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逆流而上的鱼,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往自己洞府跑。
他有一面镜子,是宁氏夫妇送给他和姐姐的礼物——叫双生镜。那面镜子可以让他随时传音给宁溪,与宁溪联络。
“姐姐。姐姐。”
噩耗让小少年浑浑噩噩,步履蹒跚。
他错了。他再也不敢狂妄自大了。
从未摔得这么惨的大少爷,这一刻像极了被抛弃的小孩子,一边呼唤着至亲之人名字,一边含着可怜兮兮的泪,翻箱倒柜。
乒乒乓乓。
被揍、被罚、被排挤,接二连三的憋屈环绕着他。可心中尚存一丝希望——因为,他还有义父,他还有这高级弟子的头衔。
现在,最后的光也熄灭了。
从高高在上,到被打断脊梁骨,摧毁信念,只花了三天时间。
夜风之下,仙鹤灵灯散发出淡蓝色光辉,少年一把抓住了灯柱上的圆球,这样才能防止自己摔下去。
他的腿还在发软。
昆鹫混迹在人群之中,手心濡湿,看着那道光,从头冰到了脚。
只有他知道为什么师尊们都不高兴。
可瑞光之下的紫霄仙府并没有兴奋,也没有期待——因为那光芒盛绽的地方,是门派禁地。
巨大的结界迅速拉起,长老真人们露出来的是骇然凝重的神色。
紫霄仙府地处这片大陆的最中间。
他从抓住敌人把柄的兴奋,到惊疑,到震撼骇然。
他在匆匆赴往神仙井的真人之中看见了妙华。
昆鹫想回家了。
昆鹫是个作天作地的小纨绔。曾经有多春风得意,现在便有多恐惧——他受到的所有宠爱都是需要他付出代价的,妙华对他爱护的背后,是对他的残忍。
额汗顺着眼角滴落,仿佛一滴悔恨的泪。
“这应该是秘宝现世,天大的好事,怎么觉得师尊他们都不太高兴呢?”
有年轻的孩子问。
他几乎将自己整个洞府翻了个底朝天,双手不住颤抖,甚至不小心摔了几瓶妙华送他的丹药。
姐姐。
求求你,救救我。
然而徒劳地翻了许久后,少年突然想到什么,身体僵硬,呆呆地坐在榻边。
什么双生镜。
他目光呆滞。
早在他骄纵嚣张的曾经,与姐姐决裂的曾经,就被他扔进了铸剑池。
风云翻涌。
啾啾现在正在一片光滑的玄铁地上,凝视着不远处的东西,满身警戒。
暗色天空之下,一排排人像站得整齐,足有十尺高。
它们半穿着袈裟,露出夸张的肱二头肌,红铜泛出油光,更为那些肌肉增光添彩。
天色愈发阴沉。
铜像们转过了头,用没有眼白和眼珠的铜色眼睛朝他们诡异地看了过来,一道天雷劈落,光影深深浅浅。
……
——神仙井第一面敌人,姱娥铜像。
……
“看不出他们修为,小心行事。”啾啾叮嘱。
看不出修为的意思便是,那些铜像的境界远在元婴期之上。
啾啾不敢贸然近身,凝出木刺远远砸过去,铜像连躲都没有躲一下。
咦?
下一刻,少女明白它们为什么不躲了。
她的木刺毫无阻碍地穿过它们,直直砸在了地上,仿佛穿过的只是空气。
铜像不躲开,是因为她根本攻击不到它们!
啾啾愣了一下,手心一抬,无数触手朝着铜像呼啸而去!
——依然穿了过去,没有击中任何实体。
不妙。
少女眉眼微沉。
得想个办法。
“天、象、如、劫。”苍远悠然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云泽像个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出手拯救苍生的神仙,随着那不慌不忙的声线,巨大的天星准确朝着铜像们的头顶降落!
轰——
巨石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铜像依然站在那处不动如山,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们。
云泽也没法攻击他们!
