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1 / 1)

忠羽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窦褚就像没听见,也没睁眼。

忠羽打摆子似的站起身,跑到柳恩煦平时坐的杌子那里。

取了书,又返回湢室。

可他抖得厉害,连翻页都费劲。

可越是慌就越容易出错。

“撕拉”一声。

忠羽的胆被吓破了。

因为,其中一页被他扯了下来。

窦褚睁眼刚想喊他退出去。

嘴还没张开,就听见“噗通”。

忠羽站的位置,只有一页缓缓下落的纸页。

人和书齐齐栽倒了地上…

窦褚眉头跳了两下,又靠回桶壁。

窗牖外的茉莉香被暖风灌入,缓缓覆盖了湢室里原本的铁腥味。

窦褚的身体被热水泡得近乎沸腾。

不知怎得,突然想到了那股清凉的薄荷香。

——

蓟王大婚的事,一连几日在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仍然高挂的红绸和彩旗让喜庆的气氛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可即便如此,茶铺里坐着的两个衙役一脸愁容。

匆匆灌了两杯凉茶。

“…那小媳妇可是吓坏了,一早起来,躺旁边的人死了不说,皮都给剥了。”

衙役的表情并不好,这已经是半年来京城发生的第三起剥.皮案了。

虽然死的人多是罪有应得,但也都不是至死的重罪。

更不知道什么人能下这么狠的手。

“最近不太平,出门还是小心些。”另一个衙役对正在给人打酒的掌柜嘱咐了一句。

看样子是旧相识了。

吴天农一脸担忧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收了打酒那人的银子。

也不知道怎么,这眼皮子就一直跳不停。

按理说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除了迫于生计,卖过几年的假酒。

可听自己曾经的同僚聊起这一桩桩血淋淋的命案时,后脊梁就一阵阵冒冷汗。

衙役走后,他不到晌午就关了店铺,打算带着妾室到郊区的庄子休养一段时间。

他认为这是自己过渡疲劳导致的焦虑。

日头正足。

马车在茂密的枫林间播土扬尘,引地蝉鸣更盛。

吴天农舔了口外宅如蜜的红唇,情浓意切地扯下挡不住沟壑的那点上好的暗花纱。

手里的柔软,让他脑子里猛地想起一个人——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水灵地能掐出蜜汁来。

那一声声惧怕的尖叫,却在看不到曙光的黑暗中,变成了激发兽性的撩拨。

吴天农思绪飘远了。

随后他身子猛地一震,撞在了车壁上。

同时还传来马儿受惊的嘶鸣。

吴天农喊了两声车夫的名字。

无人回应。

他推开趴在身上的女人,胆战心惊地撩开车帘。

可他不知道,那是他还保持完整的最后一个动作。

——

窦褚一身游侠的装扮,缓缓下马走进了京郊的一处茶棚。

他头戴一顶大蓑笠,遮着半张脸。

阴冷的气质和身上浓郁的杀气,让掌柜觉得他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于是,不敢多言。

匆匆上了凉茶,退到一边。

就在掌柜正紧张此时除了他和杀手,没有一个活人的时候。

眼前突然一亮。

一个穿着藕粉色窄袖襦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随即,身后又跟进来几个家仆打扮的人。

掌柜这才松了口气,忙着笑脸相迎。

“秀月,我们在这歇一会?”

柳恩煦刚从灵佛寺出来没多久,身上还染了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不似柳恩煦出门不多,没什么防备心理。

秀月看了眼茶铺里仅有的一位客人,多少有些和掌柜差不多的感觉。

她有些担心地劝了柳恩煦一句:“前面应该还有歇脚的地方,不如再往前走走?”

