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朝气又恶劣,还有些挑衅。
“你娘的元婴和魂魄全被我捏碎了。”
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在棠鹊惊愕痛苦的求饶声中,毫不留情逼出女人的元婴,一把捏碎。
做完这些,钟棘才咧开个笑:“她恐怕回不来了。”
棠鹊觉得自己心头肉被一刀一刀凌迟,那种痛苦大山似的压在她身上,让她恨不得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太痛苦了。
“我会、回来。我……说过了,要一直,陪着你,别怕,等娘——!”
话没说完,少年又是一刀。
刺进丹田。
她浑身一颤,表情痛到扭曲。
宛如濒死的鱼,唇瓣开开合合,血水不断溢出。
柳缈的眼睛颜色很浅,以至于在艳阳之下眼珠的边缘与眼白有些模糊不清,总有种琉璃般的温和与疏离。
现在艳阳照不到这里,她眼睛依然模糊——因为视线已经溃散,灰白在侵蚀瞳孔。
万籁俱寂。
棠鹊知道自己在尖叫,可她什么也听不见。袁婆婆的,掌柜的,一切一切的声音都消失殆尽,连同世界都变成黑白,只有淋漓的血液如此鲜艳。
“娘——”
少年的刀抽出来。
“娘!”
她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带着血,艰难无比。
棠鹊扑上去,只有将耳朵贴近妇人的唇边,才听见了世界的声音。
柳缈说:“乖乖,别怕。”
脉分线悬,淌在在地面上。
一滴两滴,溅起涟漪。
太痛苦了。
最可悲的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而是得到了又失去。
她的母亲只与她拥抱了短短半刻钟,她的心只填满了半刻钟。
然后,死在了她身畔。被她抱着,在她眼皮子下。
她的灵魂又迅速被撕开,被掏出一个洞,往里面呼呼灌着刺骨的寒风。
棠鹊痛苦不堪。
“你凭什么……凭什么?!”她舌尖抵着牙关,血腥味在整个口腔中膨胀,说话都带着刺痛,“你想为那些人报仇?”
“真可笑!你装什么正义?……钟棘,别忘了,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你就是个怪物!你算什么好人?”
话没说完,她突然“咕”了一声,眨眼间,少年的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漂亮的手,修长匀称,无可挑剔。
可那掌心的阴影却如蜘蛛网似的,一层一层盖下来,吓得她如惊弓之鸟,只从少年手心看到了一个“死”字,宛如地狱。
钟棘捏着她脑袋将她提了起来。
棠鹊喉咙里咕咕咯咯响个不停,那是惊恐至极时不自觉泄露的声音,十分滑稽。
棠鹊却顾不得形象,只觉得痛苦。
痛!好痛!
她脑袋会在他手中爆掉的!
她眼泪不住往外冒,整个人狼狈极了。
幸好,千钧一发,掌柜突然扑咬上来!
钟棘随手将棠鹊扔到墙上,转手又是一刀。
场上抽气尖叫声此起彼伏。
眨眼间又死了一个人。
掌柜的死了。
而她们的小宝贝棠鹊也奄奄一息。
这场景,让女修们几乎目眦欲裂。
棠鹊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绝望过,被砸进墙里,碎石在身边摇摇欲坠,噼啪一声掉下来,轰裂的墙灰扑簌簌落满她长发。
她只能痛苦蜷坐在那里,浑身上下痛到脱力,感觉自己从未离死亡如此之近。腥甜一阵接一阵的上涌,从嘴里、从鼻子里,到处滴落,混合着没擦干的汗液眼泪鼻水,一片狼藉。
偏偏这时候,她想到了坚混禅师的水镜。
水镜说,啾啾也曾这样挨过打。
被青鸾,被昆鹫。被她的朋友。
甚至比她还惨,胳膊断了,手心捅穿,一身的伤。
棠鹊又惊又怕。
钟棘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太高兴:“谁告诉你我是好人?”
