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是拿温柔的眼睛看我的九皇子,总是冲我微笑的九皇子,连雪仗都不舍得和我打的九皇子,对我关怀备至的九皇子……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头上的烈日灼灼地烤晒着我,而我自我惩罚般地站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
多么可恨的人啊……偏偏总是要伤害身边的人。
我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只是感觉头昏脑涨起来,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模糊中,感觉有甜甜的液体流进嘴里,我突然警觉地睁开了眼。
眼前拿着碗匙的人明显一怔,继而咧嘴笑了笑,转头冲后面说:“王子,她醒了。”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也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
那身回纥装扮令人熟悉,原来竟是那个回纥王子。我再看眼前拿着碗匙的人,正是那天的那位仆人。
那仆人又盛了一勺,放在我嘴边,我警惕地问:“这是什么?”那仆人笑着回答说:“是红糖水……这位小姐中了暑气,所以才会昏倒。幸好我家王子正巧从那儿经过,不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小姐住在何处,便擅自先送到这里歇了歇。”我嗤之以鼻,先前简直要掐死我的人还会救我?
我也不顾那人送上来的糖水,径直起身下了床便大步地往外走。
我经过那个回纥王子时,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哦?就这样走了?对救命恩人连谢都不会说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礼仪之邦待人之道吗?”我转过头,吃惊地看向他。
他也不看我,目光倒也是平静的。
我冷笑,谢吗?倒也不难。
我冲门外叫道:“侍卫!”我知道质子的宫殿里一定是有相当数量的侍卫的。
果不其然,我刚叫出口,便有两个侍卫赶了进来。他们显然也知道我是谁,很利落地在我面前跪下了。
我口气严厉地冲他们喝道:“你们可知罪?”他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明所以,但是口上却说:“小臣们有罪。”我继续说:“你们不知道质子殿是不可以随意带进人的吗?今日尚好是我,若是某个伪装的刺客,伤了王子谁来负责?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抵偿的!”我虽然口上说的是为了王子的安全,实指他们监视不周。
那两个侍卫方才如梦初醒,连连叩头讨饶。
我冷眼旁观,见差不多了,便说:“今日之事暂且饶过你们。不过日后你们可要好好保护王子的安全,丝毫不能马虎。”我故意把“保护”两字咬得极重,可不只是对跪在眼前的两个侍卫说的。
那两个侍卫连忙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忠于职守,好好“保护”王子的安全。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王子。
“够了吗?”我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
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他身后的奴仆脸上露出一副愤愤然的神情:“你……”他摆了摆手,脸色又恢复了正常,冷笑了一下说:“前些日子刚听了农夫与蛇的故事……现在倒是能体会到农夫的悲哀了……”我的脸不觉一沉,是把我比作那条忘恩负义的蛇了吗?
我辩解道:“是你平时做人太过凶狠……”他挑了一下眉:“那小姐的态度就好了吗?”我一时哑然,却并不想在这儿与他口舌,转身就要走。
还未走出几步,便又感觉一阵眩晕,险些又要摔倒。
他本能地上前扶住我,我突然听到自己胃部小声咕咕叫的声音。
我红了脸。
想起这几天几乎没有吃下什么东西,原来自己终究是饿了。
怪不得会晕倒呢。
我抬头偷偷地瞄他,希望他不要听到那尴尬的声音才好。
只见他面部平静,我吁了一口气,还好。
他引着我在椅子上坐下,我突然感觉有些心虚。
他冲我笑了笑,向那奴仆吩咐道:“必勒格,去取些奶酪馍馍招待客人。”我的脸愈红了,原来他还是听到了。
那一刻,我简直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不一会儿,那个叫必勒格的仆人就端了好些吃食上来。
王子解释道:“我吃不惯你们这儿的食物,所以在宫殿里也不曾储备些。只得委屈你尝尝我们那儿的食物了……”我还好意思说什么呢?只是小声地说了谢谢。
我先是端起那杯马奶茶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怪异,实在很难下口。
但我还是勉强着咽下去了。
我看到他盯着我,于是嘴上说:“很好喝。”说着还要表示般再喝上一口,他却接过杯子放在一边,说:“我知道你喝不惯的,不用勉强了。再尝尝别的吧。”无论奶酪、馍馍、油炸饼、棋旦子,我都吃不太习惯,最后总算找到风干的牛肉条还算得上好吃,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心一意地吃起来。
我吃着吃着现他正在一旁盯着我看,于是疑惑地停下了,是不是自己的吃相太不雅观了?
他浅笑:“没想到你乖巧时还算是耐看……”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又马上说:“不过凶起来时就不敢恭维了。”我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
之后我们都默默地没有说话,让我颇觉尴尬,只得找些话题问:“你经常去猎场吗?”他苦笑了一声,说:“我是不可以随意在宫中走动的,只有在猎场还尚算自由……不过今日经过小姐的关照后,恐怕再去猎场也不那么随意了。”我有些惭愧,嘴上却硬着不肯道歉。
我环视四周,现这间宫殿虽谈不上破败,却远远比不上其他宫殿奢华,甚至是有些简陋了。
我看着眼前那位眼底掩饰不住落寞的异国王子,笑着摇了摇头。
虽贵为回纥未来国君,但是如今寄人篱下,连我这样的小女孩都可以欺辱,真是有几分悲惨。
我并不想说出任何安慰他的话。
自从九皇子的事情之后,我只是越觉得也许同情之于男子最是无用的吧。
晚上回去时,善善她们纷纷说我的神色好了许多。
我半信半疑地抚着脸,真的吗?许是有人当了出气筒吧。
晚饭时,她们聊天说:“过几天,宫中就该热闹了。”我问为什么。
婷仪嚷嚷说:“三天后,选中的秀女们就要进宫面圣了,小姐忘了吗?”我恍然,原来这些日子精神恍惚,竟忘了这般重要的事。
这件事情虽然说来与我并无多大的关系,但是每当想到此后宫中的势力格局总会或多或少地生变化,就不能不引起我的重视。
夜里又梦见了九皇子,看见他转身和我说再见,我拼命想去拦住他,可是脚却粘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离去……
我问:“九皇子你去哪儿?”九皇子回头冲我笑了笑,依然是温柔的笑容,他说:“去一个没有奴兮的地方……”我喊道:“不是不恨我吗?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九皇子依然拿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说:“因为看见奴兮心会流血啊……”我定睛一看,果然有汩汩鲜红的血从九皇子胸膛露出的心脏处流淌出来……
我惊叫着起身,现四周黑黑的,竟然是梦。
我从枕下摸出九皇子留下的荷包,将它贴在脸上,眼泪流了下来。
生怕吵醒侍夜的善善,我不敢哭出声来,最后剩下的只是轻轻的抽泣。
九皇子,你就不问问我恨不恨你吗……
我恨你呀。
你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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