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贵妃从永安门下车,按部就班地接受册封,剩下的路都得她自己来走,不能用步辇代步。

圣上怕她对礼仪这方面生疏,早便吩咐显德随车,便如天子亲临,若是她身子不适,就寻个适当的时机开口,减免一些流程。

等到在肃章门结束册封,郑玉磬才能再登上辇车往锦乐宫去看自己的新住处。

郑玉磬对于锦乐宫其实并不算陌生,只是从前她是作为秀女低着头拜见贵妃,前途未知,心存惶恐,现在她却已经成为了锦乐宫的主人,受尽宠爱,俯身去看辇下的秀丽景致,自然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宫人都跪在院子当中,领头的内侍压低了身子,见贵妃入宫,再拜叩首:“奴婢锦乐宫掌事宁越见过贵妃娘娘,愿贵妃千秋长乐。”

显德见贵妃目光投向自己,似有询问之意,忙先一步开口道:“娘娘,从前锦乐宫的奴婢早便伏诛,如今留下的都是圣上命奴婢精挑细选的,不敢有丝毫马虎,新人都是内侍省与掖庭刚调|教出来的,清白得很。”

“有劳内侍监,替圣上为我安排得这般仔细。”郑玉磬笑着谢过了显德,吩咐人起身,她望着内里宫人,见并无颜色鲜妍出众者,大多平平无奇,微微有些疑惑,但并没有问出口。

显德口称不敢,看见贵妃的目光在宫人的身上来回穿梭,不觉暗中发笑。

贵妃得宠,想来锦乐宫服侍的美貌宫人自然不在少数,甚至不惜贿赂内侍省与掌管此事的嬷嬷,但是依照圣上的意思来看,恐怕并不希望锦乐宫出第二个何充容。

锦乐宫被人翻新修葺,气派比往日更甚,丝毫瞧不出前些日子的血流成河,郑玉磬往内殿走去,她见内殿陈设亦是大不相同,哪怕她不能知道这些器件价值几何,也难免叹息其中铺张奢靡远胜往昔。

“圣人即位之初不尚奢华,因此锦乐宫难免朴素了一点,便是重新收拾也有些匆忙,娘娘……可是不满意?”

显德谨慎地观察着郑玉磬的神色,虽然他确实是按着圣上的吩咐丝毫不吝惜人力物力,花了大力气在这上面,但万一贵妃不满意,这些辛苦便半分也不值得。

“从前张氏的浴间止有浴桶,圣人知道娘娘有孕,怕进出不便,所以特地叫人从库房里取了玉材宝石,修葺了一方新浴池,每日从温泉行宫运送活水入宫,供娘娘沐浴之用。”

显德引着郑玉磬往精心布置的地方去,尽可能地叫贵妃知道圣上的心意,陪着笑道:“圣人日理万机,夜间才能过来探望娘娘,您若是有不中意之处奴婢立刻去换,否则圣人晚间过来与娘娘泡浴时见了生气,奴婢便是万死也难辞其罪。”

郑玉磬面上略有些忧色,她似乎是不大听得懂显德的暗示,小心问道:“这怕不是一笔小数目,总管也说圣上崇尚节俭,我这般奢靡,是不是不大好?”

“圣人在贵妃的身上只觉得这些还不够好,哪里会在意这些花销?”

显德知道贵妃刚到宫中尚有些不安,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非但没让贵妃高兴,反让她多了许多负担,忙解释了几句,见时间不早才行礼告辞,“圣人待娘娘总归是不一样的,等晚间圣驾亲临,娘娘也就知道圣人心意了。”

今日是贵妃头一天进宫,宫中的嫔妃心知肚明,圣上是不会留宿在别处的,但是总盼着前朝的事情再多些,能多绊住圣上一刻是一刻。

圣上对嫔妃心中怎么想并不感兴趣,嫔妃便如猫儿狗儿,喜欢就逗弄一些,不喜欢便抛诸脑后,那些被宠幸后又厌弃的女子何其之多,真论起来恐怕还不如紫宸殿的猫狗更重要些。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臣子确实有心挑这个时辰来碍人的眼,圣驾今夜往锦乐宫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些,以至于来宫门口迎接圣上的,只有锦乐宫的掌事宁越与其他宫人。

“贵妃呢?”

圣上倒没觉得郑玉磬怎么失礼,只当她是怪自己来晚了,未能在后宫面前给她做脸,神色并无不悦,看着灯烛依旧的内殿笑着问道:“可是已经歇下了?”

“回圣人的话,娘娘正在沐浴,是以不能接驾。”宁越跪伏在地上,恭敬答道:“外面天寒地冻,奴婢怕叫娘娘受寒,便不曾禀告。”

他是内侍省新近一批里最机灵的人,因此才被显德挑中,听见圣驾过来的声音思忖几番,还是先斩后奏。

显德听见贵妃已然沐浴,背后冷汗几乎都出来了,他来不及责怪宁越不知道劝着贵妃,连忙去留神圣上面色,天子朗声一笑,示意旁人噤声,自去了侧殿更衣。

浴池暖热,枕珠在外间靠着雕花门窗昏昏欲睡,刚打了一个盹就见圣上换了宽松的浴袍过来,立刻吓得什么睡意都没了,清醒过来跪下行礼,圣上却抬手示意她下去,但也并未让枕珠通传。

郑玉磬不太喜欢叫人服侍沐浴,她现在行动并无不便之处,除了需要的时候唤人伺候,其余的时间还是喜欢自己独处。

然而这样却更方便了旁人的目光。

葡萄缠枝图案的丝质屏风并不能阻挡那窈窕的倩影,乳白色的兰汤中美人顾影自怜,朦胧之中仍然可见其风姿绰约。

纤纤素手抚触过圆润的肩头,拂开深色艳丽的花瓣,用新制的澡豆晕染出或深或浅的痕迹,反而更显得肌肤莹润白皙,像是种水极好的羊脂白玉。

潋滟兰汤不时被人用红瓢舀起泼下,溅落到那些玉壁镶嵌的宝石上,增添了璀璨光华。

“枕珠,你去叫那些人进来服侍罢,我手有些酸了。”

郑玉磬玩得有些无聊,连叫了几声都没人应答,正要回身向外,忽然一只带了薄茧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按揉的力道适中,但却略显轻佻。

温热且熟悉的触感叫她下意识避开,忙取了衣服遮挡在身前,蹙眉瞧向圣上。

“圣上怎么还窥人沐浴?”

郑玉磬本来全然放松地在享受,忽然被人打扰,那一瞬间的惊慌与不悦是藏不住的,但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来得这样晚,还不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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