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其轩听完洛霜的要求,淡淡的道,“你又不差钱。”
“那我也不能把钱给那个群吸血鬼不是?留着给孩子们买粮食多好的啊!”洛霜理直气壮的道。
“行吧,你高兴就好。”说着,他吩咐白余亭,“去打听一下,那个中人的老板叫什么,平日里都在什么地方出没。”
这事简单,没多久白余亭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中人老板姓郭,叫郭达通,开了几家乱七八糟的公司,像是房屋租赁啊,黄包车租赁啊等等,看着是正规做生意的,实际不是,他惯爱仗势欺人。
郭达通家里的婆娘有一个表妹嫁给了警局的局长,他一发小在帮派混得不错,于是他左右一打通,就成黑白两道都有关系的了,其实就是欺负一些贫苦百姓。
好在他还算有良心,倒也没闹出人命来,就是租子中介费之类的,收得比别人狠。
白余亭打听出,他日常最喜欢的就是赌博了,三天两头就往赌场去,今天好似就在。
卫其轩也不废话,直接穿上外套,整理好领带,对洛霜说,“你先休息,我凌晨前回来。”
洛霜点头,“行,注意安全。”
卫其轩到达赌场后,直奔郭达通的牌桌,他在玩麻将。
卫其轩扫视一眼,威严的视线让人心里一紧,就有顶不住的站起来让出了位置。
他坐下,对着郭达通直接说了来意,“我看中了你那套六万没卖出去的别墅,说吧,今晚怎么赌?”
郭达通脸色一沉,“怎么?你是来砸场子的?”
卫其轩压根也不去理他的脸色,“我不做强买强卖的事,据说你喜欢赌博,那我们今天就赌一场吧,要是我赢了,那别墅归我。”
“我要是不答应呢?”郭达通还从来没被人逼迫过,一时不想顺对方的心。
卫其轩抬眉,冷淡一笑,“那你估计今后都玩不了了。”
什么意思?
随后卫其轩就让他知道什么意思了。
此后无论他玩什么赌局,卫其轩都跟着他,坐在他对面,凭着强大的心算能力,直接把他的底牌揭个干净。
卫其轩自己不赢,但郭达通的牌都被爆出来了,别人难道还能不去占便宜吗?
也就两小时的功夫,郭达通差点没被逼疯,输了一千银元不说,还被对话一句一句曝出自己摸牌时想了什么。
天哪,这都是什么人啊,是专门来捣乱的吗?
他向赌场提出抗议,这是作弊吧,就是作弊,比出老千还让人不耻,赌场都不管管?
经理看着再一次出现的卫其轩卫大数学家,也是欲哭无泪,可人家一晚上一分钱都没赢,你凭什么说他出老千,是不是?
无奈,经理只好解释卫其轩的来历,以及他之前干的丰功伟绩。
什么为了不让老婆沉迷赌博,控制所有人的牌面,让大家都不输不赢。
听起来太玄幻了,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厉害的?
可偏偏这人还就坐在他面前。
郭达通满心悲愤,“那你说,我要怎么办?这还让人怎么玩?!”
“要不你就如了那位爷的意?”经理迟疑的道。
郭达通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差点背过气去,可看着那位爷,姿态闲适的靠着椅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
他每敲一下,郭达通的心就漏跳了一拍,纯粹是吓的。
刚刚就是这样,他敲一下说一句,顺便还指点左右两人怎么出牌,直接让自己输的怀疑人生。
无法,郭达通咬牙,“我明天就让人把房契送到贵府上。”
卫其轩淡淡一笑,站起来整理西装,风度翩翩的道,“那我就不打扰郭先生的时间了。”
说着,他从后面白余亭手里接过一张支票,递到对面郭达通的桌子上,“这是购房的钱。”
众人一看,恰好是一千银元!就是刚刚郭达通输出去的钱。
看着卫其轩和白余亭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众人倒抽一口气,怪不得后面几次郭达通还赢了几盘,原来不是卫其轩算错了,而是他就想把郭达通输出去的钱控制在一千啊!
