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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进宫第六十二天(1 / 1)

一路上萧越都在思索这件事,奈何毫无头绪,他正想问问贺眠眠,不期然遇上正痴痴地望着贺眠眠的寮房的林逢青。

林逢青看见他们在一起,眸中浮现受伤的神色,这才低声行礼道:“参见皇上,参见……长公主殿下。”

萧越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平身。

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没问他要做什么,正是这种不在乎刺痛了林逢青,他连与皇上相比的资格都没有,在皇上眼中,他只是个愣头青吧。

沉默片刻,他有些支撑不住道:“皇上,末将告退。”

话音刚落,萧越平静道:“朕看到了你的折子,已经批了,准许你与林淑人五日后回云州。”

贺眠眠有些讶异,林淑人母子似乎还没来多久……不过想起原因是什么,她抿了下唇没说话。

“多谢皇上。”林逢青低落道,控制着自己忍不住往贺眠眠身上瞟的动作,一直低着头。

萧越很满意他的知礼,但是心中又有些不满,前几日在含元殿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今日却像霜打的茄子。

想了想,萧越道:“若是有话你便直说,朕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林逢青紧张地舔了下唇,低声问:“皇上,末将能与殿下单独说几句话吗?”

萧越看了眼贺眠眠,见她点头,他便离得远了些,负手望着一旁的菩提树。

“殿下,过几日,我和我娘要走了,”林逢青将一直紧紧攥着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殿下收下。”

贺眠眠低眸看了眼他手中的物件,是一个色泽上乘的玉佩,上面雕琢着一个“贺”字,周围荷花浮动,不知为何,荷花竟是红的。

林逢青见她迟迟不接,连忙解释:“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上面的字是‘贺’,我也不能未卜先知,不知道以后会喜欢……你。”

越说声音越低,他扯了下唇角,接着道:“这是上一任云州刺史的东西,你还记得吗,我与你说过,他也姓贺。我见这个玉佩好看就一直留着,见了你之后便觉得与你甚是相配,所以想送给你,你……喜欢吗?”

他小心翼翼地解释完,见她一直抿着唇不说话,他心中难熬,索性直接将玉佩往她手里一塞,撒腿跑远了。

只是走得远了,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

明明恣意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却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爱情盛开在十六岁,同样凋零在十六岁,他知道,或许这会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她。

那么,就让他再看最后一眼。

他慢慢后退,随后转过身,大步走远。

贺眠眠愕然地望着手中的玉佩,她只是在想怎么拒绝他而已……

萧越注意到林逢青走了,便上前,正要说话,却发觉贺眠眠手中有个东西。

林逢青送的?他拿起来仔细看了两眼,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见他神色有异,贺眠眠解释道:“林逢青说,这是上一任云州刺史留下的玉佩。”

上一任云州刺史……贺正阑。

十三年前与敌国一仗,为保全全城百姓,他与夫人甘愿自刎,为援兵的到来争取时间。此义连敌国将领都为之动容,是以两国约定将养生息,二十年内不再打仗。

可以说,如今的和平是前云州刺史贺正阑与夫人用生命换回来的。

萧越将玉佩握在手中,望着荷花花瓣上的红色,是再也擦不掉的血迹,不知是不是贺刺史与贺夫人的。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良久才道:“留着吧,好好保管。”

贺眠眠咦了一声,这可是别的男人送她的,他怎么这么平静呀?

萧越心情有些沉重,不吐不快,便将此事告知她,末了又道:“贺刺史与贺夫人心中有大义,这血迹或许便是他们自刎时留下的……你别怕,这是忠魂的血,会佑你平安。”

贺眠眠心生敬畏,她小心翼翼地攥着玉佩的绳结,没再碰玉佩。

“那贺刺史有儿女吗?”她疑惑道,“该好好善待他的孩子。”

“有一个女儿,当时三岁,只是战乱之后不知所踪,先帝派人找了许久,但是……”

说到这里,萧越步伐微顿,认真地看了一眼贺眠眠。

许久他才开口:“眠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

啊?贺眠眠一愣,想了想才道:“大概是三岁吧。”

她能想起来的最久远的事情便是她夜里惊醒,爹爹安抚她的模样——她小时候总是被一些小动静惊醒,时常睡不好觉。

萧越慢慢垂眸,梦里的贺眠眠来宫里的时间也是三岁。

不过梦里并未说过她的身份,也没有提过她的由来,他只知道她三岁的时候做了公主,记在母后名下,似乎理应如此,连他也这样认为。

可是……眠眠明明是有家的,在梦里为何会做了公主?

难道是因为梦中的母后思女心切,早早地便派人找到与永乐相似的贺眠眠收养了?

他闭上眼睛,细细地凝神思索着七岁那年的第一个梦。

他在上课的时候被告知多了一个妹妹,但是距离他能去母后的宫中还有五日,他便没有在意,一心刻苦读书。

等到了那日,他回去之后便看见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母后的催促下怯生生地喊他哥哥。

母后是笑着的,但是她看向眠眠的眼中,并没有对永乐的眷恋,只有得了一个女儿的满足,抚慰了丧女之痛。

由此推断,小时候的眠眠和永乐是不像的,所以眠眠并不是母后寻来的。

转念萧越又想起贺眠眠的爹爹在信中说的那句话。

他又是怎么知道眠眠的归宿是皇宫的?

若是因为眠眠漂亮能得他的青眼,根本没有理由,在宫中稍微做错一件事便会有性命之忧,没人能在宫中一帆风顺。

所以贺老爹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如此笃定。

萧越看向贺眠眠,她也姓贺,十六岁,十三年前三岁,是不是贺老爹的女儿还存疑,可以说是来历不明,说不定……

萧越有些激动,拉着贺眠眠的手快步前往寮房,快速写下几行字,不等墨迹干透便吹哨唤来信鸽,将信绑在信鸽腿上,信鸽很快扑棱着翅膀飞远。

贺眠眠被他的动作弄懵了,好半晌才问:“给谁寄信?”

“陈若白,”他简短地解释,“有件大事要交给他做。”

在真相还未浮出水面之前,他不想让眠眠担惊受怕,是以并未说太多。

那便是国事了,贺眠眠点点头,又忙问:“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不用再找和我相似的姑娘了?”