他看过去的目光仿佛棠鹊才是个怪物,莫名其妙给他安了个正义的头衔,让他十分恶心。
“我可没那么多借口给我自己,什么迫不得已,情非所愿,啰里八嗦讲一大堆,还不都是想掩饰自己的恶劣。”
“你……”棠鹊不可置信。
钟棘坏得明明白白,她没处讲理。
也讲不了理。
她已经非常用力了,可灼热的嘶哑让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从眼泪和血污之中,勉勉强强看到接近她的红色人影。
越走近一步,死亡的阴影就更重一分。
钟棘笑了:“我就是单纯想杀你娘而已。”
“我早说过,你要是不服气,就来干掉我。”
“怎么,就许你娘动手,不许别人动手?”
棠鹊看见少年到了她面前,刀在手心轻轻一转,再次被握住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其方便插进她心脏的方向。
那刀尖的冷光像极了他迤逦眼尾的弧线,挑出股锋利的意味。
“你是不是玩不起?”钟棘恶劣地笑。
刀上寒光一闪,棠鹊哆嗦中闭上了眼,牙齿打颤的声音,一路传到脑海深处。
救她!
救救她!
她不想死!
突然一声阻挡。
“叮——”
有女修将剑掷了过来,视死如归地冲来和钟棘拼命。
“保护小鹊!”袁婆婆也红了眼,嘶声大喊。
交锋声响起。
霎时间所有女修都红了眼睛,不管不顾拼杀而来。姐姐死了,湘湘死了,袁婆婆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她们好不容易垒起的希望之柱变成了碎片,一粒一粒,要沉于黑暗。
她们必须复仇,赌上性命守护她们最后的光明。
那幼小的生命,那希望的幼芽!
仿佛一出人间惨剧,如此悲壮决绝,女修们一轮一轮冲上来,又一批一批死掉,刚刚才在城中侥幸活下来的人,眨眼间变成了尸体。
棠鹊在剧痛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一切。
大家前仆后继,死在钟棘刀下,死在啾啾法术下。
她的裙摆上不知道混了谁的血,凉到她崩溃。
这才是真正的,最后的战斗。
比之前任何一场都要悲惨。
棠鹊不住摇头,她的同门、她昔日的同伴,在与她的家人们决斗。棠鹊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不止啾啾,还有乔晓晓和温素雪。
此时此刻,他们都聚在一起,构筑起堡垒,抵御外敌。
就连温素雪。
也不再是她一声“小温温”就能唤回来的大狗狗了。
棠鹊头脑空白,在混乱中,吃力地爬过尸山血海,到柳缈身边,抱着已经身体冰凉的母亲,麻木的流泪。
“娘……”
天地突然一片剧烈的晃动,仿佛又有危险来袭。棠鹊想也不想伏在柳缈身上,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听着周围惊呼。
“怎么回事?”
“阵、阵眼被开了?是阵眼被开了!”
“我们会暴露的。”有人颤声,“这是太初宗地界……我们会被太初宗杀掉的!”
“管它呢!先把这群臭小鬼搞死!”