这下子,众人不得不服,这都是什么神仙。
有那和郭达通相熟的,就安慰道,“反正你那房子也卖不出去,就当花钱消灾了,来来来,我们继续玩,那个煞神走了,你好玩个痛快。”
可被这么一再的威慑,郭达通已经没了玩乐的兴致,拿起那张支票,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之后,他给自己那个表连襟打了一通电话,对方一听叫卫其轩,立刻呵斥,“这种牌面上的人你也敢得罪?难道你都不看报纸的吗,这些天铺天盖地都是他,你去瞅瞅,他认识多少大人物啊!别说是你了,就是我看到他,还不得点头哈腰的。我警告你啊,要是因为你的缘故,带累了我,那不要怪我不给面子。”
郭达通心里一咯噔,知道那确实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纵使心里再憋屈,第二天还是亲自送来了房契,还好声好气的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安排人清理。
卫其轩含笑打发他,转手递给刘婶,让她看着去安排。
刘婶接过房契,连连道谢,“多谢先生,多谢夫人,这下孩子们不用被送走了。”
洛霜从房里拿出一张支票,是六万银元,“这些你也拿过去吧,一是房子修整需要钱,二是多买些粮食,藏在地窖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粮食就涨价了。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只要有吃的,孤儿院就能一直办下去。”
这年头,养孩子并没有那么容易,可也谈不上多难,能给孩子们一口吃的,一件避寒的衣服,以及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能把孩子们拉拔大。
“这是不是太多了?”刘婶看着支票上的数字,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卫其轩和洛霜当大学老师的工资也不过五十多,洛霜因为班里的学生非富即贵,校长给的工资高一点,是五十六,而卫其轩只有五十二,这还是因为他的能力,额外给了补贴。
不然一个刚入职的老师,差不多也就是二三十而已。
可想而知,这个年代的物价,那六万真的就是笔巨款了。
“拿着吧,粮食能买多少买多少。我估计,有人看着孤儿院有吃的,估计会有不少人把孩子扔过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老百姓也过的不容易,家里饿死一两个小孩,实在太常见了,真的全部孩子都养活的,那是少数。
老百姓也不是傻的,自己养不活就会想办法,送到孤儿院是最简单的一种,总比卖人强吧?
更何况前些年,政府出台了政策,废除人口买卖的恶习,一旦被抓到,就要进大牢的。
这样一来,人口买卖不是减少了,而是不给钱了,也不签什么卖身契了。
家里养不起孩子的,往大户人家一送,也不要什么卖身钱了,只要给孩子一口饭吃,打骂算什么,能长大就是顶顶重要的事。
因此,一旦老百姓发现,孤儿院的孩子能吃的上饭了,就会有人不少人偷偷把自家孩子放到孤儿院门口,你能不收吗?
短时间内孤儿院的孩子爆增是肯定的,因此这六万别看多,光买粮就不知道够不够了。
“更何况,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起来,到时兵荒马乱的,粮食都没处买去,所以能囤多少囤多少。那个别墅我估计也有地下室,你们整修的时候,再多挖两个地窖,多藏点。”洛霜交代道,
刘婶点点头,“太太放心。”
说着她交代刘花儿准备今天的午饭,自己叫了花匠出门。
花匠也是他们的人,刘婶怕自己带着大笔的银钱出门不安全,叫花匠陪着才放心。
两人离开后,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应该是安排好了所有的事,他们没提具体是怎么安排的,洛霜也不去问。有需要他们会说,不说就是能搞定。
又过了一天,洛霜和卫其轩正式去学校上课了,两人去了不同的院系,一个在南楼,一个在北楼,中间还隔着一个池塘。
南楼的教学楼下,辅导员霍少芳正等着洛霜,一看她到了,忙热情的迎上来,“本来该提前拜访洛先生的,谁知道这些天实在是忙,只好现在和您说些班里的情况了。”
“辛苦霍老师了,”洛霜跟着她往办公室走,一边含笑听她介绍。
这个班总共收了三十个学生,全额满员,十七个男生,十三个女生。其中有十一个是有真才实学的,像是一个叫蔡文辉的男同学,就是华东联大有名的才子。
他至今发表过十几篇文章,还出过诗集,引起了一片反响。
其他人比他稍微差点,但多多少少也是登过报的人。
洛霜询问,“既然他们已经能写文章了,还上我的课干嘛?”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写小说的,故事性强,但文学性就见仁见智了,与其听她瞎逼逼,还不如去请教那些真正的文学大师呢。
“洛先生您谦虚了,你出版的几本书,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极优秀的。”霍辅导员吹捧了几句,然后才解释道,“他们也希望能有您的影响力。”
得,想出名呗!