“……”萧越轻咳一声,“朕忘了,下次再写吧。”

贺眠眠皱眉,这件事怎么能拖呢,不然陈若白又要忙前忙后的。

萧越和她讨价还价:“亲朕一下,朕便去写。”

贺眠眠红了脸,这里是普济寺,她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了,所以并不答应,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我帮你磨墨好不好?”

他斟酌许久才勉为其难地应了声。

贺眠眠一边磨墨一边问:“要把阿溪的事告诉他吗?”

“不必了,”萧越淡淡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陈若白为何知道皇姐可能没死的事情,朕还没弄明白。”

上次回宫,他去了一趟寿康宫,但是陈太后避而不见,说是身体不适。

越不敢见他,越证明此事与陈太后有关系。当初皇姐被母后送出皇宫的时候,陈太后应当是看见了,私下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还有待商榷。

毕竟陈太后的姐姐大陈氏的死与母后有直接的关系,为了替姐姐报仇,生性怯懦的人也会忍不住勇敢。

“磨好了。”

萧越回神朝她一笑:“多谢眠眠。”

又寄了一封信,两人便都有些无所事事,贺眠眠提议道:“要不要去月老祠看看?”

此时正值傍晚,香客走的差不多了,留在此处的多是小住的香客,是以人不算多。他们乔装一番便正大光明地挽着手出现在月老祠,并没有被人发现。

来到姻缘树下,贺眠眠想写个姻缘牌,上次被林逢青一吓耽搁了,这次她一定要写。

她一笔一划地将心中所求写在姻缘牌中,等墨迹干了便拿起来准备挂在树上,转身却见萧越盯着几个姻缘牌若有所思。

贺眠眠怔了下,那个位置好眼熟……

她蹑手蹑脚地上前,果然看见那是挂着她的名字的姻缘牌,随风轻轻晃着。

“这几个人,朕记住了,”萧越冷笑一声,“觊觎朕的女人。”

贺眠眠有些无语,边挂姻缘牌边嘟囔道:“他们又不知道你喜欢我。”

“过段日子便知道了,朕会昭告天下,”萧越平静道,“你写了什么?”

贺眠眠闻言也来不及细想他前半句话,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姻缘牌。

萧越本是随口一问,见她藏着反而有了些好奇心,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拿开,便看见一行簪花小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梦里的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贺眠眠忽然又有些难过,低声道,“那日我断发,约定与你此生不复相见,但是你却将我们的头发缠在一起,留在香囊中。后来继位的皇帝把香囊交给我,我才知道你临死都抱着我还会回来见你的期望,但是我还是没有回去……”

说到这里,贺眠眠叹息一声:“我都觉得梦里的自己心太硬了……可是没想到梦里的我临死之前却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贺眠眠落了泪:“太难了,明明是相爱的,可是却不能在一起。”

萧越将她拥在怀中,沉声安抚:“那是梦,不是真的,朕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为她擦掉眼泪,萧越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

贺眠眠偏头躲了躲,被他这么一打岔,伤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比起梦里,现在已经很好了,太后不仅没有薨逝,还找到了永乐长公主,她与萧越也没有分开,已经算是三全其美了。

萧越有心让她高兴,便提议道:“想求签吗?去算一算我们的姻缘。”

贺眠眠想了想才点头,她怕抽到大凶,抽签的时候手比签筒抖得还厉害,最后还是萧越替她拿了一支签,告诉她是大吉,她这才松了口气。

萧越看了两眼签文,眉眼微动道:“眠眠,不想看看吗?”

贺眠眠没什么兴趣,正想说不看,萧越却直接放在她面前,她被迫看了一眼——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怎么这么巧?

她讶然地拿在手中看了两眼,心满意足。

或许这就是梦里的眠眠送她的呢?

让今生的贺眠眠与萧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带着梦里的贺眠眠与萧越那份一起。

那些未了的缘,今生都有了归宿。

出宫的时候绿树成荫,回宫的时候橙黄一片。

深秋已至。

贺眠眠下了轿子,打量着多日不见的皇宫,明明只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但是因为那个梦,却像是在这里待了十余年。

“眠眠,这里就是我的家?”

身后传来阿溪的声音,贺眠眠回眸一笑,笃定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可是我没什么印象。”阿溪摇摇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怕她再想下去,贺眠眠忙道:“我陪你去看看你的宫殿吧,就在母后的寿安宫里,名叫晨曦阁,和我的静姝阁离的很近……”

两个姑娘说笑着慢慢走远,太后看了一会儿,眸中泪光点点,她忍不住感叹:“哀家的永乐,终于回来了,哀家盼了二十年。”

嬷嬷笑着提醒:“太后,您又说错了,是永熙长公主。”

“是,哀家都高兴糊涂了,”太后擦了擦泪,“回宫吧。”

安顿好后,太后将玩的乐此不疲的两个姑娘叫回来,又派人去寻了萧越,四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萧越提起一事:“母后,封皇姐为长公主的旨意已经拟好了,用过膳后便让您过目……还有封号,不改了吗?”

那日太后说阿溪是永熙长公主,想必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封号,所以还是问了这句。

太后沉吟片刻才道:“不改了,就永熙吧。”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阿溪已经明白自己是走丢的长公主,所以听到这些话面无异色,依然平静地用着膳。

太后关切地看了眼阿溪,见她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关心道:“阿溪,好吃吗?”

“还成,”阿溪点点头,“不过肉太多了,我虽然没出家,但是自幼在普济寺长大,喜欢吃素。母后,下次可以多做些素菜吗?”

她一向心直口快,叫母后也叫的自然无比,太后自然一口答应。

贺眠眠将素菜都移到阿溪面前,阿溪便冲她一笑:“多谢眠眠。”

姐妹俩亲亲密密的,太后见了更欢喜,不由得多吃了一碗饭。

“母后,还有一事,”萧越沉凝开口,“眠眠什么时候能恢复身份?”

阿溪闻言,不由得好奇道:“什么身份?”