“这要怎么打?”章闻古愣住。
他也试了一次,他的剑气同样穿了过去,消散在空中。
青年下意识去看啾啾,她是他们中间唯一能出谋划策的。
啾啾垂着眼睛,眸色幽暗。
凝视了一会儿,突然提起声音。
“鸦魔,你试试!”
她没有尝试去找石鸦魔,因为这狗逼进了神仙井之后就一直开启隐身状态了。苟得很。
附近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走动,很快归为寂静。
看不见石鸦魔身影,但是片刻后,突然“呲啦”一声,双刺划过铜像的尖锐声音从那头传来,其中一具铜像停住了脚步。
其余铜像都齐刷刷停住脚步,扭过头,看向那胸口出现了一道深深划痕的同伴。
它们动作迟缓笨重,却叫人害怕。
“我的攻击有用!”
石鸦魔出现在了啾啾身边,一脸得瑟。
他看向手里的兵器。
“果然,是我的煞气附上了我的兵刃,不管是铜墙铁壁,还是不动玄岩,在我的煞气之下,最终都将化为一缕黑色的尘埃。”
“不是。”啾啾摇摇头,和他的什么煞气没关系,“因为你是火灵根,而那些铜像是金属性。”
火克金,只有火灵根才能与它们战斗。
“原来是我的地狱烈焰,焚尽了这万千罪恶。”
苏蛮提醒:“你只是给人家胸口留下了一道小刮痕而已。”为什么就上升到好像已经打完整场战斗并且取得胜利的高度了啊。
“哼。”石鸦魔冷笑。
那感觉就是他刻意压制了自己的力量,防止自己失控,但他一旦解开封印,就会控制不住毁天灭地。
啾啾摸了摸自己手心:“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她平平淡淡。
众人看过来:“什么?”
小姑娘目光还落在那边。
“好消息是,如果神仙井秘境是按五行冲克来破解的话,我们五个将好凑齐所有灵根。”
“但坏消息是,”她顿了顿,“每一次战斗,能参与进去的只有一个人。”
众人一愣。
本来所有人一起上的话,还不算很忐忑——同伴能赋予彼此的,除了援护,还有勇气。但现在,战斗的人仅剩下了自己一个。而且对手是不知修为境界的厉害角色,战斗瞬间变得极其艰巨,称得上是九死一生。
默了默,章闻古一咬牙:“都到这里了,还退缩什么?反正现在也离不开这秘境。便是离开也难逃一死。不如一往直前,与它们拼个你死我活!”
“不错。”
年轻人们都热血沸腾,附和不停。
说话时石鸦魔上前一步,又隐去了身形,面对那一排排铜像。
一个铜像也就算了,还有一大群,实在是叫人心惊。
“幽暗魔物的嚅嗫带来至恶的梦魇,我的烈火,将带领他们走向寂灭的尽头——我可怜的对手哟,为你们的罪孽负担同等的疼痛罢!”
话音落下,便是一道耀眼流火从天而降。
炙热灼烫。
飞瀑一般,落在地上,立刻往四周奔腾汹涌,浩浩汤汤,掀起巨浪,卷出狂风。
火光之中,石鸦魔身形重现,一头长发和围巾在风中激烈的飞舞。
烈火一路奔腾到了他们面前,像是洪潮拍上了礁石,骤然一停,又往回冲荡!