这太正常了,而且她确实有这个渠道,只要学生们能写出不错的内容,她也可以考虑帮他们出版,甚至是海外发行,前提是,他们的故事能打动她。
“那剩下的呢?”洛霜问道。
“剩下的那些,他们家里希望自家孩子能有机会上报纸。”霍辅导员暗示道。
明白了,这就是没上过报纸的人,希望写的文能上报纸,上过报纸的人,打响名声。
果然是一群少爷小姐,要的是阳春白雪,而不是什么靠写文养家糊口。
那这就好办了。
洛霜跟着霍辅导员去了办公室,里面有四张桌子,两张是给他们的,剩下两张是给过来上课老师的。
这个班除了洛霜的课,还安排了其他文学系的老师教导,只是这边算兼课,有需要可以来这边办公室休息一下,他们有另外的办公室。
霍辅导员已经把办公室收拾好了,并把洛霜的课表拿过来了。
洛霜一看,自己的课基本在上午,有时是两节,有时是四节连在一起,这到方便了她。
写作实践除了理论,当然还要动笔去写,连在一起的时间,就比较方便了。
上课铃响,洛霜拿起自己做好的教案,和霍辅导员打了声招呼,就去了教室。
往讲台上一站,打眼一瞧,各个穿得光鲜亮丽,女孩打扮精致,男孩西装笔挺。见老师来了,他们也不怕,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洛霜冷眼一扫,顿时,嘈杂的环境安静下来。
做过皇后和女总裁的人,她想要威严,还真没几个人顶得住她眼神的压力。
学生们心里一寒,老老实实的坐直。
洛霜也不废话,直接开口,“你们加入这个班,都是写了文章才进来的。当然了,我不是说,你们写的好,才被选进来,而是你们家里有钱,给学校做贡献了,才让你们写的。而我,作为老师,要根据你们写作的水平,想办法让你们得到提高。”
说着,洛霜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学生们背脊发寒,“在座的,是不是有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写作水平啊,觉得自己写的很好的,举手!”
‘唰唰唰’居然有一半的人举了手,“勇气可嘉!那我们就从举了手的同学开始,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哪里是缺点,哪里优点,又该怎么提高。”
听到老师这么说,许多人脸色一红,显然也是心虚的。
洛霜不管他们,直接点名,“那个手举得最高的男生,叫刘一江是吧,你的文章,写《贫穷》?我就不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贫穷了,无病呻吟什么的,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提高思想高度,那是刘教授的任务,我的任务是告诉你,怎么写,才会让人觉得那才是真的贫穷。”
“对比懂不懂啊?你文里写到,你看到一个孩子站在寒风中,眼巴巴的看着包子铺里的包子,咽口水,他穿的十分破旧,一个包子都吃不起,这是贫穷。大家是不是觉得没感觉,浮于表面?”
众人不由的点点头。
“那我改一下,我看到一个孩子,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盯着我手里的包子挪不开眼,时不时还咽口水。说实话,这个包子不是我喜欢的砂糖馅的,本打算扔掉。可看到了他,我改主意了,对着那小孩喊,‘你跪下叫爸爸,我就把这包子给你’,他毫不犹豫的跪了,还冲着我喊了好几声。这才是贫穷,没有尊严的贫穷,为了一口吃的,他什么都愿意干。”
刘一江面红耳赤,“我才不会那么对别人。”
洛霜冷眼一扫,“那你有没有看过类似的场景?有的吧,我不信你们没见过,只是以前觉得他们谄媚,嘴脸难看,为了一口吃的,或者为了其他求上门,没脸没皮,对不对?”
上海虽然繁华,但也有无数挣扎求生的人。
这是最光辉的时代,也是最愚昧的时代,有人追求思想高度,也有人仅仅为了活下去,而抛弃一切尊严。
这不是谁的错,是时代变迁国家兴亡要经历的阵痛。
众人默然无语,显然想到了类似场景类似的人,洛霜道,“这叫贫穷,穷到抛弃一切尊严。你们很幸运,不必经历这些,但也不必去鄙视这些”
顿了顿,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话题说回到文章上面,“刘一江同学,显然是想走针砭时弊的路子,那你就得直击痛点,抓住事物的本质,才能真正刺痛人心。贫穷的本质是什么?是为了活下去抛弃一切,尊严,情感,道德,甚至是家人。刘一江同学可以认真观察一下,从这个几个方面举例子,重写一遍,下周交。”
刘一江默默的点头,心里翻江倒海,原来贫穷是这么可怕的事吗?真的会因为这个,什么都不要了?