贺眠眠抿了下唇,他好像有些太着急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阿溪还似懂非懂,母后也还没做好儿子和女儿相爱的准备。

果然太后绷紧了脸,道:“此事不急,先将阿溪的事情办妥。”

萧越皱眉,还要再开口,贺眠眠私下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又朝太后笑道:“对,皇姐认祖归宗是大事,别的事都先缓一缓。”

太后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用了膳之后,太后让贺眠眠带阿溪四处逛逛。

等正殿中只剩了他们两人,太后这才开口:“阿越,若是眠眠没了这长公主的身份,你准备封她个什么?”

“自然是皇后……”萧越看了太后一眼,有些明白了,“母后,您不同意?”

太后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许久才开口:“她的出身……难以服众,哀家是怕眠眠受人欺负。”

当年她便是因为出身遭人诟病,哪怕最后生了萧越这个太子,依然没有坐上皇后的宝座。她曾是五品臣子之女尚且如此,眠眠家中甚至没有一官半职,这样的身份如何做的了皇后,如何服众?

顿了下,她继续道:“哀家想着,或许可以先封个嫔,让她慢慢学着宫中事务,等到她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一阶一阶地升,到时候封后自然没人有意见。”

“一阶一阶地升?”萧越冷笑一声,“朕不愿意,既然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何必要等?”

太后皱眉:“可是如何向朝中的老臣解释?”

萧越不悦道:“有什么好解释的,这是朕的家事,朕娶谁为妻,还需要得到旁人的首肯?”

“哀家的首肯呢?”太后绷着脸道,“哀家不准。”

萧越的目光在太后脸上扫了一圈,平静道:“母后是想让朕的皇后有一个高贵的出身吗?”

太后啜了口茶,没说话,默认了。

“在朕看来,没有人比眠眠的身份更高贵。”

“这只是你认为罢了,”太后苦口婆心道,“朝臣的想法呢?”

萧越淡淡道:“朝臣会拒绝英烈之女为后吗?”

太后微怔。

“朕有八分把握,眠眠的身世是前云州刺史贺正阑的遗孤,那个父皇寻了许多年也没找到的小姑娘。”

虽然陈若白还没来信,但是他这几日琢磨了许久,林逢青临走之前他还特意问过关于云州的事情,是以越来越确定。

他看向怔愣的太后,沉声道:“母后,朕会找到证据证明眠眠是贺正阑的女儿,若是找不到……朕便伪造一个。”

他也不想让贺眠眠为了此事烦忧,这个结果是他早就想好的,若是贺正阑的女儿最好,若不是,做贺正阑的女儿也不亏。

太后便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默许了。

那边厢,贺眠眠与阿溪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寿安宫与寿康宫之间的小花园。

“这里的花好漂亮,”阿溪惊呼着停下脚步,“我能摘一朵吗?”

贺眠眠笑道:“皇姐,这里的花都是你的,随便摘。”

阿溪左看右看,挑了一朵开的正盛的蝴蝶兰簪在贺眠眠发间,笑眯眯道:“眠眠真好看。”

礼尚往来,贺眠眠正想挑一朵花送给阿溪,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嘶哑又惊恐的声音:“你没死?”

贺眠眠微怔,蹙着眉回头,竟是许久不见的陈太后。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见她直勾勾地盯着阿溪,贺眠眠压下心绪,将阿溪拉到身后,低声道:“这是陈太后,要行礼的。”

说着她便与阿溪一同福身行礼。

再抬头,陈太后已经恢复平静,她笑着道:“免礼吧,许久不来这里了,一过来便遇见了眠眠,这位是……”

贺眠眠便向她介绍道:“这是母后新得的女儿,永熙长公主,小名阿溪。”

陈太后仔细地打量两眼阿溪,道了句累了便匆匆离开。

贺眠眠狐疑地望着陈太后的背影。

方才她在说谁没死?是……阿溪吗?

怔怔地想着,再回神,她便看见萧越往这边走来,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他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旁人的面前,这让她如何不欢喜。

阿溪看看他们俩,抿唇一笑,欢快道:“你们俩玩吧,我先回去了!”

等阿溪走了,萧越便牵着贺眠眠的手,与她一同赏花。

“方才陈太后过来了,”贺眠眠随意摘了朵花转着玩,“她说‘你居然没死’,瞧着很惊异的模样。”

“还说了什么吗?”萧越平静道。

贺眠眠摇摇头,她觉得有些奇怪,若这话是对她说的,可是在普济寺的时候她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若是对阿溪说的……她为何会一眼便认出阿溪?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萧越听,他沉吟片刻才点头:“朕知道了,放心,她不会再伤害皇姐了。”

贺眠眠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萧越也没多解释,只道先帝的女人各个都不是善茬。

先皇后大陈氏阴毒善妒,死在她手里的宫妃子嗣不知凡几;母后为保全自己,不惜火烧宫殿嫁祸大陈氏;赵太后小陈氏为姐报仇,不敢动大的,那便只能动小的——皇姐出宫后失踪,与陈太后脱不了干系。

他垂眸冷笑一声:“若陈若白能找到对朕有利的东西,功过相抵,朕便不再提及。”

他看了眼还懵懂的贺眠眠,思索片刻,还是将这些旧事告诉了她。

“原来是这样,”贺眠眠点头,快速整理了一遍,“母后有孕,怕大陈氏对其不利,所以主动出击放火烧了宫殿,假意烧死了皇姐,大陈氏因此在冷宫郁郁而终。小陈氏为姐报仇,派人跟踪皇姐的马车,找到机会下手,皇姐因此下落不明,母后痛苦了二十年,所以才有了将我错认成永乐的事情。”

萧越颔首,又问道:“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日后你如何与他们相处?”

贺眠眠疑惑地望着他,蹙眉道:“该怎么相处便怎么相处,在后宫那个吃人的地方,人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我明白。”

萧越忍不住摸摸她的头,他希望她做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而她一直做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她一直在长大,日后便会真正做到母仪天下。

“对了,你让陈若白查什么?”贺眠眠一头雾水,“已经不用找和我相似的姑娘了呀。”

萧越沉默片刻,看向她腰间系着的玉佩,沉声问:“这个玉佩,你喜欢吗?”

怎么又说到这个了?贺眠眠低眸将玉佩捧在手里,欢喜道:“自然是喜欢的,自从得知贺刺史的事情,我还特意去查了查贺刺史与贺夫人的生平。”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询问:“越哥哥,你能不能派人去找找他们的女儿,万一还活着呢?”

