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会议室里,一群高层正在商讨公司下半年的发展计划,一阵尖锐的铃声打断严肃的氛围。
陆玲晚没有要接通的意思,只是淡淡看着手机屏幕。悠扬的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突兀,下属们纷纷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计划书,没人敢提醒她接听电话。第二通快自动挂断时,电话被一根纤纤玉指点开。
“我在公司,有事回去再说。”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陆啸不管那么多,他满心满脑都是怎么让陆汀快去死,“你不是说查陆汀的底细吗,怎么还没有结果!”
面对语气恶劣的弟弟,陆玲晚神情温和,抬手向副手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主持会议,起身出了会议室。
陆啸在那头破口大骂:“你请的到底是什么酒囊饭袋!”
“你冷静点。”陆玲晚温声安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对了,你赶紧让律师撤销复议的事,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陆啸急躁道,“那司机说如果我不救他出来,他就把事情捅给警察!”
陆玲晚漂亮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烦闷,她红唇紧抿,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就知道给她惹麻烦,偏偏爸妈疼爱小儿子,总让她去给收拾烂摊子。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个不用休息,不能疲惫的工具人。
“那就让他捅出去。”陆玲晚冷着脸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陆啸紧跟着又连续打了个几个过去,无一不是提示关机,气得扬手砸了电话,如困兽一般暴躁的原地走动,目光触及到被丢至墙角的木头人,他后槽牙紧咬,最终恶意和仇恨击败了他的顾忌。
他陆汀躲得了一次,还能躲第二次吗?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又怎么会入不了爷爷的眼。
——
陆汀对网络上的东西兴趣不大,随手翻了一下就将手机搁置一旁,专心吃面。
老板娘连续几天看见他,已经脸熟,笑着给青年端来一碗面汤:“你是刚搬来不久吧。”
“是。”陆汀眯着眼喝了口热乎乎的面汤,拿纸擦了擦嘴,“老板娘,您知道附近哪里有卖黄表纸的吗?”
老板娘仔细想了下,“菜市场就有。”
卖黄表纸的地方在菜市场西口,老板是个瘸腿的中年人,见陆汀进门,他撑着柜台站起来,“要点什么?”
陆汀:“黄表纸。”
老板弯腰抽出一沓,扔到玻璃柜台上。早先冥币还没有那么多种类的时候,大家就用黄表纸祭祀先祖,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各种各样的冥币能挑的人眼花缭乱,见陆汀没有要其他的意思,他忍不住道:“别的不要了?”
“不要了。”陆汀付了钱,扬了扬手里的纸,“有这个就够了。”
老板撇嘴,心说这人真抠,给死人烧纸好歹也该来点大面额的吧。
陆汀拎着黑色口袋回家时,冯茜在厨剁骨头,腥浓得令人作呕的气味从她身上飘到了客厅,面具出现在她脸上,比之前更加清晰,每一张面具上都有自己的表情。
痛苦的,兴奋的,狰狞的,这些表情生动明显,陆汀不由得怀疑,这种现象是不是代表冯茜茜撑不了多久了。在厨房门口徘徊一阵后,他决定走进去。
沉浸在劈砍中的冯茜茜灵台忽地清明,看看自己的沾满鲜血的手,再看看四周被劈的骨头渣子飞溅的灶台,她无法接受似的身形一晃,往后踉跄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的双手在颤抖,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每次做这些可怕又莫名其妙的事时她的意识都很模糊,很难控制自己。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精神病。会不会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她的人格分裂正在加重。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难道错了吗?
