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朝廷新颁布了律令,凡是身患残疾不宜成婚的男女,可免于婚嫁,但需官府鉴定之后,方可免除。
另一个就是姬月终于能化形来人间了。
“……你希望我长什么样子呢?是要高一点还是帅一点?是小鲜肉还是帅大叔?”
姬月喜滋滋地跟白筱筱商议自己将要拥有的人类精神面貌。
白筱筱却根本没心思听他叨叨,随意敷衍了两句:
“你爱长什么样儿就长什么样儿吧,又没人管你,不过你最好能变成一个位高权重,罩得住我的人,不然你来了也是白来,懂?”
“懂。”姬月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要是一无所有来就化形来人间,那别说保护宿主了,就是自己活下去都困难。
毕竟做人和做神是不一样的,做人是真的苦。
白筱筱听他不吭声了也就没再理会他,骑上小毛驴直奔杨红线家里去了。
杨红线被杨学政判了和离之后,也没回娘家去。
她娘家人闻讯赶来之后,也想带她回去,可是杨红线却是个很明智的女子,她拒绝了娘家人的好意: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家中有嫂子和弟媳,我是个废人,如今又和离,名声不好,我回家住一天两天还好,时日长了,终归会有是非。”
娘家人听她这么说,想一想世道的严苛,也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好在她原本的丈夫已经被判了流放,这辈子是回不来了,留下的房屋杨红线干脆托人变卖了,在娘家不远的地方重新找了个住处,一个人生活。
白筱筱担心她一个人生活艰难,忙碌之余倒是去看过她几次。
杨红线虽然身有残疾,可她有手艺,她做女红刺绣赚的钱,足以养活自己吃穿,再有娘家人的照拂,她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舒心多了。
前后不过月余,杨红线之前被苛待的凄惨样子就完全不见了,眼睛重新恢复了清亮,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但她的眉头依旧萦绕着化不开的愁苦。
她实在担心官府会逼她再嫁。
无论是守寡的妇人还是和离的妇人,只要没了丈夫,总归还是要再嫁,而之前那般噩梦一般的日子,她想都不愿意再去想。
与白筱筱谈及此事,她曾苦笑道:
“好端端的人家,谁会愿意娶我这么一个和离的废人回去?只能是那些不堪的人家,我便是嫁了,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若是再跳进火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白筱筱自然不会虚伪地安慰人家说没事你很优秀,你能找到真爱,你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放在这个世道,说这话和讽刺人差不多。
只是这句“死路一条”听得白筱筱心惊肉跳,总觉得杨红线有寻死的兆头。
于是此时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顾不上去县太爷和朱老娘面前报喜,就先来跟杨红线说了。
而杨红线家里,的确是有媒婆上门来抢着说亲了,说得是一家农户的痴傻儿,遭到了杨红线的拒绝。
白筱筱进门的时候,那媒婆正在夹枪带棒地数落杨红线:
“……就你这样的,人家若不上看上你会一手好刺绣,还不要你呢!别这么不惜福,最后落得个孤魂野鬼的命!”
“我竟不知道松阳县治下,还有你这等强人所难的媒婆!”
白筱筱大步走进去,喝住了那滔滔不绝的媒婆。
那媒婆转头一看见是白筱筱,立刻就住了嘴。
虽然大家都是媒婆,可野生的惹不起官府的,那媒婆嗫喏了两句,拔腿就溜了。
白筱筱也不跟她计较,过去跟正在默默垂泪的杨红线说了这个好消息。
有了这道律例,杨红线此生只要自己不愿意,便也没有人能再强迫她改嫁。
杨红线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她挣扎着在床榻向白筱筱行礼:
“多谢白官媒为我尽心谋划,这律例是因你而改,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不不不,这律例并不是因我而改,而是因你们而改!”
白筱筱冲杨红线还礼,却没有应承这份恩情。
她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真正让律例更改的,是昭玉公主,杨家侄女,以及杨红线这些可怜女子的命运。
是她们的凄惨人生,最终撼动了朝廷的恻隐之心。
从此以后,这些女子的人生可以多一份选择,可以多一条生路,不必无可奈何地成为朝廷增加人口的工具人。
但是陈家人对这件事情的反应则是平平。
一来是因为陈二丫前世的悲惨命运此时只有白筱筱一个人知道,陈家人虽然也听说了杨红线的悲惨处境,但刀子没割在身上之前,是不可能感觉到痛的。
尤其是陈二丫本人,对说亲这件事并不抗拒,甚至因为无聊之下看了些话本子,对男女之情还抱有几分美好的幻想。
二来,陈二丫和杨红线不一样。
杨红线有手艺,能够自力更生,但陈二丫自小被家中娇宠,基本上什么生存技能都没有。
而陈家父母,迟早也会离世,对于兄嫂来说,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所以最后丁氏才会想办法把小姑子嫁出去。
此时的陈家父母,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也没想到让女儿终生不嫁,也是真真切切想要筹谋着给女儿找个好婆家。
可是陈家的光景,也就是在村里好一些罢了,也算不上什么富户,无论是从家世还是从陈二丫这个人来说,找到好亲事的希望很渺茫。
如今白筱筱跟他们说起朝廷的这个律令,陈家父母直接想歪了:
“白官媒的意思,是不想替我们二丫说亲了?”
白筱筱很想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但她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你们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二丫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会儿年纪也还小,若是让她跟着杨姑娘学一些傍身的手艺,日后嫁了人,想必也能过得更好。”
“这……我们二丫怕是吃不得苦……”
陈母很是犹豫。
她女儿已经够不幸了,她怎么舍得让她女儿吃苦呢?
旁边陈二丫的大嫂却是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去,赶紧接过话头:
“娘,白官媒这话说得很是,杨姑娘那一手针线活,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二丫要是学会了,不说谋生计,便是将来嫁了人,也能讨得婆婆夫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