算算年龄,那个姑娘应该和她一样大,不知生活在什么地方,不知有没有吃饱穿暖,英烈的女儿竟流落在外,不知名姓。

萧越喉间滚了滚,想将此事告诉她,又怕她胡思乱想,顿了下才道:“朕让陈若白查的便是这件事,你放心。”

贺眠眠却不太放心,那个小姑娘是在云州丢失的,去姑苏做什么?

“朕自然有理由,”他捏捏她的脸,自然无比地转移了话题,“怎么瞧着胖了一些?”

贺眠眠闻言叹了口气:“因为阿溪做的斋饭太好吃了,我在普济寺的时候每顿饭都会吃完。”

说着说着她捏捏自己的脸,嘟囔道:“真的胖了吗?”

萧越静静地打量着她。

只见她黑亮的眼睛含着水雾,如明珠生辉,双颊藏着浅浅红晕,娇柔的身子越来越窈窕,正以一日比一日更美的姿态在世人面前出现,含苞待放。

只是这次,他却从她脸上看出些贺刺史与贺夫人的影子。

他是见过贺刺史与贺夫人的,朦胧地回忆着他们的模样,又在贺眠眠身上重叠。

“你快说呀,”贺眠眠嘟着嘴,不依不饶道,“是不是胖了?”

姑娘家最怕自己胖,萧越本就是随口一说,见她当真,不由得有些懊悔方才说出口的话。

他想了想才回答:“不胖,眠眠很美。”

“你犹豫了!”

萧越无法,只好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贺眠眠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这里可是小花园!

她挣扎了两下也没挣开,反而让他抱得更紧,汲取她口中的甘甜。

“现在信了吗?”萧越伸手抹去她唇边的水渍,眸色深深。

贺眠眠被亲的晕晕乎乎的,羞怯不已地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才猛地松了口气。

风声猎猎,萧越面不改色地牵住她的手,道:“回去吧。”

过了小半个月,陈若白终于送来一封信,萧越拆开看了两眼,直奔静姝阁。

贺眠眠正教阿溪绣香囊,远远地看见萧越,脸上便带了笑。

“皇姐在做什么?”萧越一本正经道,袖子里的手却偷偷握住贺眠眠的手腕捏了捏。

“眠眠正教我绣花呢,”阿溪皱着眉将绣的东西拿给萧越看,“能看出来绣的是什么吗?”

萧越低头看了两眼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脸为难。

贺眠眠便在他手上写字。

“看出来了,”萧越面不改色道,“是普济寺的斋饭。”

阿溪高兴极了,捧着绣绷左看右看:“看来我的女红还是有进步的,我去拿给母后看看!”

贺眠眠望着那个蹦蹦跳跳出门的身影,忍不住笑,眸中璀璨。

萧越便吻了吻她的唇角,得到回应,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

贺眠眠呜咽着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后腰,慢慢往上,抚着她的脊骨,又揉捏着她的蝴蝶骨,还没忘眷顾那颗藏得极深的小痣。

眼看着便要耽搁,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克制地离开,问道:“想出宫吗?带你去个好地方。”

贺眠眠嗯了一声便心慌意乱地准备往外走,萧越拉住她看了两眼,见她面色酡红,口脂都蹭到了下巴上,忍不住皱了皱眉。

“去净面,”他有些懊悔方才的冲动,“朕刚刚……”

他轻咳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贺眠眠也不想听了,飞快地逃开。

两人一同出了宫,又在宫外坐上了马车,瞧着要去个很远的地方。

“带你去见个人,”萧越解释,“在驿站里,离皇宫有些远。”

贺眠眠点点头,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心生艳羡,不过显然还是萧越对她的吸引力更大,她看了一会儿便合上了,埋在萧越怀里闭目小憩。

萧越捏着她腰间的玉佩把玩,低声问:“整日都戴着,很喜欢这个玉佩?”

贺眠眠笑嘻嘻道:“喜欢,我总觉得我与贺刺史和贺夫人有缘,大家都姓贺。”

——啊,这个姓好!以前的云州刺史也姓贺,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贺眠眠愣了下,又忍不住一笑,原本林逢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只觉得无语,可是现在想想,她现在的想法岂不是也和他一样?

她将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萧越听。

萧越却没笑,而是慢慢道:“眠眠,你与贺刺史……确实挺有缘的。”

父女之间的缘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长发,看着她在趴在他的怀中慢慢睡去,他便为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吻了吻她的额头。

再次醒来,贺眠眠是被萧越推醒的。

她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趴在他肩上还有些迷糊,慵懒道:“到了吗?”

见她一副无力的模样,萧越索性直接将她抱了下去。

“……眠眠?”

身侧传来一声试探的叫喊,萧越抬头,趴在他肩上的贺眠眠怔了下,也睁开眼睛,喃喃道:“爹爹的声音?”

萧越循着声源望向那个男人,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饱经沧桑的脸上刻着抹不去的风霜,脊背却挺得笔直。

贺眠眠已经从他怀中下来,飞奔到贺老爹怀中。

“爹爹!你怎么过来了?”她泣不成声,“我还以为是做梦……”

贺老爹有些尴尬地看向萧越,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萧越朝他点点头,转身去了马车上,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贺眠眠哭够了,也发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擦擦眼泪,跟着贺老爹走向厢房,关切道:“爹爹,你什么时候来的?路上累不累?睡得好不好?”

一连串的话砸下来,贺老爹一一答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贺眠眠,最后目光定在了她腰间。

他颤颤巍巍地开口:“这……这玉佩……”

“哦,这是前云州刺史贺刺史的玉佩,”贺眠眠解释道,“我见这上面刻着‘贺’字,觉得与我有缘,便每日戴着。”

说完见爹爹还盯着,贺眠眠索性解下来递给他。

贺老爹捧着那块小小的玉佩,两手颤颤,沉默许久才道:“这么久了,真的物归原主了……”

贺眠眠微怔,物归原主?