炽风猎猎,不消片刻,所有铜像都在狂妄的烈焰之中消融干净。
石鸦魔还保持着他双臂张开,眼睛半阖嘴角翘起的动作,在这大火面前帅得一匹,简直是视觉上的华丽盛宴。
然而片刻后,玄铁矿顶上响起来晚几步的少年的声音,很不爽。
“那些都是什么东西,长得真让人不舒服。”
他瞳孔倒映着火海,指尖还留有一抹余火。红笺翻飞,白皙凌厉的颌线下,脖颈有种脆弱的纤细感。
他刚一过来,就看见那些丑陋玩意儿,厌恶到当场放了把火。
随着他指尖余火的消散,火海也化作红色的光雾消散在空中。
——搞半天这磅礴震撼的火海不是石鸦魔放的哦。
“那你摆什么姿势?”苏蛮咬牙。
石鸦魔完全没有尴尬,扯了扯围巾,遮住下巴。
“呵。”
感觉是在说:凡人哟,你不懂。
苏蛮想揍他。
钟棘之所以来晚一步,是因为他在外面放了一个结界,没想到歪打正着——他也是火灵根。那些看起来要打个三天三夜的铜像几分钟不到就被他解决,省出一大把时间。
那么神魔井第一个关卡应该就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啾啾找了一圈,找到这一层的阵眼,告诉石鸦魔之后的操作:“你每日用灵火浇筑这块石碑,等这条细线被注满便可停下。”
她说着,指了其它四道线。
“等其它位面也被我们破解后,这些细线会一一亮起来。到时候你将这块石碑击碎即可。”
“放心交给我罢。”石鸦魔勾起一抹笑,“我不会让罪恶桎梏这片尘世。”
“谢谢。”啾啾也真诚地对他笑了笑。
中二病少年总是期待自己能够堕入地狱化身为魔,但他不知道,他的勇敢热忱,永远也不会坠入地狱——他来自天上,而非地狱。
留下了石鸦魔,一行人继续前进,很快,他们就明白啾啾之前告诉他们的“面”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走到了玄铁之地的边缘,外面是一片荒芜虚空,充斥着混沌不清的色彩。
啾啾道:“往前走。”
她说着转动了一旁的镇石。
刹那间天地仿佛翻转,头上的天空往后滑落,大地却似乎在往前竖起。
天空与地面成了两道悬崖,他们则是夹在其中即将坠落的危石。
按照啾啾所说,往前一步,接下来,他们重新直立了起来。一片新的天空在头上舒展,褐色的土壤在脚下蔓延。
他们的重心回来了。
这就是一个会翻转的六面体。只是啾啾不知道要如如何解释,毕竟她语言文字能力一塌糊涂。
他们在第二面探索起来。
没走太远,众人就在林中发现了一朵像蛇一样盘旋的花。
叶片边缘带着锯齿,坚硬锐利得如同无数刀片。紫色的花被叶片遮挡着在睡觉,微微起伏。
察觉到有人靠近,巨花陡然从叶片掩映之中抬起身子,对他们绽开重重花瓣!
那一瞬间,像极了炸毛的猫。
它发出了一声嘶鸣,尖锐地撕扯着人的鼓膜。
……
——神仙井第二面的敌人,诡蟒妖花。
……
妖花属木。
金克木。
现在该参与这场战斗的,是章闻古。
如果说石鸦魔与云泽只是憨了一点,战斗力姑且还是很强大,能够在不知境界的敌人面前获得一线战胜的机会,那么章闻古便是一丝胜利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他是青莲山庄的弟子,用着的是这修真界最弱的剑法。
单打独斗,毫无胜算。
青年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剑,朝那朵妖花走去。
为了朋友,为了正道。他必须去决个胜负。
神魔井只能从里面破解,外面的人便是愤怒急切也无计可施,整整十五日,他们都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这大阵,本来便是用来藏匿风烬,防止其逃跑的,现在变成这样,又叫人紧张,又叫人松了口气。
紧张,是不曾想到有人会闯阵救人。
松了口气,是这阵法不能立刻破解,他们有十五日时间来做好战斗准备。这便是神魔井创造的意义。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日。
一柄柄法器对准了阵中。
阵法里面的光芒不停闪烁,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确能感觉到里面酣战激烈。
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年迈老者眼睛里勾着许多阴鸷。
过了一会儿,有长老上前,恭恭敬敬喊他:“掌门师兄。”
老者:“何事?”
长老低了低头,看一眼正变幻明亮的瑞光,小声道:“这风烬……只用法器围困他,恐怕不妥。”
这几日不是第一次有人说这话。
怀古真人目光也懒得分过去:“你待如何?”