“下一个,”洛霜也不去管下面少男少女们的沉默,只继续说下一篇。
今天的课一连四节,她基本把所有人的文章都点评了一遍,也有写得好的,像之前提到的蔡文辉,就写了一个非常生动的故事,只是因为考试时时常有限,写的比较简短。
洛霜让他把这个故事扩写,加入一些时下热门的元素,字数够了,就能试着投给报社出版了。
一上午下来,洛霜感觉自己的嗓子冒火,好在下午没课,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中午的时候,她去北楼下面等卫其轩一起去食堂吃饭,学生们都离开之后,卫其轩才缓步下来。
见到洛霜,他快步走过来,正要拉起她的手,就听到后面有一个怯怯的女声响起,“那个卫先生,我可不可以请你吃午饭?”
卫其轩和洛霜同时望过去,是一个穿着校服,看起来比较简朴的女生,十七八岁的样子。
被两人一看,她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感谢卫先生帮班里贫困的同学付了学费,我,我是其中之一。”说完,她就眼红了,柔柔弱弱的样子,像极了小白兔,可怜可爱。
洛霜都有点分不清楚,她到底是真心感谢,还是别有居心了。
卫其轩冷眼看她,“我原本的名额是要给王放的,是他好心,让给了你。你认真读书就是,不必专营有的没的。”
那女生吓了一跳,两眼泪汪汪,急急忙忙一鞠躬,然后忙不迭的跑了。
洛霜纳闷,“所以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把抢来的名额光明正大化。”卫其轩道。
“什么?”洛霜不明白。
卫其轩给她解释,“她和王放是家里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妻,两家的家境都一般。王放数学天赋非常好,你知道我们这个班,招的都是天赋卓绝的优秀学生,这其中有一半是特招进来的,王放和她都是。两人都考上了,但两家实在供不起,就商量着,让一人上。两人成婚,两家一起供一个人上学还是可以的。原本定的是王放,但王放改主意了,让未婚妻读,自己去赚钱供未婚妻。我见那小子实在是学数学的材料,就提出资助他,并且班上贫困的同学也不少,我干脆一起资助了,选了十个名额。王放就是其中之一,但他又放弃了,把名额转给了未婚妻,至于他自己,一边赚钱一边学,加上他父母赚的,勉强能上吧。”
这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那两人要成亲了吗?”
卫其轩看她,“没有,王放说,尊重未婚妻的意思,他们还小,上学期间就结婚,和同学会相处不来。”
啊这,“那姑娘的心思挺深啊!”原本只有一个人能上学,王放放弃了。现在有资助的机会,王放又放弃了,为的都是这个未婚妻,如果她没在其中做什么,傻子都不信。
现在名额到手了,这姑娘又跑到卫其轩面前,明面上说是感谢,其实是想把转让名额的事抹掉。
你看,这名额不是你王放让给我的,是先生也欣赏我,给了我一个名额,与你王放无关。
如果她是这么想的话,那就意味着,她其实并不愿意嫁给王放吧?
之前是没办法,需要王放家里帮着供她读书,现在有了别的机会,就比较容易撕扯开了。
“那你要怎么处理?”洛霜询问。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卫其轩冷淡的道,“我给了他一次机会,如果他自己不争气,好苗子不只有他一个。”
洛霜见他这幅表情,显然是对王放的行为不满,于是笑他,“要是换成我们,你说,你愿不愿意把机会让给我?”
卫其轩垂眸看她,眼中是翻腾的情绪,“你想要什么机会都可以,但我决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身边,最好一点念头都不要有,否则”
“否则?”洛霜扬眉,肆意道,“你想怎么样?”
“把你吃了,吞下去。”卫其轩在她耳边轻声道。
洛霜脸颊一红,“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收敛点。”
然而卫其轩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她,“不知道系统里有没有什么道具,能让两个灵魂合为一体。”
洛霜一愣,“那样,你就再也看不见我,触摸不到我,也不能再和我交流了。”
卫其轩遗憾的叹气,“是啊!世间难有两全法!”
洛霜翻了个白眼,“我们绑定的还不够深吗?”
“可你总想着离开我,”卫其轩委屈。
“我没有,”洛霜辩解。
“你有!”卫其轩继续委屈。
“我那只是说说而已。”洛霜反驳。
“那谁知道呢,你要是想都没想过,就不会这么说了。”卫其轩不依不饶。
洛霜额间眉头直跳,“你够了,卫其轩,是不是想吵架?还是今晚想睡书房了?”
卫其轩闭嘴,脸耷拉下来,表情委屈极了。
洛霜转身就走,老娘不伺候了,找帅哥吃午饭去,省的看见这张委屈的脸,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