事已至此,贺老爹也没再隐瞒,他直截了当道:“眠眠,其实你便是贺刺史的女儿。”

十三年前,云州与敌国有一战,贺刺史与贺夫人以身殉国,为云州换得片刻喘息,援兵到达,得以保全云州,三岁的贺眠眠成了孤儿。

贺老爹受过贺刺史的恩惠,便答应了贺夫人,将贺眠眠当成亲生女儿抚养长大。

他不是不知道皇家曾派人寻过,只是他养的久了,对贺眠眠早已有了深厚的父女情谊,舍不得将贺眠眠送过去。只是等贺眠眠十六岁的时候被选入宫,他才明白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所以这才有了贺眠眠进宫前他说的那句“这是你的归宿”。

贺眠眠听完这些,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沉默不语,眼泪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贺老爹还在回忆:“你睡觉的时候总会惊醒,吓得哭出来,都是因为那时的战乱,在你脑海中深深地扎了根啊,所以贺夫人才为你取名‘眠眠’,便是愿你夜夜安眠。

“还有这个玉佩,是贺夫人交给我的,让我等你长大之后再送还给你,可是当时忙乱,我……弄丢了,你的爹娘都去世了,你连个信物也没有。我便想着,算了吧,让你知道这些,岂不是徒增烦恼,还不如就这样平平安安地活着……

“我妄想将你当成亲生女儿,却忘了你也该认祖归宗,既然你知道了真相,以后便不必叫我爹爹了,我……”

贺眠眠早已泣不成声,听到这话哽咽着开口:“你是爹爹,你永远是我爹爹。”

贺老爹的眼泪也涌出来,他红着眼睛,忍不住出声:“好孩子,你不怪我自私?”

“不是爹爹自私,这是人之常情,”贺眠眠轻柔地为爹爹擦掉眼泪,“眠眠永远是爹爹的女儿。”

她自幼便被爹爹养着,哪怕再穷困也从未让她吃过苦,连私塾都舍得让她去,这就是她的爹爹。

看爹爹情绪稳定下来,贺眠眠笑道:“爹爹,给我讲讲以前的故事吧。”

“你出生那年,正值战乱,贺夫人生你的时候,贺刺史并不在身边,而是在与将士们一同奋勇杀敌,等刺史打了胜仗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乖乖地躺在夫人怀中睡着了,我与刺史亲近,是以很早便见过你,我从未见过那么乖的小娃娃……后来战事一直未停,刺史与你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你慢慢长大,最怕的便是听到战场上的声音,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唯有让刺史抱着才乖乖睡觉。”

说到这里,贺老爹的声音又染上几分伤感:“后来我将你带到绣心镇,那里没有战乱,但是你依然有些小动静便会惊醒,我学着刺史哄你入睡,可是怎么哄也哄不好,大概这便是血浓于水吧。”

贺眠眠轻笑,不是的,有皇上在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安心。

见贺老爹还在回忆,贺眠眠忙道:“爹爹,不说这个了,你说些别的,我的父亲母亲长得好看吗?”

“贺刺史英武不凡,贺夫人温婉贤淑,自然是极为好看的,”贺老爹啧啧几声,又看了贺眠眠一眼,骄傲道,“所以你的相貌如此出众,我也觉得正常,刺史与夫人的孩子,自然是美人。”

贺眠眠嘿嘿笑,又问道:“那父亲母亲是如何认识的?爹爹知道吗?”

“我隐约记得,似乎是在一场宴会上……”

贺眠眠听他说亲生爹娘的故事,又哭又笑的,待到晚上还舍不得走。

萧越只好过来催她,只是敲门之前,他却听到里面说到了陈若白,他顿了顿,正大光明地偷听。

“陈公子对你的事甚是关心,”贺老爹含笑问道,“你与他……”

贺眠眠赶紧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喜欢他,况且陈公子是皇上派过去的,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可是我见他提到你的时候,神情都会柔和几分,真的没什么?”贺老爹颇有些遗憾,陈若白是翩翩君子,与眠眠多般配啊。

“真的没有,”贺眠眠嗫嚅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贺老爹诧异地望着她。

贺眠眠好半晌才鼓起勇气,轻声道:“我、我喜欢皇上……就是刚才从马车里把我抱下来的那个……”

贺老爹大吃一惊。

见她提到自己,萧越也不再偷听,而是含着笑推开门,低声道:“岳父安好。”

贺老爹赶紧站起身,正要下跪,萧越扶住他的手臂,淡然道:“您是眠眠的爹爹,日后是朕的岳父,不必跪了。”

顿了下,他沉声问:“岳父可满意小婿?与陈若白相比如何……”

贺眠眠红着脸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了。

“爹爹,我们先走了,明日我再与哥哥一起过来看你。”

贺眠眠依依不舍地走出门,贺老爹还在恍惚着,从平头百姓一跃变成了国丈,这是在做梦吗?

坐上回宫的马车,贺眠眠依偎在萧越怀中,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比你早了小半个时辰而已,”萧越为她揉着眼睛,缓声道,“陈若白将信送来的时候,朕便去找你了。”

“所以你让陈若白查的就是这件事吗?”

“是,查了查你爹爹与贺刺史的关系,顺藤摸瓜,你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原来是这样,贺眠眠捧着玉佩出神,许久才喃喃道:“我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这个玉佩居然真的是我的玉佩,我竟是贺刺史与贺夫人的……女儿。”

萧越将她拢在怀中,无声地安慰。

“越哥哥,有这样的父亲母亲,我觉得很骄傲,”贺眠眠轻轻开口,“他们为了保护云州百姓舍生取义,他们是最好的父亲与母亲。”

“他们的女儿,也会是最好的皇后,”萧越轻吻她额头,“眠眠,朕会尽快迎你入宫。”

他们已经耽搁了太久太久。

回到宫中,萧越便带贺眠眠去了寿安宫正殿,与太后一同商量立后事宜。

贺眠眠有了英烈之女的身份,立后便容易多了,太后知道了整个经过,不再阻拦。

在萧越的授意下,京城中很快便开始流传起贺刺史与贺夫人的事迹,继而便有人提起他们失踪的女儿,萧越适时将贺眠眠的身份昭告天下,同时立她为后。

此举自然得到百姓支持,京中开始盛传关于萧越与贺眠眠的故事,由戏子唱出来,由说书先生说出来,由话本子编出来,口口相传,原本还在观望的朝臣们便不再有异议。

立后一事便确定下来,只等良辰吉日,帝后大婚。

婚服有绣娘绣,嫁妆有太后操心,大典事宜有萧越把关,贺眠眠整日无所事事,比以前还要清闲,整日与阿溪待在一处,只有用膳的时候才能见见萧越。

迎着他越来越炽热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看他,连话都不跟他多说几句,没说两句他便扯到洞房花烛夜,贺眠眠便不敢跟他说话。