长老正色:“依我愚见,还是得用上灭杀阵才行。”
灭杀阵。
剿灭阵中一切活物,连渣也不留。
老者从鼻息间嗤了一声,似乎极为不满。
长老赶紧低下头,捏住自己双手,冷汗直流,却依然坚持提醒:“师兄莫不是忘了百年前我等围捕风烬时发生的一切?”
那场围捕,连着掌门在内,所有长老护法全参与了。
对外宣称是剿灭渡劫期魔物,实际情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数十余精英,几乎都死在了风烬手里,只剩下寥寥几个活了下来。当时整片山谷都被染成了红色,横尸遍野,到处都是碎尸烂肉,恶臭熏天。
惨烈到惊心动魄。
这长老当初便差点被暴动的少年捏碎,亏得对方屈指为爪伸来的手并非探向他,所以长老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弟惨叫一声,在少年手下炸成一朵血花。
至今想起还头皮发麻。
长老心悸道:“凭这些法器根本无法对付风烬,一旦被他逃走,只怕我们所有人都性命堪忧,朝不保夕。”
说到这里,长老提起了声音,躬身进谏:“师兄,有备无患,还是得布上灭杀阵才行。”
“哦?”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侧过脸,看见华衣老妇不知何时落在了身边,长老急忙转身行礼:“太上。”
女人随口应声,有些寡淡冷漠,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几分严厉:“怀仁,那风烬已经在神仙井下被镇压百年,你的意思莫不是,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秘宝,还斗不过一个虚弱不已实力大削的风烬?还是说,这些年来,你们的实力已经倒退到不堪一击?”
“徒弟不是这个意思。”长老急忙否认,惶恐,“只是那风烬怪物得很……”
神仙井下的折磨,寻常人能承受几日,已称得上是个硬骨头的好汉。
可那少年身形单薄易折,却足足承受了百年最残忍的痛楚,还咬牙不肯放弃。直到现在,他的命灯还未熄灭。
太上皱了皱眉,打断他:“我们这么多人,足以困住他。此事不必再提,继续戒备。”
她一句话把此事定死。
长老讷讷无言。
掌门还补充一句:“那阵中其余宵小并不重要,首要是捉住风烬与钟啾啾。”
长老张着嘴站了半日,只能点点头,弯身退下,只是在离远时回头看了看。
太上与掌门都已经风烛残年,肉身快到尽头了。谁不惜命?长老等人想要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用灭杀阵剿灭风烬,掌门和太上也想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活捉那对年轻的少年少女。
风声如诉如泣。
又站了一会儿,掌门忽而眼神变了:“那钟啾啾,我想起她是谁了。”
刚刚念到少女名字时,电光石火间突然记起的。
“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掌门冷笑。
太上漠不关心,毫无动容:“不管她是谁,我只要她毫发无伤,完完整整。”
……
轰——
巨物砸落的声音响起,林中溅起一片泥泞尘埃,那所向披靡的妖花终于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是……赢了?
章闻古擦了一把脸上的脏污,艰辛蹒跚,往前走了几步。
妖花花瓣微微蜷缩了起来,即将凋零。枯萎的灰色从花瓣边缘慢慢蔓延至花萼花茎,最后整朵巨大的妖花仿佛风中灰烬,被吹散在林间。
真的赢了。
章闻古一个没忍住,跌坐在了地上。
接连数日的战斗带来的疲劳和疼痛在此时终于爬上身体,青年恨不得躺在地上好好睡一场,这才发现自己呼吸间都是剧痛的。
“抱歉,是我实力不足,让你们耽搁了这么多日。”
钟棘在铜像那里省下的时间,全消耗在了这里。章闻古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肺腑灼烧。
啾啾摇头:“应该是我说谢谢。章师兄,多谢相助。”
作为最景仰紫霄仙府、从小接受信仰教育的正派弟子能第一个站出来,已经很不容易。
是证道,也是正道。
“不,”章闻古喘息渐平,“若非是你,我也打不赢这妖花。”
还是啾啾突然发现她虽然没法攻击,但她可以夺走这些植物的灵气——小钟师兄之前给她灌顶的那一招,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她将所有的灵气汲取走,妖花便无法爆发出任何带有灵气的仙术,章闻古的战斗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前路凶险,还请多多珍重。”
青年给他们抱了抱拳,目送他们离开。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钟棘早就等在镇石旁边了。他像个多动症儿童,没有睡觉的时候很难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一旦被困入某个地点不能前进又不能后退,就会陷入郁躁,非要自己遛自己,把精力都散出去了才舒服。
所以少年并未与他们一同行动。他提前找了镇石,还搞了半天破坏。
——他当时在神木林,也是这样毁了一片林地的。明明精力过于旺盛,还做好准备在神木林陪她十年。
如果说啾啾的感情是进犯的话,少年的感情一定是忍耐。
忍耐一切与他天性不符的折磨。
他们的外表、性格似乎与他们的心完全相反。
啾啾低下头,照样说了声:“往前走。”
只剩下九日了,要在那之前到达终点!
