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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门再次重重地关上,只剩下月光被锁在外面。

房间里没开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肖池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他的后腰猛地撞在门锁上,疼得他喉间不禁发出了低吟。

肖照山轻而易举地把他提了起来,然后压在他身上,用小臂死死卡着他的脖子,同样恨得咬牙切齿:“肖池甯,我只问一次。”

肖池甯悬在他手里,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掐着他的胳膊,下意识仰起头去争取一丝氧气来求生。然而仍未能撼动半分。

他在突如其来的窒息中恍惚意识到,原来肖照山从未真的生过他的气。开始是不在乎,后来是没必要,只有现在,他才称得上是怒不可遏。

“你去池凊的公司做什么?”他毫不怜惜地扼着肖池甯的咽喉,仿佛听不到想听的答案就会立刻扭断他的脖子。

肖池甯的脚尖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松……手,我要死了……”

肖照山不介意,根本没松劲儿:“你不是想死么,我送你去死。”

肖池甯满脸通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耳朵里也宛如被灌了水泥,听什么都不真切。他的大脑越来越昏沉,只记得肖照山让他去死。

肖照山让他去死。

“我不……我不要……”

求生欲刺激着肾上腺素的分泌,他从胸腔里挤压出最后一点气体,陡地爆发出巨大的力气,痛苦地嘶喊:“我不要死!”

肖照山被他猝然推开,重心不稳向后跌坐在地。他撑起身子,摸了摸左脸颧骨上被肖池甯的指甲划出来的一道血痕。

他盯着坠落在地,正饥渴地呼吸着的肖池甯,仍旧在问:“是谁让你去池凊公司的,谁让你吸|毒的,谁让你跟我上|床的,谁让你来北京的。”

他缓缓伸出舌头舔掉指尖上自己的血,命令肖池甯:“说。”

肖池甯伏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喘息道:“……是你,是你让我去,你让我来的。是你……”

“我?”肖照山阴沉地盯着他,“我让你哪儿都不要去。”

肖池甯抬头看向他,讽刺地笑了笑:“就为了不让池凊知道,你居然要杀我。爸爸,你差点杀了我。”

闻言,肖照山也感到了劫后余生。

他起身走到肖池甯跟前,蹲在他脑袋旁边,低声警告道:“如果你真的背叛了我,你今天可就没机会和我说‘差点’了。”

肖池甯缓过了劲儿,从地上爬起来靠向房门,捂着发痛的胸口看回肖照山,反问他:“那池凊呢,她难道就没有背叛你么?你为什么不去杀了她?”

肖照山伸长手,循着模糊的轮廓捧住他的脸,动作温柔地抚摸他的眼角,吐出来的话却很刻薄。

“她算不了什么,肖池甯。”他笑了笑,“与其自作聪明拿我们的关系去威胁她,不如来讨好我,我才是会爱你的人。”

肖池甯只觉凄惨:“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既然他的确对岳则章的事一无所知,肖照山就不打算再提起。

他跪下来,把还在平复呼吸的肖池甯揽进怀里,低头感激地亲了亲他的耳朵,假装不真心地回答了他不算问题的问题。

“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没被爱过,都为爱犯过错。”

第四十九章

冲突之后,肖池甯有整整五天,真的失去了肖照山的音讯。后者分明没有去外地出差,却莫名迟迟不回家。

第一天下午,家门被敲响了,他兴冲冲地去开门,结果门口只站了一个戴着电瓶车头盔的快递小哥。

是肖照山给他买的滑板到了。

第二天,警方发来毛发检测结果。是阴性。他的吸|毒嫌疑算是被彻底洗清了。

但他没有很开心,在空无一人的家里睡了醒,醒了又睡,度过了和过往并无任何不同的浑浑噩噩的一天。

第三天,他去小区对面的菜市场点杀了一只母鸡,充满热情地炖了一大锅山药鸡汤。

当天晚上十一点,他把只喝了几口的整锅鸡汤用垃圾袋装好,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第四天,他在楼上肖照山的画室呆了一下午,把他的楠木椅和画架踹翻在地,把他的画笔砸到墙上,把他的草稿从画簿上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得满屋都是。

