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随着铁甲禁军卫如潮水般不断地涌进来,在场所有的杀手尽数被控制住了。
只是宴会场里依旧是乱糟糟的,尖叫声、哀嚎声、哭喊声伴着兵器碰撞声,混杂成一片,场面混乱不堪。
被禁军卫团团围在中心的温溪母子俩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尤其是温溪,她正跪坐在地上,怀里靠着的男人双目紧闭,无论她怎么喊都没反应,显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绯红色的官服被血迹熏染开一大片的深红,温溪摁在他伤口的手也早已被鲜血染红,大约是失血过多,男人面色越来越苍白。
温溪看着他伤口的位置,大致便是在心脏附近的地方,也不知道也没有伤到心脏,她已经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只能按照前世模糊的急救常识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按压伤口,
但血还是在不停地往外渗,温溪甚至有种错觉,这个男人的血快要因此流干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重复不断地大声喊叫太医。
这场国宴中,那几个品阶较高的太医们也都是参加的,只是他们都在外围边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听到温溪的喊声就猜可能出了大事了,也顾不得自己的惊魂未定,云江帆在内的几个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禁军卫中间挤了进去。
结果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他们看着秦敛的惨像,都以为他快不行了,也不敢多说废话,几个太医手忙脚乱地开始了急救。
温溪看着忙碌的太医,等到太医来了,她才敢松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双手止不住颤抖,她用无法控制住哭腔的嗓音问正在把脉的太医院院正,“怎么样徐太医,秦大人性命是否有碍?”
徐太医皱紧了眉头满脸肃穆,他也不敢妄下断论,光瞧着这幅模样,似乎是离断气也不远了,但他分明瞧得,这虽然被捅出了个血窟窿来,但没有伤及心脏,看着可怖吓人,但也只是严重点的外伤而已……
徐院正在太医院混了几十年,能坐到院正的这个位子上,那就是早已混成了成精的狐狸,他也并未说什么绝对的话,只是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请娘娘放心,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救治秦阁老。”
禁军卫统领蒋谦这时候也终于赶到场,在他的指挥下,禁军卫开始清理现场的状况。
蒋谦也算是秦敛一手带出来的人,行事作风也及其相似,他忍着暴怒打量一圈四周的情况,沉着声音咬牙切齿地下了命令,“能留活口的都给我留下活口,小心他们的嘴,别让他们自尽了,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搞的这么一出,老子要将幕后的王八蛋剁碎了喂狗!”
蒋谦双眼红得像要滴血,这是他自升任禁军卫统领以来第一次负责这般盛大的国宴的安防工作,为了这次国宴他很早之前便兢兢业业地开始做准备,忙得不可开交,熬了好几个通宵,有很多天忙得连家都没回,可是临到末了偏偏还是有人要和他作对,给他搞出了这么大一个乱子,天大的乱子!大到他这个禁军统领的乌纱帽都有可能要保不住了!
这时候的温溪还满脑子都是秦敛手上倒下去的场景,一个太医走过去对她说:“娘娘,秦大人的伤必须马上止血并医治,这里太乱了,需得赶快就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温溪骤然回神,结结巴巴地忙不得点头,“好……好好好,快快,来人……把秦大人抬到凌云殿去……唉小心点,轻点,别震到他的伤口。”
等到秦敛被抬下去的后,很快,现场也被禁军卫清理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惊魂甫定的赵宸抖着腿靠了过来,一把抱住温溪的手臂。
他并没有亲眼看到秦敛受伤的过程,只是刚才隔着层层人群听到了自己母亲那般凄厉的喊叫,着实吓到了这个孩子,这会儿看到温溪满手都是鲜血,即便知道血不是她的,也是够赵宸心惊肉跳的。
赵宸紧紧地抱着温溪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温溪这时候也勉强从秦敛的伤势中抽出些神思来,因为满手鲜血,她也没敢碰赵宸,只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淳哥儿有没有受伤?”
赵宸摇摇头,眼中含着泪花。
就在这时韩钊也跟着走了过来,目光上下看一遍温溪的情况,看到温溪满是鲜血还在不停颤抖的手,急切询问,“娘娘可有受伤?”
温溪摇摇头,有抬起头将在赵宸身上的视线移到了韩钊身上,发现他衣衫有些凌乱,右手手臂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也有血在渗出来。
温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露关切之色,“韩将军的手臂……要不还是去偏殿吧,那里太医都在,找一个给你包扎一下,其他地方也可有受伤?”