没等柳恩煦回应,掌柜就跑上前招呼。

说破了嘴皮子也得把这几个人留下。

他可不想单独和那个一身戾气的游侠待在一起。

“我们这的凉茶很出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姑娘不尝尝要后悔的。”

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长得没什么特色,说话一股子油腔滑调。

柳恩煦随着秀月的目光望向游侠。

她只觉得这个人风尘仆仆的,说不定是个劫富济贫的英雄。

柳恩煦琢磨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又看了看另外几人的装束。

嗯,倒都朴实。

转头对掌柜哭穷:“老板,你这铺子,也没什么人。这茶可别黑了我们。”

老板笑容一收。

这姑娘看着可不像会讨价还价的人…

他本想说,不议价。

但一想到几个人嫌贵离开后的情景。

才又攀上笑,说道:“那便宜两钱给你们?”

柳恩煦余光扫见游侠的手顿了顿,随口埋怨:“才两钱?”

掌柜这才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数了数面前的人数。

总共八个人,一人不到一钱的茶钱,还嫌贵???

于是,叹了口气。

伸出手,艰难地又掰出一根手指头,比划了个三。

柳恩煦余光见游侠的脑袋往另一个方向看了看,似是没再关注她们几个人。

才笑着点点头:“行,三钱。”

老板还得陪着笑把几个人迎进去。

但心里十分不满。

柳恩煦找了离游侠相对较远的地方坐下,文静地理了理裙子。

直到掌柜动静过大地把茶摆在他们面前,发出茶碗磕碰的声音。

倒像是表达不满。

柳恩煦没在意,捏着帕子擦汗。

可秀月多少不满,不客气地从掌柜手里抢来茶壶,起身给柳恩煦倒了一杯,关心道:“还是别喝太多,这茶凉性太大。”

柳恩煦点点头,小小抿了一口,在嘴里含着。

正此时,游侠起身,在桌子上放了茶钱,走出了茶铺。

柳恩煦这才对身边的秀月说:“一会多给掌柜留些钱。”

秀月想笑自家小姐是个机灵鬼,可碍于旁边还坐了王府的家仆,掩了笑,点点头。

几人闲坐了会,正打算离开。

茶铺又迎来了一拨客人。

可这一次,柳恩煦才真的开始心慌。

进来的五六个人,每人手里都提着大刀。

乍一看像是走镖的。

可几人面露凶光,体型彪悍。

一进门不是先找地方坐下,而是纷纷围向了掌柜。

像是要,抢劫。

柳恩煦心头突突跳了几下,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

拉着秀月往外走。

可土匪就是土匪。

这个时候哪能放过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其中一个脸和脖子有刀疤的人就盯上了柳恩煦。

没等几人踏出门,就拦在了小姑娘面前。

他嘴里嚼着茶叶,散漫地调戏:“小娘子,急匆匆地去哪啊?”

随身带着的六个家仆,已经把柳恩煦围在了中间。

有种誓死抵抗的架势。

柳恩煦不想闹出什么大事,提着放了银子的钱包,应道:“钱留给你,放我们走。”

土匪盯着她提着的钱袋子。

这绣工,可不是小户人家用得起的。

可下一刻,他突然对钱袋子失了兴趣。

眼神落在那只拎着钱袋子的葱葱玉手上。

可真嫩。

随即,他脸上浮起一层可以流出油的淫邪表情。

用小手指抠了抠鼻孔,呼唤他的同伴:“大哥!这有个小娘子!”

本还围着掌柜的另外几个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瞬间对脑满肥肠的掌柜丢了兴趣。

家仆们这才拔出刀,进入了备战状态。

秀月紧紧贴着柳恩煦。

她的恐惧不比柳恩煦少。

长这么大也没碰到过这种事。

几个土匪并不把家仆放在眼里。

反而抱怨这些个家仆太碍事儿。

电光火石间,柳恩煦只觉得手臂被人用力一拉。

从圈里丢了出去。

再抬眼,家仆和土匪已经打成一团。

这次出远门,带出来的家仆数量不多。

但不比上次在湘春楼,多少都是会功夫的。

柳恩煦顾不上擦破皮,从地上爬起来。

去拽旁边吓得发抖的秀月。

连拉带拽地带着她上了马车。

可不论是她还是秀月,哪会驾马车?

