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气不过,两指悄然滑落在书生的腰上,正要拧他一把时,忽然上方传来一道沙哑的少女声音:“救我……救我……”
阿沅登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两手死死抱着书生的腰:“啊啊啊啊你还说没有鬼!快出去!快带我出去!”
沈易看向上方,眉心微蹙。
横梁之上,少女面容青白,明明已没有生者的气息,却还能口吐人言,这是已经化灵了还是染上了妖气?而且……
短短瞬息的时间,少女本还算丰盈的脸庞,凹陷了下去。
沈易凤眸渐渐眯了起来,与此同时,屋外忽然传来小兵的声音:“谁在里面?”
阿沅像个鸵鸟似的埋在书生胸膛前,头还往里拱了拱,催促他:“快走呀!跟鬼呆在一块儿你不怕啊!”
沈易:“……”
“小生还真不怕。我不光不怕,我还敢抱鬼呢。”沈易扯唇一笑,一把搂住阿沅的腰,腾空打横抱起,“走喽!”
阿沅一声尖叫被自己捂住嘴吞了进去,本想给书生一拳,叫他放下她,她有腿自己能走!然而腾空的瞬间,目光冷不丁就跟横梁上的少女来了个对视,少女面容凹陷,犹如骷髅,双目只余眼白,歪着头看她,双手拼命在脖子上抓挠着什么:“救我……救我……”
阿沅倒吸一口冷气,复又埋首进书生的怀里,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抬头了!
沈易低头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大步走出房门。
在屋外的正是方才被沈琮催着去唤城主的小兵。
小兵一手提着灯笼,见书生就这么打横抱着女人出来,忍不住往他怀里瞧个真切,沈易不动声色侧过身挡住了小兵的视线。微霜的俊脸,眸色淡淡:“里头有个姑娘已死……”
小兵见看不到怀中的佳人,兴致跟着寡淡下来:“走吧,沈大人叫小的来唤你们过去开席。”
小兵说罢就提着灯笼往前走。
沈易闻言眉头蹙了起来,仅有的一丝笑意也没了:“你没听到里头有个姑娘已死了吗?”
小兵耸了耸肩:“这大漠黄沙的,死个人不是很正常么?况且这是下人房吧,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不打紧。”小兵说着停了下来,举着灯笼催促道,“城主已经在堂前了,就等你俩了,快走吧。”
小兵提着灯笼在前,沈易凤眸沉了下来,静默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及至堂前,小兵先行个礼下退了。而书生还打横抱着阿沅径直往前走。
在最初的恐惧之后,阿沅现在只觉得害臊。方才还有个小兵在,她龟缩在书生怀里索性龟缩到底,现在就剩他们两人了,阿沅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放我下来。”
沈易闻言,足下未停,眼神往下瞥了一眼:“不怕了?”
“我……我怕什么!”阿沅瞪了他一眼,“放我下来!”
沈易轻笑一声,正待放下阿沅,忽然拐角处传来说话声:“时雨,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沈易、阿沅均是一顿,互相看了一眼。
阿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耳朵却登时竖的老高。
见对方不答,那道男声继续,这次略显急促:“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想找到杀害父母的仇人再考虑其他,可是时雨,天地茫茫何时是个头?血海深仇我陪你一起承担好吗?”
是沈琮沈大人的声音。
“沈大哥……对不起我……”
薛时雨的声音逐渐低下,阿沅跟着情不自禁前倾欲听得更清楚些,沈易垂眸看了一眼,无声笑了一下,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双膝,往上垫了垫。
阿沅一下就落在更高的位置,身下是书生一双修长而有力的臂弯稳稳地捞着她。
书生还很贴心冲她扬了扬眉,意思是:够不?要不要再高点儿?
阿沅:“……”
向来有些之乎者也显得正经的书生,这一挑眉,横生些挑逗的邪气。
阿沅有些羞赧,暗戳戳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这次索性大大方方的,拧着眉头细听。
原来像薛时雨这种明艳的雷厉风行的女子在心上人面前声音也轻的跟蚊子叫似的啊……
阿沅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动了动。
沈易垂眸看去,只见她缩成一团往上挪了挪,腰下那块肌肤从书生手上溜走,换成了膝弯落在他手上。
腾挪罢掩耳盗铃似的扭过头,整个人缩成一只小虾米,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沈易垂眸只能看见一侧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
他轻轻叹了口气,视线移开,落在地上有些褐色的黄沙上。
好可爱。
他环抱住阿沅的手不禁蜷了蜷又终归平静。
不能急,不能急,不能吓到她……
现在还不行。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唉。
那厢沈琮向来稳重的声音有些焦躁:“难道你还顾虑和季陵的亲事?那只不过是你父母口头定下的亲事做不得……”
沈琮突然一顿,眸光似利剑一般刺向沈易和阿沅的藏身处:“谁!?”