下一面。
在下雨。
刚一进去便感觉到了满世界的水。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没过小腿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头上一只半透明的蝴蝶在翩跹,云彩大小,通体透明。仿佛那蝴蝶也是水做的。
随着蝶翅纷飞,雨越下越急,水以最快的速度往上增长,不消片刻便没过膝盖。接着,远处传来一声“哗啦”。
像是有什么从水中钻了出来。
那钻出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抬眼去看,只见无数半透明的飞禽走兽气势汹汹,踏水而来。
水花四溅,仿佛身处千军万马的战场,溅起的水都是是马蹄下扬起的沙。
……
——神仙井第三面敌人,水灵。
……
“你们先走。”云泽面不改色,依然像个老大爷,慢悠悠地说。
“你一个人战斗?”啾啾的面瘫脸变化了一下,露出小幅度的惊讶。
云泽点了点头,带着点鼻音:“我一个人便行。”
多余的队友虽然不能帮忙战斗,但可以帮着出主意,总归叫人安心一些。
云泽却似乎很有信心:“不必忧心我,它们伤不到我。”
他想了想,又慢吞吞道:“阵法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得快些才行。”
说着,他低声一喝:“天象如劫!”
随着两根手指的起落,巨石也砸落在水里,露出一个顶。
“之前在清元秘境的水之岛,你便是让我们这样通过的。”云泽慢声,“你说的,要致富,先修路。”
啾啾:……
没毛病。
“顺着这路走吧。”云泽看也不看那边的千军万马,仿佛那些对于他来说不足为惧。只是沉稳地给他们铺出一条前进的路,负着手。
这个人,是真的有种天生领袖的气质,叫人安心信服。
“只管去做你们该做的事,相信我,石碑上我的那条线也会亮起的。”
啾啾看了他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又一次说了谢谢,在无数水灵化形之物冲来前,顺着云泽给他们铺出的路抵达了地界边缘。
冲啊!
前路还很长,不要辜负队友信任!
转动镇石。
金木水火土。
按照这个排序的话,下一个敌人是火。
火系天生都是战斗狂,但愿不要遇到劲敌。
啾啾放轻脚步。
焦土灰黑,空气干燥。
往前走了一里地不到,便听见了一声高鸣。
是鸟的啼叫,悦耳至极,还带着隐隐的力量威严感,让人想要臣服。
光秃秃的岩石上那东西实在太显眼,让人能瞬间注意到。
华丽得不可置信,身上每一根羽毛都流淌着金红光芒,像烟火一样舒展开,明亮璀璨。
然而这美丽之下,却让人心惊肉跳。
啾啾眉头微沉。
这东西,只在他们的教材书《神奇灵兽在哪里》上出现过。虽然身处修真界,书上也介绍过它,但啾啾依然觉得那是传说中的生物,不该存在。
……
——神仙井第四面敌人,凤凰。
……
钟棘眸底浮现出隐隐的兴奋,瞧着那凤凰,像是遇到天敌,想要与之一战。
可这里他战斗不了。
这里。
是苏蛮的战斗。
仔细想想,从认识到现在似乎还没见过苏蛮出手,大多数时候,她在他们队伍中充当的都是后勤角色。
成熟得仿佛红透的果子的女人,笑了笑,手上一挥。
空中蓦地出现一道道淡蓝色的锁链!