柳恩煦拿起马鞭,怔楞片刻。

学着刚才家仆赶车的样子,用尽了力气,在马背上抽了一鞭。

欣慰的是,马车的确动了,但这速度可真是不快。

她驾车往方才游侠离开的方向跑。

这也是唯一的下山路。

柳恩煦在想。

若游侠真的是个劫富济贫的英雄。

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只不过,她们两个脚程太慢。

游侠又走了太久。

直到三个土匪骑马追上了两个人。

柳恩煦才体会到了希望渺茫是什么意思。

马车被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逼停。

她才注意到三个土匪的粗布衣上都染了不少血。

再看几人生龙活虎的样子。

恐怕是王府的家仆没能逃过一劫。

她心里怕极了。

可怕没有用,只会增加负担。

再看身后的秀月,因为刚才碰了头,此时已经半晕过去。

柳恩煦故作镇定,咬了咬嘴唇。

她努力稳定住情绪。

压抑着恐惧看向刚才被叫大哥的人,问道:“几位大哥想要什么?”

可声音依旧抖得厉害。

土匪头子没想过这看着不大的小姑娘竟然没哭,反倒质问。

他身子前倾,手肘撑着马背,看着她说道:“我那二弟还没娶着媳妇呢!”

柳恩煦攥成拳头的小手掌,指甲掐紧了肉里。

但她完全没注意到疼,而是在想怎么跑。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了不少,懦懦地问:“那你呢?这位大哥娶媳妇了么?”

那土匪头子一愣,随后笑了。

向来都是兄弟抢女人。

这小姑娘想投怀送抱?

他手上拈了拈缰绳,想起家里那个母夜叉。

本是个美人,性格却比男人还泼辣。

再看眼前这个软糯糯的小姑娘,倒是让他来了兴趣。

土匪头子躁动地咽了咽口水。

又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哂笑道:“你想挑拨我和我二弟啊?”

柳恩煦只觉得淋了雨似的,额头上的汗不停往下落。

她是这么想的。

可她不能这么说。

于是,她从腰间的大带上卸了个香包,朝土匪头子的方向伸过手去,看似坚定地说:“大哥不嫌弃,就收了吧。”

看着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都不像会说谎的。

原来也不是没抢过姑娘,可每一个都食之无味,没等站到面前,魂都吓飞了。

再看看眼前这张好看的挑不出毛病的脸。

她连眼眶都没红。

土匪头子开始摇摆不定。

也不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

倒是旁边两个人见状提醒了句:“大哥犹豫什么呢?管她是不是真心的,先占个窝再说!二哥可不喜欢这种娇声娇气的。”

柳恩煦的手抖得更厉害,她觉得自己心都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了。

可这个时候,她不能慌。

因为她方才就注意到不远处的土坡下,有几个匍匐的人影。

土匪头子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神情都比刚才少了些玩味。

他匆匆下马走到柳恩煦面前。

那只满是硬茧的糙手托起柳恩煦的瑟缩地小手,得意地捡走了荷包。

正当他把荷包塞进衣襟,伸手去拉柳恩煦手臂时。

只觉得眼前一黑,强烈的刺痛让他脑子一瞬间空白。

柳恩煦手里的簪子,戳进了土匪头子的眼睛。

柳恩煦赶忙趁这个空当,狠狠抽了一下马背,往山坡匍匐的人影处奔。

同时只听见周围“嗖嗖”的箭声。

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可惜,那几个人影趴在山坡下。

柳恩煦根本来不及停马,也没意识到自己坐不稳。

就在马儿腾空跃起时,她突然失了重心,从马上跌了下去。

下一刻,她本该感受到疼痛的身子,突然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她闭着眼胡抓了一把,手指碰到了坚硬的胄甲。

随后,那人鼻息扑面。

“伤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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