待大婚将近,不宜再见面,萧越不再过来用膳,贺眠眠却犯了相思。

太后暗笑,叮嘱她:“眠眠,记得每日沐浴,勤用些香露。”

贺眠眠明白她的意思,脸红的滴血。

见她实在害羞,太后便屏退了旁人,交给她一个小册子,刚指点她两句她便吓跑了。

太后只好派人将这个小册子送进含元殿。

萧越翻了两页便气血上涌,他这几日整日梦见贺眠眠,母后又送来这个,他都快疯了。

平复又平复,他将小册子丢在一旁,强迫自己批折子。

只是实在批不下去了,他丢了笔,径直去了静姝阁。

贺眠眠正准备睡觉,见到萧越有些懵,但是神色却浮现出些许惊喜,她上前两步,又想起婚前不宜见面,连忙后退。

萧越望着她晃了神,如云青丝垂在腰际,素净的小脸上带着笑意,一袭月白色的诃子裙,再往下是她赤着的玉足,上面的凤尾花汁妖艳靡丽。

他喉结滚了滚才哑着声音道:“眠眠,朕知道婚前见面不好,但是朕太想你,所以便来了。”

他上前将她抱在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放开她,不舍道:“朕走了。”

啊,就这样走了?贺眠眠怔了下,她还没和他说话呢!她便拥紧他的腰,埋在他的胸膛上,无声地抗拒。

萧越脸上笑意浮现,吻了吻她的青丝,低声道:“再陪你一会儿?”

话音刚落,他直接将她托起来放到床榻上,皱眉道:“怎么赤着脚,不冷?”

贺眠眠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她连忙往被子里藏了藏,尴尬道:“忘记了。”

萧越镇定自若地坐下,手从被子的缝隙里钻进去,掌心包裹住她的玉足,一本正经道:“朕帮你捂一捂。”

热意顿时驱散了冰凉,贺眠眠想躲,又觉得这没什么,他们快要成亲了呀,便默认了他的行为。

可是他的手却不老实,挨个捏了捏,评价道:“真软。”

贺眠眠只好堵住他的嘴。

她的唇贴上来的时候,萧越愣了下,含糊道:“若是洞房花烛夜也这么主动便好了。”

说完他没再废话,送她一个酣畅淋漓的吻。

贺眠眠心想她才不会怕,只是真正等到那一日,她又怂了。

繁琐的礼节结束之后,贺眠眠坐在喜床上,身子微微发颤,幸好有昭昭和星星陪着,她才转移了些注意力。

“姑母今天是不是仙女下凡?”昭昭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衣裳,“仙女姑母,我能掀盖头吗?”

自然是不能的,贺眠眠抿了下唇,将他的手拿下去,转眼星星的手又放上来。

寒星连忙制止,哄着两个小祖宗吃东西去了。

没人陪了,贺眠眠又开始紧张,透过盖头,她瞧见模糊的烛光,微微摇曳着。

过了片刻,烛光晃动的幅度大了一些,有压低声音的说话声传来,模糊不清。

贺眠眠紧张地攥着裙角,看着一个男人的影子慢慢靠近她,停在她面前,长久地打量她。

盖着盖头有什么好看的,贺眠眠咬着唇,却抑制不住发颤的身躯。

许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话,他掀了她的盖头,贺眠眠便看见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从上到下。

她羞窘地低下头,身侧一沉,是他坐在了她身边。

他的手慢慢拂过她的发梢,来到她的耳尖,最后停在她耳后的小痣。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贺眠眠却忍不住颤抖,她稍稍偏过脸,他便以不容拒绝的姿势强势地吻她的唇。

一只耳朵被捂着,所有的暧.昧.交.缠都在不断放大,喘.息声响在她的心上。

萧越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边哭边凌乱地想,为什么今日只是亲了几下她便招架不住了呢?

没想到更招架不住的还在后面。

等他的手终于拿开,贺眠眠松了口气,仰躺在床榻上大口呼吸,他呼吸不变,笑着望着她。

每到这个时候,贺眠眠便觉得男女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凭什么亲完之后她像缺了水的鱼,他一点都没变呢?

不等她想明白,他的手忽然拈起她腰间的丝带,慢条斯理地从她腰间抽出来,她便像一朵盛开的花,外裳剥落,然后是鞠衣,之后是缘襈裙,最后是……肚兜。

这是他特意吩咐尚衣局做的凤冠霞帔,穿的时候极为繁琐复杂,但是脱的时候,只需要拉开一根细细的系带,她便盛开在他的面前,等他恣意享用。

他眸色渐深,刚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她便慌乱地拢好衣裳,翻身坐了起来。

她没想到这件衣裳这么容易脱,原本以为萧越脱着脱着便没耐心了,说不定就能把今日混过去,结果……

贺眠眠方寸大乱,眸中带着懵懂的神色,偏偏染了几分媚意,眼尾还带着方才哭过的点点红晕,更惹人怜爱。

萧越便亲了亲她的眼睛。

“别怕,”他的手慢慢攀上她的腰肢,声音喑哑,“朕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享受便好。”

很快,她衣衫半褪,半个香肩暴露在烛光下,温润如玉。

萧越站起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这副娇态。

片刻后,他匆匆走远,拿来一个小铜镜放在贺眠眠面前。

被刺眼的光晃了眼,贺眠眠疑惑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鬓发散乱、衣衫半露的……妖精,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她惊叫一声,匆匆捂住眼睛,整张脸都红透了。

“眠眠,这副撩人情态,不能让朕一个人欣赏,你也该知道自己有多美……”

“我不想看,”她藏进床帐中,露出半张脸,快要哭出来了,“你去吹灯。”

萧越从善如流地吹了灯,只留了一对龙凤喜烛静静燃着,昏黄的光线中更显暧.昧。

他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唯有稍显凌乱的呼吸暴露了他的心思,他走过去抱住她,沉声道:“接下来,都交给朕……”

整个人都被他掌控,快乐也是。

芙蓉帐暖,红烛映喜。

他们完完全全地属于彼此,是尘埃落地的安心之感。

次日一早,贺眠眠在萧越怀中醒来。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盯着帐顶喜庆的大红色,还未回过神,轻吻便落在她的额头。

“醒了?”他声音喑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

贺眠眠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赶紧闭上眼睛。

“羞什么?”他愉悦道,“朕昨晚表现的不好?”