韩钊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龇龇牙,却冲温溪一笑,“谢太后娘娘关心,只是点小伤无碍的,这儿这么多人受了伤,太医们怕是忙不过来,我一会儿回府的时候自己处理一下便可,不过,娘娘还请您先看看这个。”
韩钊右手捻着一样东西递到温溪跟前。
温溪定睛细瞧,才发现,这好像是方才那些杀手们从银铃里射出来的暗器,现在细看之下,暗器的箭头是不正常的乌黑冷光……她心念电转间,浑身一凛,看向韩钊,“有毒?”
韩钊也是满脸凝重,“是的,这种毒臣在南黎见过,异常珍贵稀有,但此毒只要划破了皮肤渗入血液中,便是见血封喉,能在一盏茶的工夫内令人毙命。”
温溪惊魂未定地看向抱着自己胳膊的赵宸,刚才幸亏及时躲避,不然后果她正的不敢想象……
她恨恨咬牙,看来这群杀手幕后的人是做足了准备想要她母子俩的命,今日弄成这番局面,所以若是被她揪出这幕后主使,那就别怪她到时候心狠手辣!
“娘娘。”禁军卫统领蒋谦走了过来,对着她抱拳一礼,“娘娘这边现下纷乱也不安全,臣还是派人护送您和陛下先行回坤元宫吧,接下来臣便是想请陛下讨一道圣旨封锁宫门和城门,严加盘查,搜查刺客是否还有其他同党。”
温溪略一思考后便点头同意了,她在蒋谦的护送下转身准备带着儿子离开,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转回头对伸手的韩钊道:“既要封锁宫门,韩将军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宫门了,还是尽快找太医把手上的上处理一下吧。”
韩钊咧出一口白牙,弯身从温溪行礼,“臣晓得了,一会儿便去,娘娘、陛下快些回宫去吧,外面不安全。”
等温溪离开走远后,蒋谦的脸瞬间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一般彻底阴沉了下来,他随意地朝韩钊一礼算作打招呼,而后锐利的目光便在场上逡巡。
很快便瞄准站在角落里拉拉扯扯的南黎公主阿蛮珠和一个南黎使臣。
蒋谦招手叫来一旁的一个禁军卫,在他耳边轻声吩咐几句,那禁军卫得令,一挥手带着一对禁军卫冲着阿蛮珠和四散的南黎使臣们走过去,将他们围了起来。
“喂!你拽我做什么?快放手!你们大召人真奇怪,这是做什么?我们又不是那些杀手,你们尽管围了那些杀手去,围我们做什么!”南黎公主清脆透亮的声音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银铃声在空旷的夜空中飘散开来。
“公主殿下,还请莫要为难我们,请南黎的诸位随在下到一处偏殿等候,请配合我们。”一个禁军卫面无表情道。
阿蛮珠双手叉腰瞪圆了眼冲着那禁军卫脆生生骂道:“我们是为了两国邦交远道而来的客人,又不是这些杀人的凶手,为何要围了我们像犯人一般对待?”
阿蛮珠身边的使臣冷汗都快要下来,一直在拽她的胳膊,小祖宗,都这种时候了,人确实是从我们里面出来的,这无法反驳,咱们还是先低调一点吧,命能不能保下来都还是个问题!
那禁军卫也不惧,依旧面无表情,只凉凉地回了一句,“这些刺客都是从贵国的舞团里冒出来的。”
“你……”阿蛮珠有些哑火,这的确是辩驳不得的事实,但她犹不甘心地小声嘟囔,“反正就不是我们的,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回事,我刚刚还用一个刺客砸了好几个刺客呢……”
使臣几乎是快把阿蛮珠的衣摆给拽下来了。
小祖宗真的快别说了,你的那些事情真的还是不要让大召人知道的好!王上临行前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您注意再注意控制再控制,结果到了大召才没几天,您就当着大召天子和满院子文武百官的面结结实实地秀了一把您的“特殊才艺”,我真的是无颜回南黎面见自己的主君……
看着被禁军卫强行带走的南黎使团和南黎公主,韩钊收回视线看向身边蒋谦,“蒋统领,这到底是不太妥吧,钊对南黎人也算了解,南黎人若真有心想要刺杀陛下与太后,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此事来得蹊跷,如此这般,两国之间大抵是要生出龃龉的……”
蒋谦冷冷得瞥了韩钊一眼,“那是内阁和鸿胪寺的事,我只管做好我分内的事,刺客出在南黎使团,无论再怎么蹊跷,他们也脱不了干系,韩将军还是管好自己的胳膊吧。”
蒋谦是真的有火无处发,他做了多少准备工作,自认为严防死守,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岔子,他官都快保不住了,还管什么南黎不南黎的,现在只要能找出哪怕一丝关于幕后主使的线索来,他也能将功补过些……
宴会场上的惨剧正在缓慢地进行善后,而温溪母子俩则在禁军卫密不透风的护送下朝坤元宫的方向走。
当走出御花园到了边上凌云殿的偏殿的时候,温溪脚步一顿,这里便是里御花园宴会地最近的一座殿宇,她转头对赵宸道:“淳哥儿你先回去,秦敛在里头也不知道有无生命危险,我去瞧瞧。”
“母亲!”赵宸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她的胳膊,皱眉反对,想了想道:“既是秦敛在里面生死不知,那我与母亲一起去!”