啾啾抬头看了看。
运转的是归元阵。之前在试炼秘境见过,不是她打开的。
这阵法一般会设在地界最边缘,作用是复原。一旦启用,阵内所有活物都会被送出去。所以,现在一起被打开的还有另一个阵——
灭杀阵。
在活物离开前,先悉数绞杀掉。
啾啾之前还想,左塔用了阴火那种宝贵的至阴之物来作为阵眼,应该不止有“打开主楼通道”这一个用处。
没想到是灭杀阵。
想来最后一个阵眼与归元阵叠在了一起。倘若三座侧塔的阵眼全被打开,便可视作悲欢楼已被攻陷,再有人从外启动归元阵,悲欢楼中所有活物都会灭亡。
“母亲”当真好计谋。
“离开塔楼!”啾啾扬起声音,眉眼沉静。
众人一愣。
女修们则更加疯狂。她们知晓,离开塔楼,暴露在外界,她们更是死路一条,不如在这里同归于尽。
她们纠缠着,要拖住众人脚步。
塔身震颤得越来越强烈,砖砾碎石不住往下掉。轰隆一声,又一根横梁砸下,引得更多崩裂碎屑溅落。
钟棘扭头看了一眼,一刀捅穿那刚才吵吵嚷嚷说要杀了臭小鬼的女修,捞过啾啾。
“抱紧我。”
“嗯。”
啾啾环住少年细腰,面无表情。
她会飞。
但小钟师兄要抱抱,那就抱吧。
下一秒,钟棘的烈焰如凤凰翅膀一样张开,明丽绚烂,溢开一片金红。
那流火挡住了所有砸来的碎物,带着她直冲楼外。
陆云停也同样开了盾,与苟七跟在后方。
温素雪回过身,棠鹊已经被袁婆婆抓起窜出了——即便袁婆婆已无活下去的希望,但她还是选择了救棠鹊。
小鹊不会被太初宗杀掉的。
温素雪垂目,也提起了乔晓晓。
……
斜阳凋零,晚风吹拂。
再次落地时,眼前站满了熟悉的人,孤灯、陨星、韶慈、明皎……
张弛、棠折之也赫然在列。
啾啾抬起眼。
还有棠家人。
棠氏夫妇。
她与棠家决裂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她微微垂下睫毛,脸色如常。
张弛师兄离他们最近。钟棘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儿?”
张弛道:“今日轮到我巡查,我察觉这里有数道灵气纠缠,有你们的,还有元婴期修士的,似在打斗,便回去请了师父们。至于——”
至于棠家人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担心他们的女儿。
从棠折之口中得知棠鹊和啾啾离开张府后,消失了整整四天。家里的引灵罗盘也探查不到大女儿动向——他们送给棠鹊的储物手镯上,有寻踪的灵物。两夫妇十分担心。
这会儿听说两人应该在陵应城,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其实主要还是担心棠鹊。
这一路张弛看得清清楚楚,棠夫人一直提起“小鹊一向懂事,不会乱跑”、“不知道小鹊如何了”、“小鹊还未经历过这些,该是怕极了”。
却几乎不提啾啾。
只随口说了句小女儿也在那边,便完事了。
张弛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位师妹。
好在啾啾自己明白。
棠氏夫妇对她不冷不热,偶尔也会关心几句,不过更多的是挑剔她责备她。
其实好多他们见不得的小毛病,棠鹊也有,可他们从来不说。
后来啾啾想明白了。
只有不喜欢一个人,才会满眼都是对方的错。不是排斥她的小毛病,是排斥她。
这会儿棠夫人脸上的愁云惨淡终于放晴一些,匆匆上前,错身经过啾啾。
啾啾低下头,去拉钟棘的手。
少年想也不想回握过来。
暖暖的。
悲欢楼的清晨,便是陵应城的傍晚。霞光披落,棠鹊血色裙摆被染得更红,叫人怜爱无比。
她还固执地抱着柳缈尸体,披头散发,浑浑噩噩:“娘。”
却不是叫棠夫人,只是对着怀中尸体。
棠夫人身子一僵:“小鹊?”
棠鹊茫茫然抬起头,泪眼蒙蒙,天际的光模糊成一片发亮的虚影。
她很快又重新低头下去,似乎没什么意识,只能凭本能,蹭着已故的母亲的脸,带着小孩子的孺慕。
画面让人心酸。
棠夫人松了口气。半是放松半是紧张,这孩子,乍然一看是她的小鹊,可抬起脸,又不是。
环视一圈,再也看不到真正的棠鹊的身影。
“……小鹊呢?”
棠老爷也严声问:“阿鸠,你姐姐呢?”
啾啾睫毛扇了两下,一时犹豫。
所以说棠折之还没告诉两夫妇自己与他们决裂的事?
算了。她决定最后当次好人,最后一次搭理“阿鸠”这个称呼。
她心平气和。
“那位姑娘,正是你们家的小鹊。”
作者有话要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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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某个瞬间没有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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