由水凝成,虚虚实实,堪比忽明忽暗的星图。
水链——非常符合媚修的法术。
“小啾啾还没见过我战斗罢?”苏蛮指节轻轻触过唇边,眼角眉梢都是风情,“虽然上次说要教你怎么看管自己狼崽子,不过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用这种更直接的方式。哄他们做什么,直接力量压制。”
果然大姐姐行为!
苏蛮在她那个时代,一定是个强势的alpha。
啾啾:“所言极是。”
瞧一眼那边已经掠到了凤凰面前,像凶兽一样对天敌仙兽露出战意,跃跃欲试的少年。
“可惜没时间给你看我如何拴住那凤凰了,你们这便继续前进罢。”
苏蛮道。
她和云泽做了同样的判断,又和云泽那种单纯义气相助不太一样,她想的比云泽多一点。
“金木水火土,我们一人占据了一面。而最后一面,需要我们五个人合力才能打开。想来里面的考验不会太轻松——应该比现在我们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费力艰难。”
“时间紧迫,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到时候若是没能及时赶到,我们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还极有可能为此殒命。”
“所以,你们先走。”
啾啾重重地点了点头。
却有些不放心。他们几个人当中,实力最弱的当属章闻古,但天资最弱的,应该是苏蛮。
啾啾谨慎地询问,就怕队友逞强:“你准备如何战斗?”
“我能打开水门。”苏蛮敛了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媚意的脸庞,因为战斗而透出几分别样的正经和犀利。
水门是水灵根修士常用来跑路的招式。
据说水门打开之后,下面是一条水道。水灵根们能化作一滩水,在水道中急速穿梭。
苏蛮却不太一样。
“我的水门之下不是水道,而是一片沼泽。只要我能用水链将它拖入沼泽,我就能赢。”
她头脑清晰,比其他人都更具计划性。
啾啾放心了一些,又被她催促着:“你们快些离开罢。你也要战斗,说不定你战斗完时,我们也都结束了战斗。”
啾啾点头,道了谢。
离开前,苏蛮突然凑到了她耳边,对她促狭的笑。
“我之前还想你能不能驯服你那野性未脱的道侣,他能不能由着你折腾。现在看来我想多了。”
啾啾不解地歪歪头。
媚修笑了笑,点了点自己脖子,意味不明,尔后,转身飞向凤凰。
只留下原地的小姑娘,耳尖突然腾的红起来!
……
得知紫霄仙府目的时,啾啾很不高兴。
她的小钟师兄被欺负了。
还有人觊觎他的身体。
所以她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去观察了神仙井,然后又生出了莫名的情绪。
那时候,她站在神仙井前想,解开这个阵法后,她就拥有一个崭新的钟棘了。而这个她最熟悉,陪伴了她很长时间的少年,会彻底消失不见。
小钟师兄实在是陪了她太久。
每天晚上,她枕着他的发,闻着他的味道,进入梦乡。
一想到他会不见,她就有种莫名的焦急和烦躁。
恰好钟棘看起来也在烦躁什么,有些格外的自闭。
所以那天晚上,小姑娘给他上完药后,做出了出格的举动。
——而他没有反抗。
难得的安静。
鸦羽似的黑发散开,流淌着柔和的光芒。少年身体在黑发衬托下愈发白皙。
明明强悍狂暴,那一刻却柔和地展露给她,带着青涩与顺从,像是被春风拂过轻轻抖动的花。
小姑娘不再满足于进犯他的口腔,慢慢往下。
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于是啾啾咬了他脖子,咬了他锁骨,咬了他肩膀,给他留下了一身深深浅浅的咬痕。最后眼睛幽暗了下去。
她想在他消失前,给他留下永久标记。
让他信息素里带有她味道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后天。
门派建在浮岛山上,地势极高,那道瑞光冲天而起,不久之后,整个修真界都沐浴在了灿灿光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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