温溪想了想,凌云殿离御花园最近,方才那场刺杀中手上的人应该都是就近被送到了这里,没进门只远远听着,便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叫声,她知道今晚这一处已经吓到了儿子,凌云殿里面现在一定也是有些血腥的,就不再让小小年纪的儿子进去受刺激了。
她手上的鲜血已经从林秋娘那里拿了帕子进行了擦拭,但因为没有用水所以只是大致地擦了擦,血的红晕仍旧顽固地染在她的手上,她用这般红彤彤、满是血腥气的手轻轻摸了摸赵宸,“淳哥儿听话,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让人煮些安神的汤药。”
赵宸虽极不情愿,但还是听了温溪的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待赵宸离开后,温溪转回身,抬头望向凌云殿的匾额,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走了进去。
凌云殿里的情形果然和温溪想得差不多,伤者都被就近送到了这里,几乎整个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赶了过来,正三三两两地在给伤者们医治包扎,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见到温溪进来,好些人都准备起身给温溪请安,温溪摆摆手,示意他们自顾自便可,不必在意。
她进了殿,环顾四周,然后找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年轻太医问道:“是否有看到秦大人被送进来,在何处。”
那太医点点头,手朝最里间的暖阁一指。
温溪便朝暖阁的方向走进去,才走到门边,望着紧闭的房门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来回踱步,生怕影响了里头太医的发挥。
就在这时,有一个医童端了一盆清水从外面匆匆进来,看见门口的温溪放下水盆就要跪地给她请安。
温溪急忙阻止,有些结巴地问道:“怎……怎么样?里面……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医童低垂着头恭敬答道:“徐院正他们正在给秦大人的止血清理伤口……伤口可怖,但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温溪一听,心顿时安下来一般,她赶紧对着医童挥手,“那你快进去吧,莫耽搁了。”
医童依言端着水盆推门而入,因为身后门外便是太后,他也不便再关门,只管自己走到榻前,放下水盆,从徐院正手里接过一个满是血迹的帕子放在清水中清洗。
徐院正正在亲自为秦敛清洗伤口,准备先上些止血的伤药,他刚刚和其他几位太医已经认认真真地检查,和自己最初的诊断一样,这秦阁老的伤看着恐怖,但完美的避过了心脏,只伤了骨头。
就是被捅穿了窟窿,皮肉外翻,里头的骨头都露出来了,血流不止,看着是很吓人,但只要止住了血,再好好地将养些时日,等骨伤愈合后就并无什么大碍了。
而且这会儿秦敛也已经醒过来了,面色有些苍白,睁着眼一言不发地任徐院正处理伤口。
徐院正拿着止血药正轻轻地往伤口上倒,因为面前的人是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秦阁老,他对待的态度就如同对待皇帝一般丝毫不敢马虎,手脚也放到最轻,生怕不小心弄疼了他。
就在这时,旁边正在搓巾帕的医童低声对徐院正说了一句,“对了师父,我进来的时候碰到了太后娘娘,她很是关切秦大人的伤势,这会儿正在门口站着呢。”
听徒弟这么一说,徐院正手下的动作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只是他太过专注,没发现躺着的男人眼中幽光一闪,然后就见他张嘴发出了一声不高不低地痛苦闷哼。
本来一直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出声,吓得徐院正双手一抖,止血药瞬间撒下去了大半瓶。
然后就听见了男人更加响亮的一声痛苦低吼,只见他额头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徐院正整个人都是一愣,瞪圆了眼睛拿着手里的药瓶看了又看,确认这是止血药没错。
虽然止血药碰到鲜活的伤口是会有不小的刺痛感,但作为太医,徐院正觉得这样的痛楚一个大男人应该还是可以忍受的,只是他没想到,外人眼中的阎罗王秦敛居然想着小媳妇似的是个这么怕疼的!
门是开着的,两声痛苦的喊叫悠悠然飘出,一前一后传到了门外温溪的耳朵里。
正在不停踱步的温溪脚步一滞,原本紧张交握的手顿时握得更加紧了,手指骨节都泛了青白。
怎么办,好像很严重啊,不会有事吧?千万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