眼角余光瞥见陆汀想要靠近,冯茜茜脸上表情僵住,极不自然的切换成一个难看的笑,想到陆汀之前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厌烦。
“冯姐,或许我能帮你。”陆汀也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把人彻底救下来,就算不能,也能先做个替身给冯茜茜挡上一两天。
冯茜茜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她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谢谢,不用,我什么事也没有。”
陆汀看着她从面前经过,扭头看进厨房。
冯茜茜站过的地方,握过的菜刀,使用过的灶台,处处残留着散发着臭味的黑气。陆汀将手里的口袋放在门边,挽起袖子将厨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免得其他人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做完这些后,他随意吃了点面包,拎着黄表纸回了房间。
进门第一件事,是去床头看花盆。
他坐到床头,撕下一张纸开始折小人。陆汀手笨,翻来覆去扯坏了好几张,他扫了眼花盆,看着那鲜嫩的颜色,想要与之交谈的欲望又来了,忍不住用指尖点了点叶片。
收回手指,他从床上滑坐到地上,两腿盘着,重新专注于手里的动作。
普通纸张撕成的小人威力很小,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承受不了陆啸的恶咒。必须用黄表纸这种本身就带有一点法力效力的才行。
陆汀两只眼睛黏在纸人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多了一根藤。
藤沿着那道笔挺的后背往上,来到青年的肩头,坚硬的刺从藤身中探出来,擦过后颈处漆黑的发尾。陆汀折纸人的手一顿,转头往后看,床被整齐,床头一片安宁。
挠了两下微微发痒的后颈,将最后一个步骤折好。
纸人折得很丑,脑袋歪着,手脚长短不一,这已经是他目前最好的成果了。为了让纸人更加贴近于真人,陆汀没有用头发或者指甲,望着天花板想了想,他咬破中指,把第一滴血点在纸人的眉心。
血入纸就被吸收,自动描出五官。
纸人活过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先将自己的脑袋摆正,然后坐在陆汀的手心里拉扯自己的手脚,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人”。
接下来两天里,替身纸人在陆汀的房间里上蹿下跳,暂时还没有派上用场。
周一这天,陆汀起得很早,这是他第一天上班,除了入职需要证件,还特意背了个双肩包,里面带了纸人和花盆。
纸人被丢进背包后,就老鼠见到猫一般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陆汀尝试着将它与花盆放到一起,几次下来纸人吓到崩溃,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一死百了。
早高峰时期地铁上人特别多,好在合租房离公司不远,只有四站路。
陆汀从人群中挤出来,出了地铁站,随着人|流一起来到有人行道的十字路口。路口对面,行人灯上显示着倒计时。
平日里飞逝而过的时间,总是在此刻过得特别慢,好几个赶时间的人直接闯了红灯。陆汀看了眼时间,安心等待着,偏偏就是这时候背包里一直很安稳的纸人突然猛烈地隔着背包撞击他的后背。
陆汀顺着那股力往前踉跄,脚下竭力站稳,一辆黑色轿车就是这时候从他面前飞速经过的,车身几乎擦到胸口的衣服。
附近的行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好心的人将他往后拉,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汀心有余悸,声音不太稳,同时也感觉到被背包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他悄悄拨开了拉链,纸人立刻把脑袋探了出来。
帮他的大叔还在说话:“等红灯的时候留点神,路上车来车往,万一摔下去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陆汀恳切的笑着说,“谢谢大叔。”
大叔摆摆手,两道浓眉皱了皱,他刚刚好像看见有东西从青年肩上爬过。仔细一看,又没了。
红灯停,绿灯亮,纸人藏在陆汀的衣服里动来动去,早在陆汀被人推下街沿的时候,它就开始焦躁。
陆汀隔着衣服按住正往腹部滑去的纸人,向保安说明自己是新人的情况后,顺利进入公司所在的办公楼。
公司里得知有新员工要加入,一大早就来准备欢迎仪式。
算上老板在内的六个人,高高举起的双手上拿着彩带喷,正要张口欢迎,只见青年快步从他们面前掠过,尚未看清面貌,人就已经拐进前方不远的卫生间。
进了隔间,纸人从陆汀的衣服里滑出来,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它两只手按住头部,双腿蜷缩,身体从肚子开始露出一条光滑平整的缝隙,就像有人拿着一把无形的刀在切开它的腹部。
陆汀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陆啸正在用利器切割下咒的媒介。
纸人不会说话,不会嘶吼,但它的身体会表达,如活生生的人那样正因为疼痛而浑身抽搐。它的两只眼睛开始流血,无声的哭泣着。腹部的伤口撕裂得很大,血涓涓流出,然后它的四肢开始分裂,最后是脑袋。
无形的力量把它的头从中劈开,顽强的纸人却还活着,它翻滚着爬到陆汀脚尖前。
“辛苦你了。”陆汀蹲下来,摸了摸它血糊糊的身体,温柔的神色中带着一丝锐芒:“结束了。”
破烂不堪的纸人被一双手捧起,陆汀抹去它的血泪,掐住残留在纸人眉心的那点血,一个用力,指甲破开血点,在纸人眉心处留下一个月牙形的洞,那痛苦扭动的身体彻底失去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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