贺眠眠早就忘了,昨晚他反复折腾,她只想睡觉,最后的印象是被他抱着进了浴桶,被他碰过的地方,沾了热水便觉得丝丝的疼。

她抿了下唇没理他,继续装睡。

只是这一睡,真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窗外阳光刺眼。

初冬的暖阳散发着最后的余温,贺眠眠却无心欣赏,她蒙住头,皱着眉翻了个身。

萧越已经不见踪影,她完全清醒过来,清清嗓子,张口喊了声寒星,可声音却哑的不像话。

寒星笑着上前,递来一杯温热的茶水。

贺眠眠脸色发红,故作镇定地喝完了,冒火的嗓子才好受了一些。

“皇上在含元殿呢,娘娘想和皇上一起用午膳,还是在这儿吃?”

居然已经到晌午了,贺眠眠想了想,没好意思去找他,而且她的腿还疼着,也懒的折腾。

没想到刚将午膳摆好,萧越便回来了,两人的视线一对上,便再也分不开了。

寒星笑着轻声招呼几个侍女离开,走之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吱呀”的声响唤醒了贺眠眠,她回神垂眸,故作镇定地用膳,昨日没吃什么东西,折腾了那么久,今日又醒的晚,她早就饿了。

只是等到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贺眠眠又开始心慌意乱。

“睡得好不好?”他声音低沉,“朕见你睡得香,起床的时候便没有喊你。”

贺眠眠低声嗯了一声,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鱼肉,一眼都不敢看他。

许是还没适应新身份,她一副娇俏可人的小媳妇模样,萧越看了便忍不住笑,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又将她揽在怀中。

“朕喂你吃,”他伸手拿了双筷子,“想吃什么?”

骤然被男子气息包围,贺眠眠有些心慌意乱,脑海中浮现昨晚的意乱情迷,她红着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原来嫁了人之后,眠眠这么黏人。”他慢条斯理地帮她夹菜。

贺眠眠被他说得脸更红了,却没从他怀里退开,反而扬起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萧越一怔,低头吻上她的唇。

“朕说错了,”他与她耳鬓厮磨,“眠眠不仅更黏人了,而且更大胆了。”

如此过了几日,贺眠眠去了寿安宫,没想到却在半路遇到刚出寿康宫的陈太后。

她看了更显苍老的陈太后两眼才行礼。

“皇后娘娘,”她喊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我一直闭门不出,还未来得及祝你与皇上白头偕老。”

贺眠眠福了福身,主动问道:“太后娘娘要去哪儿?”

“去见赵姐姐,”她耷拉着眼皮,瞧着有些没精神,“我想与她商量一些事。”

贺眠眠抿了下唇,没问她是什么事,而是趁着还没到寿安宫,低声询问:“一直想问问太后娘娘,皇姐的失踪,是不是与您有关?”

她问的直白又果断。

听到“皇姐”两个字的时候,赵太后便停下了脚步。

“娘娘不是早就猜出来了吗?”赵太后脸上无悲无喜,“我这一生,谨小慎微,只做过那一件见不得的事,皇上若是要罚,我无怨无悔。”

“皇上不会罚您的,”贺眠眠压低声音,“您的侄子陈若白已经将功抵过,此事不会再被提及。”

赵太后微怔。

“往事如烟,曾经的事谁都有错,”贺眠眠劝慰道,“您不必自责,你看,阿溪还活的好好的。”

她们一同看向那个正往这边走来的女子。

贺眠眠笑着上前,挽住阿溪的手臂,朝赵太后道:“眠眠和皇姐先告辞了。”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阿溪笑道,“神神秘秘的。”

“皇姐……”

“停停停,”阿溪连忙止住她的话,抱怨道,“叫阿溪,别叫皇姐,我到现在听别人叫我殿下还觉得别扭呢。”

贺眠眠从善如流地改口:“阿溪。”

“行了,以后都这样叫,”阿溪爽朗道,“走,我又研究了一个新菜式,第一个让你尝!”

她们一同来到阿溪的殿里,阿溪亲自端来一道菜放在贺眠眠面前。

贺眠眠笑着吃了一口,连夸了好几声。

阿溪的目的却不是这样,她捧着脸,好奇地问:“嫁人是什么感觉?嫁给皇上,你高兴吗?”

贺眠眠放下筷子,脸色微红:“挺好的,很高兴。”

阿溪对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满意,她皱眉又问:“哪里好?什么时候最高兴?”

“……”贺眠眠嗔道,“等母后给你找了驸马你便知道了!”

“我没想成亲!”阿溪哼了一声,“我是半个出家人,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一切随缘吧。”

阿溪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这件事了,贺眠眠想了想,问道:“这话你与母后说过吗?”

“自然是说过的,”阿溪点点头,“母后也答应了,她说她还怕我嫁人呢,不然便要出宫居住了。”

那便好,贺眠眠松了口气,她还怕阿溪和母后因为此事吵起来呢。

见时候差不多了,她们便一同去了正殿。

贺眠眠左右看看,并不见赵太后的身影,想来已经走了。

“眠眠,看什么呢?”太后皱眉道,“好几日不见哀家了,都不想母后吗?”

贺眠眠连忙笑着上前,又是哄又是逗的,太后这才开怀。

“阿越有没有欺负你?”太后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

自然是没有的,贺眠眠摇摇头,也不好意思多提,没想到太后却不放过她,又问了几个问题。

她红着脸回答了,怕太后再问,她抢在前面开口:“母后,方才我来的时候碰到了赵太后,她来做什么?”

