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血泪教训在前,不得不谨慎。时不时窥上一眼,船舱那么狭小的空间,里面有男有女,多不方便!

终于瀚海走完了,接下来是一片碱海。铁围山在碱海之上,从远处看过去黑压压的,遮天蔽日。山如其名,就是一个大铁块,有嶙峋的险峰,但糙木不生,更别提人烟了。令主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从魇都到须弥瀚海直接腾云,谁还一步一个脚印!所以说rou体凡胎就是麻烦,如果只有她和瞿如,至多花上两天,必定到了。

他们雇了一条船,船主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傀儡,除了摇橹什么都不会。船在汪洋大海上航行,令主站在船头迎面激lang,颠沛了几天抵达到碱海分界,海水也一剖为二,一半蔚蓝一半黑暗。

黑暗的世界,他的世界。昏昏的天色迎面扑来,那是和天黑不一样的一种体验,视力不好,恐怕有点晕眩。当然梵行刹土也分白天黑夜,白天就是这样,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差不多就像山那边的yin雨天。黑夜呢,无非是没有月亮,但星星照样闪闪发亮。梵行刹土虽然被隔在了铁围山之外,但它依旧属于人间,除了少点烟火气,其他什么都不缺。

一阵lang头打过来,浇得黑袍稀sh,令主把手探进风帽里,抹掉了脸上的水。回头看,dong冥糙发出的光,成为这昏暗海上唯一的照明。他们把它吊在桅杆上,风lang都浇不灭它,比灯笼火把好用多了。

航过了一程波涛,海面渐渐趋于平缓,船舱里的人松了口气,她说:“无量海上从来没有起过lang,这碱海果然可怕。”

姑娘就是姑娘,其实用不着害怕,如果船翻了还有他,绝不会让她淹死的。

那个男徒弟处处表现得很渊博,十分讨人厌。

“阎浮提外有九山八海,碱海是第八海。不像其他七海蓄满功德水,这里是咸水,没有神佛庇佑,因此风lang大了点。”他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师父放心,过了这片水域就到梵行地界了。以前金刚曾经扔过神杵定海,即便妖风再大,水也不会起波澜。”

那只瞿如立刻满眼崇拜,“师弟懂得真多,这是以前从鹤鸣山上学到的学问?”

黑袍下的双手握了起来,怪鸟胆小怕事,没出息!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紧紧抓住,让他有时间在师父面前卖弄。

艳无方当然很欣赏这个徒弟,作为一个凡人,能懂得这么多,不容易。她在微笑颔首的时候,令主气恼地转过身,蹲在了船头的缆绳桩上。

船绕开铁围山的山脚,因为谁也不知道水下是什么样的布局,万一触礁就麻烦了。远远驶开一点,那山体直抵梵天,进入其笼罩的范围,会生出渺小如蝼蚁的卑微感。山下常年yin暗,加之sh气重,前方的海面上汇聚起了浓重的雾。那片浓雾底下,隐约有星星点点的白,像飞雪凝集。

船舱里的瞿如也发现了,振臂高呼:“师父快来看,下雪了。”

这世上哪有落进水里不化的雪!无方忙出舱查看,起先离得太远看不清,后来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雪,是成群的蛀铁虫,它们首尾相连,在这片水域筑起了它们的王国。

大家都有点慌,这种虫子连铁都能啃咬,普通的木船根本经不起它们的袭击。只是奇怪,以铁为食的东西却长了一身好皮rou。通体的透白,乍然一看是纯洁无害的,可是当它张开嘴,里面密密麻麻的黑牙足以叫人胆寒。

dong冥糙只有一株,蛀铁虫已经汇聚成千军万马,令主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算错了,现在正是虫子繁殖的季节,它们从四面八方涌向这片yin寒的水域,运气不好的话,这场大集合要半个月后才结束。

他回头看了眼,她临风立在船舷上,长发漫天飞舞。广袖兜住了风,狠狠向上鼓胀起来,露出了一双纤纤的臂膀。腕上戴着的金钢圈,据说是莲师送给她的。莲师一个男人,对姑娘还真是关怀备至……他讪讪地想,忍不住再看一眼,金钢圈上佛光耀眼,照得那双玉臂如伎乐飞天。他开始怀疑,人间的那些壁画,不会是照她的样貌绘制的吧,简直像到骨子里去了。

蛀铁虫到底被惊醒了,慢慢分散开,如豆的小眼紧紧盯向这里,每一只都蓄势待发。

船在缓慢前进,桅杆上吊着dong冥糙,光线所及的地方蛀铁虫都避让开了。可是一棵糙的威力毕竟有限,个别愣头青被照见后化成了浮沫,更多的口唇大开,摆出了攻击姿态。

船还是驶入了它们的领地,被团团包围住了。这些东西生来邪气,如果不在它们进犯之前消灭它们,这条船顷刻就会被啃得一gan二净。

令主撩起了袖子,准备发威,但他还没来得及施为,一团火球就从天而降,轰地一下点燃了船尾的虫群。

他讶然看着碱海上火光如lang,这两重相克的极端融合,沸沸扬扬照亮了半边天幕。她依旧站在那里,足尖一点,身姿轻摇。高擎的掌间蓄满风雷,原来是她引来了地火,把船周几里内的虫子都清扫完了。

煞就是煞,该果决的时候毫不手软。黑袍覆盖的肩背放松下来,让到一边,听见瞿如呱呱怪叫着,“师父,那里还有!那里……那里……那里……”

叶振衣相较沉稳得多,他问:“师父怎么知道地火能烧尽它们?”

