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安市中心医院的安全通道里,柳欢黎缩在墙角,心底五味杂陈。
愤怒,不甘,遗憾,羞耻齐齐涌上来,可她所有的情绪在对上安辰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时又齐齐冷了下来。
灯光黯淡的安全通道里,她胸前的白骨十字却泛着红光,映照得那张清丽绝然的脸庞越发颜容淡漠。
她知道,此刻的她在安辰的眼里就好比跳梁小丑,如何挣扎都显得徒劳又可笑。
“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显然你也已经听明白了。那今晚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安辰起先是感到不可思议,最后只觉得不可理喻,“你不会以为篡改了非岈的记忆,就能安心和他在一起了吧?”
非岈手术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牧凡经韩深同意后今晚来医院,用巫术替他疗伤,安辰自然要和他一起。
谁知道一来就看到这样的事——
“不是的……”
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她的否认显得苍白又无力。
柳欢黎抹了一把眼眶的泪:“我只是,只是太好奇了……”
只是太想知道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她,所以在他意识薄弱之际探入他的思想,进入他的记忆。最后因那一刹的贪念,妄图改变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安辰拽出非岈的意识。她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就被安辰提着衣领带来了这里。
安辰看着她眼角的坠泪痣,许久后,怅然又无奈地叹息,语调温柔了不少:“我已经告诉过你,非岈不是你丈夫,即便你和他在一起,也弥补不了那些逝去的遗憾……”
“你就没有想过,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上非岈了呢?”柳欢黎打断她的话,抬头直视她,“我喜欢非岈。凭什么你可以留在牧凡身边,我却不能争取非岈?”她的音量逐渐增大,带着不平与愤懑。
而安辰始终平静:“我没有资格剥夺你争取非岈的权利,同样,你也没有资格剥夺他的记忆。”
柳欢黎哭了,哭得狼狈又凄厉:“为什么不可以!现在他的身边只有我,喜欢上我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让这个过程更直接一点而已!”
安辰看着她哭,一言不发。直到哭声暂歇,她才缓缓开口:“我也进入了非岈的意识,看到了你所看到的。正因如此,你才会去篡改他的回忆,因为你我都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柳欢黎猛地抬头看她,死命摇头,却说不出否认的话,只有泪水在肆虐。
父母逝去的那个雪天是非岈放不下的结,所以他的意识里只有一片茫茫大雪。
她在雪地里走了好久,才看到一簇耀红的火焰,火光映现出那个秀丽明媚的姑娘,她有着洒脱利落的短发,右耳戴着黑曜石耳钉,唇边的笑容恣意又张扬。
这就是非岈的爱。
最寒冷的白夜里,她是他唯一的火光;而他把她藏在皑皑白雪中温热的火焰里,小心翼翼地护在心上。
柳欢黎又开始低声啜泣。
十字架的红光不知何时已熄灭,安辰看了她一眼,拉开安全通道的门,牧凡就在门外。
“等很久了吗?”
“没有。”
牧凡侧身,和她并肩走回非岈的病房门口,朝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明天他应该就会醒了。”
“嗯。”她倚在墙上,有些疲惫地叹息,“今晚守在这里吧,柳欢黎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
“……牧凡。”她轻声问,“肃清者是不是只有到了二十五岁才能退出组织,二十五岁之前都不可以?”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怎么了?”他倚在她身侧,偏头看她。
“你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吗?”她亦看向他,眼底晦暗不明。
“没有。但是未来或许会。”
“不会的。”她语气笃定,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我会保护你。”
他不自觉对着她笑,却见她垂下头,传来又一声叹息。
“怎么了?”
“没什么。”她轻声呢喃,“就是——如果我们,不是相遇在这样的世道就好了……”
如果我们,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