太后闻言面色淡了些,又蹙眉道:“她自请带发修行,哀家劝了几句没劝动,便随她去了。”

带发修行……贺眠眠抿了下唇,看向一旁的阿溪,心中叹息一声。

看来赵太后心中还是迈不过那个坎,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很好,与其每日面对阿溪,还不如去个清静地方。

太后又将话头转到她身上:“眠眠,阿越与哀家说他的后宫只要你一人,孕育皇嗣的任务可都落到你身上了,明年此时,哀家能不能抱上孙子孙女?”

贺眠眠抿唇不语,羞得满脸通红,哪有那么快呀。

“哀家不是催你,”太后慈爱道,“哀家只是想早些抱上孙子!”

话音刚落,昭昭牵着星星进了殿。

“姑祖母想我们了吗?”昭昭高兴地扑过去,“昭昭给你抱!”

星星见哥哥撒开她的手,也没哭,径直去找阿溪,缩在她怀里乖乖巧巧道:“大姑母,星星想吃饭饭。”

自从尝过阿溪做的饭,星星便喜欢上了,连贺眠眠也不要了,整日缠着阿溪。

太后抱着昭昭笑的合不拢嘴,阿溪抱着星星亲了好几口,四人其乐融融,贺眠眠看看两手空空的自己,倍感凄凉。

回去之后她便问萧越:“你喜欢孩子吗?”

萧越愣了下,沉吟片刻才道:“朕最近不够努力?”

“……”贺眠眠的脸红了红,哼了一声没理他。

萧越日理万机,母后有阿溪陪着,她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宫殿,确实太冷清了。

“不着急,你还小,”萧越摸了摸她的长发,“况且,朕还没与你温存几日,明年再怀也来得及……”

说着说着他拉着她倒在床榻上,胡乱闹了一通。

临近傍晚,贺眠眠鬓发散乱地伏在他怀中喘息,嘟囔道:“每日都好累,还不如不嫁人呢。”

“胡说,”萧越亲亲她的脸,“朕这是在爱你。”

子嗣一事如过眼如烟,在贺眠眠脑海中转了一圈便消散了,她没再念着这些事,只想顺其自然。

来年三月,下了一场春雨,御花园的花开了大半。

雨后,太后想出去走走,贺眠眠与阿溪便陪着太后去御花园赏花,不禁想起当初在普济寺的时候,太后信誓旦旦地说要让贺眠眠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成亲,没想到她在初冬便嫁了人。

想起这件事她便忍不住笑,阿溪问起来,她便当做笑话讲给阿溪听,两人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太后自然也听到了,她轻咳一声,道:“眠眠,现在哀家的心愿变了,变成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哀家能亲手抱上小孙子。”

贺眠眠闻言面色红了红,她小心地触碰了一下依然平坦的肚子,凑近太后小声道:“眠眠觉得,母后的心愿定能实现。”

太后怔愣地望着她,阿溪率先反应过来,欢喜道:“眠眠,你是不是有喜了?”

贺眠眠故作淡然地颔首,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今早让太医诊过了,是喜脉。”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着?”太后嗔怪着,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下去,“你这孩子……可告诉阿越了?”

贺眠眠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本来想去含元殿的,但是母后想赏花……”

清晨的时候她便觉得不舒服,召了太医请平安脉,没想到太医闭着眼睛思索许久,贺眠眠有些忐忑,以为自己生了什么重病,太医竟说有喜了。

她便想亲口告诉萧越,没想到紧接着便下了雨,雨后太后又要赏花,一来二去便耽搁了,贺眠眠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是和太后说了之后,她又激动又羞怯。

她的肚子里,孕育的是她与越哥哥的孩子呀。

太后蹙着眉嗔怪道:“快回去快回去,如今风这么大,地上还有雨……”

她想了想又道:“哀家让人抬个轿辇过来,可不能摔着了。”

贺眠眠不想这么麻烦,笑着福了个身便径直去了含元殿。

萧越早就听到有人通报,索性直接出去迎她。

夕阳即将坠落,余温只够支撑一片云发出几丝光亮,地上有一滩清澈的雨水,映着昏黄的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青色罗裙的少女褪去羞怯,面容上多了几丝好奇,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往前,立在浅水中央。

涟漪一圈一圈地晃荡着。

她垂眸望着被搅散的云霞,突然踮起脚尖,恶作剧似的踢了一下又一下,目光澄澈,神情灵动。

涟漪不断扩散,云朵不断被搅散,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她慢慢抬眸,眼尾还带着笑意。

萧越上前抱住她,两人一同望着水中晃动着的模糊不清的倒影,像是在渐行渐远,直到被黑夜笼罩,完全消失不见。

他们便都想起那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很苦,但是今生,他们的甜才刚刚开始。

萧越忽然很想吻她。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贺眠眠已经主动踮脚亲了他一下,笑吟吟道:“越哥哥,我有喜啦!”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撒花~番外是养娃,周四晚七点更新,如果还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提一下。

放一下下本要写的《娇生兄养》文案,记得收藏嗷

世人皆道宋虞温柔知礼、进退有度,是长安最为明艳的娇花,人人妄想攀折。

殊不知她清雅脱俗的容颜下藏着对兄长宋温卿难以启齿的心思。

某夜,宋温卿应酬归来。

宋虞闻见酒味蹙了眉,却还是温柔小意照料,终于得到一声夸赞:“阿虞会照顾人了。”

宋虞心中微甜。

又听他落寞呢喃:“可是为什么不对哥哥撒娇了?”

宋虞一愣,委屈地眼眶通红,趴在他怀中哭了一场,任性地让他抱她回房。

宋温卿欣然应允,以为从前的妹妹回来了,没想到次日她又变成了端庄淑女。

宋温卿:……

宋·表面端庄·虞:听说哥哥喜欢大家闺秀,我不能撒娇qaq

宋温卿权倾朝野,杀伐果决,偏偏在亲妹妹这里栽了跟头,掉几滴泪便能哄得他为她摘月亮。

后来妹妹逐渐长大,宋温卿左思右想,觉得谁都配不上她,只好与祖母相商。

祖母不慌不忙地呷了口茶,笑容满面道:“那你娶了吧。”

宋温卿:???

在门外偷听的宋虞:?!!

【伪兄妹,无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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