无方偶尔有点糊涂,放下袖子说:“水上漂浮的不是空心就是油xing大,我没有别的法宝,引地火试一试。”

结果歪打正着了,令主轻轻舒了口气,可惜离得有点近,可能被她发现了,那双眼睛忽然看过来,吓得他摒住了呼吸。

蛀铁虫损兵折将,大部分四散逃亡,剩下个别有气节的奋力啃咬船板,被瞿如执dong冥糙照死了。伤痕累累的船从虫阵里出来,所幸底没漏,勉qiang支撑到了渡口,他们一上岸,船就散架了。

无方看着残骸和艄公,啧啧道:“果真像船主说的那样,有去无回了。”

“赁金都收足了,人家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振衣接过无方手里的包袱,背在了自己肩上。

再往前就到了梵行刹土的边缘,妙善界是一面巨大的门楼,分割开刹土和碱海,进入这里,便彻底进入了jing怪的世界。

一路保驾护航领人进门,令主心里很高兴。蜥蜴追问他为什么不现形和她培养感qing,他觉得不能太急躁,空口白话告诉她“我是你未婚夫”,她不拿大脚丫子踹你脸才怪,女人最讨厌光说不练。

“去问问大管家,婚礼是不是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搓了搓手,“我要给她个惊喜,她发现自己一来魇都就做新娘子,一定很高兴。”

蜥蜴剔剔牙花儿,觉得有点悬。就照他这个自说自话的做法,别说灵医了,恐怕连只鹅都娶不到手啊。

第10章

虽然没面子的事gan了一路,但令主觉得为了顺利娶到媳妇,这点委曲求全不算什么。

善妙界的吞天,外界传得很厉害,其实这是种很蠢的怪,千百年来换汤不换药的招数,基本只能骗一骗路过的外地人。令主先行一步,入牌楼后正遇见它坐在地上摆弄沙盘。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爱好有点像,吞天用沙子铺出一条新路,引人入歧途;他用两根筷子搭出一座城,魇都是他兴趣所致的产物。

他拿脚踢了踢那怪物,它抬起头,呆呆的两只眼,鼻子小得几乎看不见,一张阔嘴占据了脸的一大半,一开口,声如铜钟:“白准……gan啥?”

梵行刹土上的妖鬼,见了他至少要尊称一声令主,只有这只吞天,多少次了,都是贼大胆,直呼他的姓名。

他喝他:“叫我令主!”

“我令主。”吞天咽了口唾沫,“gan啥?”

那张呆脸,简直让人看不下去。他弯腰,居高临下问它,“你又在玩沙子,又想害人!”

吞天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他的黑斗篷太大,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它看不见他的脸,所以看得很用力,像在瞪人。

“我饿……你gan啥?”

来来回回就是gan啥gan啥,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他叉着腰,凶神恶煞斥它,“走,到别处玩去!”

吞天似乎有点怕,看了他一眼,试探着伸爪拢拢它的沙子。

辖下的妖怪不听话,那还得了!令主生气了,一脚踩烂了它的沙盘,在它脑袋上狠狠敲了两下,“看什么看!走走走,不走还打你!”

吞天没有办法,像傻孩子遇见了恃qiang凌弱的孩子王,委屈巴巴抱起它的沙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所以入妙善界必遇吞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他回到那个队伍里,听他们谈起客栈伙计耳朵后面的痦子,沾沾自喜着。危险他已经为她扫清了,现在不论住哪里,都不用害怕。不过她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就算后来途经真客栈,也没有住进去。照她的话说,“人生地不熟,每一个妖怪都很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它们打jiao道。”

其实她太见外了,成见是因为没有深jiao。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时间久了,她会发现这里的好。梵行刹土当初也是净土,后来被抛弃了,才逐渐变成了秽土。不过恶也恶得真实,不像阎浮,更不像中土,虚头巴脑的,人和人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夜风chui拂,今晚夜色很好。令主背着手,远远跟着他们,他不善jiao际,更不知道怎么和姑娘攀搭,所以就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自己感觉很自在。

心qing不错,悄悄踢了一颗小石子,力道没有控制好,滚得超过他们了。他一惊,忙看向她,她的脸上有难辨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可能已经发现他了。

这么揣度,愈发慌张,他裹紧黑袍跑开了,只听见身后有人喃喃:“妖的好奇心真是重呢,都跟了我们一路了。”

多嘴的人是振衣,令主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杀人灭口了。

无方倒很宽容,她笑了笑,星光下的脸,从高处看下去尤其明艳。她说:“只要没有恶意,它愿意跟着就跟着吧。”看看,这就是区别,灵医见过形形色色的妖jing和鬼怪,知道如果要害他们,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踏进梵行刹土。

三个人暂且还是要相依为命的,他们露宿野外,生了一堆火。刹土和瀚海的不同之处在于瀚海里几乎没什么野味,刹土上兔子獐子遍地走。可惜瞿如这怪鸟不靠谱,到最后只带回来几只田鼠。他看不过眼,赶了一群huang羊过来,叶振衣挑了其中一只,手起刀落把羊给宰了。

令主蹲在一旁看,发现这人像个gan大事的。据说以前是道士还是天师?后来被吞了道行才投靠艳无方。照这手段,得亏落难了,否则肯定是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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