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宴与的角度看不太对,实际上,宋倾只是想同小时候那样摸一摸宋谙的头,亲近一下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弟。
摸脸什么的,不存在的。
但下一刻,弟弟就把自己的手挥开了,然后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宋倾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一个人呆坐在原地。她涂着蔻丹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半晌,偏着头笑了。
刚才那个小男生,应该就是她的便宜弟媳吧,看上去在意得紧啊。
宋倾想了想自己这些天来的奔波,和终于解脱的怅然,突然间就绷不住了,簌簌流下泪来,边哭边笑。
真羡慕啊。
·
宋谙听得出来宴与的脚步声。
脚步声这种东西很玄学,人的高矮胖瘦不同,走路也有轻重缓急之分。即使是这种外在的条件很相近,也会因为内里的灵魂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声音。
宴与的脚步声在他听来就很独特,说不上来的独特。
临走前留下的那句“打扰了”,更是让他心里一慌,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宴与可千万别误会什么。
宋谙深吸一口气,一出门,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压根没有宴与的身影。
小祸害,跑的还挺快。
他走到宴与房门口,敲了敲:“开门。”
屋里面半晌没有动静。
不会去别的地方了吧。宋谙眉心拧了拧,又敲了三下。
这时候,门打开了,探出一个脑袋,头发微微凌乱。
“怎么了?我刚睡醒。”
宋谙一瞬间差点就真以为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了。
装的还挺像。
而宴与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毕竟临走前他又不是没说话,宋谙肯定能听出来声音。
这谎撒的太低级了。
可是仿佛心照不宣般,宋谙并没有拆穿他。只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带你见一个重要的人。”
一种恶劣的情绪开始在心底发酵,宋谙想借机试探一下,看看宴与的反应。
宴与眼睫抖了两抖,开玩笑般回道:“谁啊,女朋友?”
很重要的人,哪个女人能比他妈重要?
宋谙妈妈他见过的,保养的很好。但那个女人看上去明显年轻很多,只是妆稍微浓了一点,仔细回想一下,说是女孩也不为过。
长得好看又精致,像个大明星。
宋谙看着他,眼里带了点他看不懂的情绪:“嗯,差不多。”
宴与因为这个回答瞬间愣住,心里充满了怀疑。
毕竟宋谙天天和他在一块,有什么雌性生物都能看见,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这么一个女朋友?
又不是孙大圣转世,哪怕他告诉自己他和李子在一起了,都比这靠谱一点。
两个人这样沉默了半晌,宋谙感觉自己试不出什么了,准备解释。却见宴与抬头,眼含笑意,十分开心的样子。
他说:“铁蛋刚约我打游戏呢,你女朋友什么时候走?”
“还有,说好的谁先脱单谁是狗,宋老狗,这下你认了吧。”
……
宴与这人,平时情绪都很外露,该生气时生气,该开心时开心,看上去十分直性子。
但是情绪一旦超过临界点,就会藏在心里,谁也不让知道。
他已经被刚才那个梦逼到临界点了。后背发着冷,还没缓过劲来。梦境的最后,也没有人真正出现救他,他还是和原来一样,要靠自己才能逃离梦魇。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去依靠谁,可他潜意识下竟然喊出了宋谙的名字。
自己对宋谙有着不同寻常的依赖感。这个认知让他从心底感到慌乱。
女朋友应该是假的,但很重要……宋谙应该不会骗他。于是宴与干脆不去想事实真相如何。既然宋谙不否认,他就直接将错就错。
他不太想见。
他应该,和宋谙保持一点距离了,不能再更多纠缠他了。
宋谙看着宴与一脸无谓,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突然束手无策起来。
他连忙解释清楚:“我不该骗你,刚才那个人是我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考完试出来的路上,她正好看见我了,就给我发了个消息。徐嘉去找许灯泡问题去了,我就直接把她带到我房间了。”
他说的很急,失掉了以往的冷静,宴与只是垂眸,慢慢听着。等他说完,再平静地说:“我生什么气啊,那就恭喜你不是狗了。”
虽然还是很普通开着玩笑,但宋谙觉出来一丝不对劲,突然靠近了他些,伸手撩起挡在他眼前的碎发。
“宴与,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宴与偏头,躲开他的手,像是不愿多说:“没事。”
总不能告诉宋谙,自己又梦见了陆俞臣,然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了吧。
仔细一想,在他这,陆俞臣还真担当得起阴魂不散这个词。
他转移话题:“你等我一下。”
宋谙站在原地,乖乖等着,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他内心有些懊悔,干嘛开这种乱七八糟的玩笑。
宴与只是转身拿了一下他给宋谙准备的礼物,很快就出来了:“喏,送你的。”
宋谙心里一下满溢着欢喜,他接过这个盒子,问道:“怎么突然送……”
“这是我们俩打算办离婚手续前,我爸让我买的。”宴与打断他,笑眼微弯,“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等这次考完回去,我一定还你自由身,你可以开始浪迹天涯了。”
宋谙满心的欢喜被宴与一句感谢打破,僵在原地,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听说人世间最大的错觉,就是你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
宋谙为了不步父母和姐姐失败婚姻的后尘,一直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把这人放到心尖上捧着,就是为了把人抓的紧紧的,避免这种错觉的产生。
结果他还是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
他自认还算聪明,没想到也产生了这种错觉。
“谢了。”宋谙顿了半晌,声音有些淡漠,“你晚上记得吃饭,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收下吧,还是不舍得让这人难堪。
宋谙自嘲一笑,这下祸害真成了个祸害了。
烽火戏诸侯,他现在成了被戏耍的诸猴。
不对,宴与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凑上去的。
所以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宴与看着宋谙转过身,背影消失在门后,再传来“砰”的一声,明明声音不大,却震得他心里一颤。
难受劲从胃部一直涌上来,让他有点想干呕。
宴与打开背包,又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平息一下即将到来的一些生理反应。
是他错了,他真的不能再拖着宋谙了。
宴与把针管一扔,准准落到垃圾桶里。然后转身倒在床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以后再也不要在下午睡觉了,做梦做的太多,头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