽小心翼翼道:“皇上,夜里凉,您小心身体。”
天子起身,回了内室,王宽松了口气,赶紧让人把窗户关上。
昨日夜里在窗边小坐,天子还是染了寒,身体抱恙,于是下口谕,令太子主持朝会。
百官有些糊涂了,前些日子,天子不还隔三差五召皇长孙进宫吗,一待就是一天。
如今看这架势,又好像有放权于太子的意思。莫不是真是隔代亲,天子只是稀罕长孙而已。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了。
天子抱恙,太子于公于私都该尽孝当前,而皇长孙反而被人遗忘了一般。
秦遇那边,自然也消停了,不用随时被传进宫,只是,他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忍不住为皇长孙捏了把汗。
这天家的事,真是说变就变。罢了,他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野先生,不该操心的别瞎操心,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这厢休沐日,张和派人提前送了信,要秦遇空出时间,两家人相约出游。
了了和空空知道要出去玩,兴奋的不得了,张氏一大早就在张罗带哪些东西,那架势,好像秦遇他们不是出游,而是要远行一般。眼看东西越来越多,秦遇不得不出声制止。
巳时初,他们坐上马车出门了。两家约好在西城门外汇合,秦遇他们前脚刚到,后脚张和就来了。
秦遇撩开车帘打了声招呼,张家的马车在前面带路。因为这次都带了孩子,所以张和选择的是一块平坦的草地。
万里晴空,碧绿无边,鸟雀欢鸣,看着就叫人心旷神怡。
两家的仆人就地摆放矮案凳子,收拾厨具食物。
张和甚至还带了一张古琴,他在条案前坐下,素手轻拨,试了下音色。
本来被外面景物吸引注意力的三个孩子,闻声立刻望了去。
了了和空空看张和还是有些生分,张暻熟悉多了,颤巍巍走到他爹身边,小手一挥,扑在他爹腿上。
张和手一捞,把他带怀里:“爹今儿就教你怎么弹琴,你可要好好学。”
夏氏无语,索性去吩咐仆人准备午食。
张暻一个小娃娃,话都说不利索,闻言也只是朝他爹笑了笑。
张和顺手捏了把儿子的小脸,然后才慢慢弹起来,秦遇与他对坐,了了和空空就趴在秦遇腿上,言书感觉没她的事,就去寻夏氏了。
一曲弹完,张和得意道:“随之觉得如何?”
“如泉水流行,叮当清越。”
张和勾唇:“听闻随之以前曾在府学求学,想必也学过琴棋书画。不知在下可有幸,见识一二?”
了了和空空听懂了,齐齐仰头,期待的望着秦遇。
秦遇干咳一声,别开了脸:“碎潜莫取笑,我不擅长此。”
张和很会抓重点:“随之只是不擅长,而不是不会。”
他已经抱着孩子起身:“随之,请吧。”
秦遇:………
秦遇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一炷香后,张和抱着孩子还有些懵。
他是谁,他在哪儿?
秦遇收回手,耳朵微红,“我……的确不擅长。”
张和终于信了,秦遇不是在谦虚,人家说的是实话。
秦遇弹的是一首入门级的曲子,很简单轻快,但是听秦遇弹完,张和都快忘了原曲。这也太洗脑了。
空空觉得条案上的古琴好玩,碰一下就出声音,也伸着小手去摸,结果让琴弦割破了手。
殷红的血珠冒出来,他呆了一下,随后才哇哇大哭。
秦遇吓了一跳,立刻叫阿珠把马车里的伤药拿来。
小孩儿哭的可怜极了,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言书心疼的不行,又仔细看看伤口,发现只是伤到皮肉,才放心了些。
秦遇内疚:“怪我没看好他。”
“夫君说什么话,小孩儿好奇心重,看到什么都要摸一摸的。夫君哪里看的过来。”
言书说话时候,还把了了搂了搂,怕了了也去摸琴弦。
张和歉意道:“这事怪我,我就不该瞎显摆。”
秦遇无奈:“碎潜,你别闹。”
空空很快被哄好了,这下大人们也不再弹琴作对,而是坐到一起,抱着孩子,闲话家常。
秦遇怜惜儿子受了罪,今日格外纵容,结果小家伙得寸进尺,在秦遇怀里蹦来蹦去,不时糊他爹一脸口水。
“糕…糕…”
空空伸着小手,指着一款点心,秦遇用勺子捻细了,才喂他一点点,尝个味儿。
张和惊道:“随之真是个细致人。”
他自认为他对孩子算娇惯纵容的了,跟秦遇一比,他就是个小巫。
秦遇莞尔:“顺手的事。”
下午时候,他们还放了风筝,小孩儿就坐在软垫上,看着天上的风筝飞。
三个孩子坐的近,张暻忽然扒拉住了了,“啊——”
夏氏本来要阻止,张和拦住了:“等等,看看臭小子想干嘛。”
张暻摊开小手,递到了了面前,“糕糕。”
了了别开脸,盯着天上的风筝瞧。张和噗嗤一声乐了,撞了撞秦遇的肩膀:“随之,咱俩结个儿女亲家怎么样。”
秦遇明确拒绝了,“我不替他们决断。”
张和微怔,但随后觉得,秦遇说出这番话,一点都不意外。这人就是这么个宽容温和的性子。
不过就这么算了,不是张和的风格。
“随之,我儿子可聪明了,有没有兴趣收个神童学生。”
秦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当然是想好事了。”
秦遇嘴角微抽:“碎潜才华在我之上,我就不献丑了。”
张和有点可惜,“好吧,等过两年我再来问问。”
众人:………
而张暻见了了没理他,小手一转,把糕点递给空空。
空空乐呵呵的伸手抓着糕点吃,两人一会儿就腻歪起来。下午分别时候,空空哭的那叫一个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揍了呢。
张暻被空空的情绪感染,也掉了两颗金豆豆。
张和撸了一把儿子脑袋,“哭什么,等你大点了,就把你丢秦家去。”
“夫君……”夏氏无力道。
张和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夏氏脸色微红,抬手捶他:“你怎么这么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