然后又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将它们归位复原。

第五天早上八点,他在睡梦中接到了班主任询问他是否参加高考的电话。他没有回答,挂断电话睡足了十二个小时。

晚上他拿着新滑板出门刷街,不料发现了肖照山在这方面的好眼光。

时隔已久地和风在一起,他有些忘记了时间,直到凌晨筋疲力竭,灯光昏暗看不清前路,滑轮的声响在寂静的大街上显得毛骨悚然,他才想起自己还得回家。

小区里除了巡逻的保安,再没有别的住户走动,他拎着滑板进了楼,突然觉得自己也像个保安。守着两百平米空房间的保安。

他如此想着上了电梯。

然而当他站在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他就听到家里传来了一个女人高亢的嗓音。

“你以前绝不会干涉我的工作!”

池凊出差回来了啊,肖池甯想。

他收起钥匙,上前一步,把额头靠在防盗门上,仔细去听她后面的话。

“二十年了,我们在一起这二十多年,没吵过架没红过脸,这几天你到底撞了什么邪?”

“我现在也没和你红脸,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从来没在乎过我,没在乎过这个家。”

直到肖照山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门外的肖池甯才肯承认,自己其实很想念他。想念到即使他是和池凊同时回来的,他也觉得飘忽五天的心落回了实处。

“我不在乎你?不在乎这个家?”池凊似乎是气笑了,一重重地反问,“那我有像你一样把外人带回家来过夜么?有像你一样,不仅跟人上床,还跟人谈情说爱么?凭什么你玩你的男人,忙你的事业就叫‘为了这个家’,我忙我的事业就叫自私?肖照山,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们读大学那会儿你不就知道我是这样了,怎么,现在才觉得恶心?”肖照山的情绪听起来意外地平稳,“池凊,我希望你弄清楚,我不是在和你讨论该怎么找乐子,我是在和你讨论我们一起生活的可能。”

池凊难以置信:“肖照山,我们是夫妻,夫妻啊!夫妻间居然还得谈‘一起生活的可能’?!”

肖照山答说:“夫妻间为什么不能谈?肖池甯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过去不也没和他一起生活?”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好几分钟后,在肖池甯等不耐烦之前,池凊终于再次开口,她问:“所以?你要和我离婚?”

肖照山说:“如果这样我们都能过得好的话。”

池凊讽笑道:“你别跟我说,你今天才幡然醒悟,这二十多年你过得并不好,我们其实不合适。”

肖照山停了半晌,平声道,“挺好的。只是我最近才发现,原来可以更好。”

肖池甯在门外高兴得差点来一段口哨。

“是谁?”池凊突然尖声逼问道,“你到底看上了谁?!”

“是谁,”肖照山把前几天曾被肖池甯质问过的问题重复给了池凊听,“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把这个家变成了这样。”

“你在怪我?”

肖池甯耳边冷不丁响起一连串沉重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什么东西被砸到了门上。

池凊发了疯一般,不顾形象地在深夜高声怒骂:“你他妈少颠倒黑白,把变心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肖照山,我不欠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欠我什么了?”肖照山似乎叹了口气,“如果非要这么算,我也不欠你什么。”

“你当初说拥有一家上市公司是你的梦想,我毫不犹豫就把稿费和拍卖的抽成统统拿给你去创业,从我妈那儿借了几十万供你周转,鼓励你放手去干;包括那年,你生完肖池甯去澳洲疗养,我刚从牢里出来,什么要紧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先呆在家里照顾了他一年。”

肖照山坐过牢?肖池甯不禁诧异。

“池凊,我从没向你保证过什么,但起码这一点,我可以问心无愧地保证。”门里的肖照山继续道,“那就是,我曾经很想和你经营好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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