阿沅霎时捂住自己的口鼻,沈琮从拐角处疾步走了出来,只见沈易一人以伸出双手的怪异姿势立于墙下。
沈琮还未开口问责,书生先皱起了眉,凤眸冷冷射向他:“你吓到她了。”
沈琮:“……”
薛时雨也从拐角处踱步走出来,见沈易微微点了点头便疾步步入堂内。
沈琮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现在知道也不迟。”沈易抱臂倚在墙上,笑了笑,“倒是听到了个不错的消息。季少侠和薛姑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易一顿,忽对沈琮摊开了一只手。
见沈琮没反应,书生抖了抖手:“赶紧的。”
沈琮脸上更添了一层阴霾,臭着脸从内衫内拿出一珠子丢到沈易手上。
沈易盯着掌心上流光璀璨的海灵珠半晌,凤眸眯了眯,将珠子收入怀内,笑道:“谢了。”
就在书生提步正欲迈进堂内和沈琮擦肩而过时,沈琮忽然道:“还说我呢,我们玉陶小公主还哭着闹着等你回去呢,大魏国君也就这么一颗掌上明珠……”
沈琮微微顿了一下,手心在书生肩上捏了捏,低声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你准备好了么……国师大人?”
书生含笑的凤眸倏然只剩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话落,沈琮笑了笑大步离去。
沈易在原地静默片刻,忽然唇角一勾,轻轻一声嗤笑,又变作了倜傥磊落的病书生,跟着沈琮后头踱步进了大堂。
而这一切阿沅全然不知晓。
她此刻安安静静呆在书生怀内的书卷里,早在听到季陵和薛时雨有亲事时,就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脑子彻底转不动了。
她跟了季陵三年竟然全然不知道。
她愣是没在季陵和薛时雨二人身上看到什么猫腻来,季陵这人话少从来不说就算了,薛时雨也从来不提,若不是从沈琮嘴里得知,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阿沅这边还沉静在惊天秘密的余韵中,那边大堂内终于满客了。
季陵一看到书生独自步入堂内,案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正要起身时被薛时雨低声喝道:“坐下!还嫌闹得不够吗?”
季陵紧绷着的俊容僵了一会儿,案桌上的拳指骨泛白,手背青筋犹如卧龙盘桓,许久才偏过头去,终是没有言语。
只是桌上的拳久久未松开。
书生凤眸瞥了一眼,薄唇微勾,坐在下首。
沈琮收拾好心情,看向主位上的人:“人已到齐了,城主,你可叫我们好等啊。”
主坐上较常人还宽敞许多的座位被填的满满的,几欲开裂出来。主坐上的人背对着他们,膘肥体胖,就说那臂膀就有成年人三个那么粗。纹着金文的黑缎长袍迤地,落在扶手上肥硕的大手戴满了金戒指,一股扑面而来纸醉金迷的腐败味儿。就连立在他两侧的小童子也是穿金戴银,一派奢靡。
这漠北人人瘦成皮包骨,原来这肉全长在了城主身上。
沈琮心想,也好,省得盘问了。至于行尸大军一事,这狗官应该也是一无所知的。
沈琮直接亮了金牌:“你不必知道我的官职,见此令如见圣上。城主大人,想必你心中有数,也省得寒暄了,直接跟我走一趟吧。”
“……走?”背对着他们瞧不见城主的脸,只有那犹如在风箱里滚了一遍又一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走去哪儿?不是要开席么?”
瞬间,沈琮,包括台下的薛时雨、季陵、半瞎李、大叔几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沈琮眸色渐沉,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而台下书生还在低声哄着阿沅:“要不要再吃点香烛呢……”
城主的声音忽然变得惊慌,带着星点稚童的天真:“不是要开席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不准走……都不准走!”
他两侧的小童细看下,神色呆滞,喃喃地重复着:“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
台下,书生放弃了劝哄,有点吵。
他指尖摩挲着书卷的边角,温润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点不一样的味道,似乎在诱哄:“你现在不出来,可是……要错过一场好戏咯。”
书卷内,阿沅盘腿坐着,总算纠结完了季陵和薛时雨那点破事。心想能有什么好戏?
不过,最终抵不住诱惑,悄悄飘了出去——
只见沈琮执剑腾空飞起,直直刺入主坐上那背对着他们的庞大身躯的心口处,直接刺了个对穿!
阿沅瞳孔微微放大,只见方才还占着优势的沈琮斜飞了出来,那本坐着的身躯站起来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心口处依然贯穿着那把利剑,他转过身来差点叫阿沅尖叫出声!
只见他一张极苦的孩童面相,然而他身披的那张黑缎长袍内却有无数张纠结扭曲痛苦的脸,其中有一张赫然是方才阿沅在横梁上看到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今天临时有事,赶不出加更了,明天一定双更!!!感谢在2021-10-2621:26:14~2021-10-2720:3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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