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张写着郑扬帆名字的出生证明,底下还压着几张彩超检查报告单,没有说明诊断结果,就那么几张莫名的图片。
“这是什么?”白不染看了看,没看懂,他下意识把目光转向谢迟安和江阔。
在他印象里,这两位无所不能,就没能难倒他们的事。
谢迟安扫了一眼:“看不懂。”
江阔说:“不是学医的,无能为力。”
术业有专攻,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完全没接触过的领域知识。
王小苒轻手轻脚地凑上来,打量这几张彩超图片,说:“这是……心脏的彩超图。”
几人都望向这个小姑娘。
被这么多人盯着,王小苒显得局促,躲回沈浮白身边,小声道:“我认得这个。这个人患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她自己就是心脏病患者,对这些再熟悉不过。图片里的这个病人,病得比她还要严重,几乎到了只剩一口气就会死的地步。
“他病得很重。”王小苒补充道,“不换心的话,这个人活不下去的。”
换心?
据《英国每日邮报》一篇刊文介绍,在统计了所有接受换心手术的病人后,医学人员发现约有10%的患者出现了性格前后差异的现象。
美国亚力桑那州大学一位心理学家表示,人的心脏或许存在某些思考或记忆的功能,而这些功能是医学家未曾发现的,性格改变,或许就源于此。
事实如何暂且不论,在游戏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换心手术可能导致记忆互换,而病得很重……换一个词来讲就是,病入膏肓。
真正的郑扬帆是医院院长郑方舟的儿子,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他可能与纪凌川进行过换心手术。
失去健康心脏,被塞进一颗残破不堪的心脏的纪凌川,瞬间就变成了病入膏肓者,并交换了与郑扬帆的记忆。
……
纷杂的念头从谢迟安脑海里一闪而过,又推翻了之前的种种猜测。
越是深入查下去,事情就越复杂。理智告诉谢迟安应该及时停止,总归隐藏任务已完成。这个故事背景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与他有何干系呢?
但只要一想起2号床那页纸里的那句“我明明是个真实的人,有人能控制我的记忆”,想起最后绝望的三个字“救救我”,他便又无法坐视不管。
真实,记忆,救救我。
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可真是太熟悉了。
五楼走廊外一阵匆匆的奔跑,谢迟安头微微一侧,将档案放回原处,几人走到门口,对上姗姗来迟的路痴脸盲智障健忘四人组。
“呼,总算找到妇产科了,快进去找处方单……”智障扶着腰喘着气,足见他们一路找到这里有多不容易。
路痴战战兢兢道:“我,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怎么了?来都来了,你怕个鬼——”健忘的话在见到对面谢迟安一行人时尽数吞没在肚子里。
他再健忘也不敢忘了这个阎罗王!这少年比鬼还可怕!
谢迟安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即便他用帽子盖住了白发,墨镜遮住了眼睛,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那给人造成的心理阴影都能让脸盲瞬间认出他,并干笑道:“路过,路过,我们这就走。”说完就悄悄后退。
他们可不想再被抓壮丁拉去干活!昨天那个传染病患者的样子吓得他们一晚上没睡好。
江阔上前,一把揪住脸盲的后衣领微笑道:“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脸盲回过头,一副快哭的表情:“您找我有事吗?”
江阔抽掉脸盲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女朋友给织的?”
脸盲:“我一单身狗哪来的女朋友,围巾是十块钱一条在地摊上买的……”
江阔低头看了眼,有些嫌弃,但还是收好了:“行了,走吧。照你们这个速度,等赶到广播报的地点,黄花菜都凉了。”
脸盲见江阔拦住他竟只是为了一条围巾,不由松了口气,麻溜地和另外三人滚了。
江阔拿着灰色围巾朝谢迟安走过来:“裹脖子上挡挡脸,多一层防护。”
谢迟安的下半张脸露在外面,病号服领口单薄,脖子这一截的皮肤都露在外头,看得江阔胆战心惊,生怕一丝阳光照到了。他之前提出让谢迟安戴口罩,被谢迟安一口回绝:“我已经戴了帽子墨镜,再戴个口罩,我有病吗?”
江阔说:“可你真的有病啊。”
“……”谢迟安就没和江阔说话了。
江阔捧着围巾:“虽然那小子戴过,不过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回头我给你织一条。”
谢迟安抬起眼,淡色的瞳孔透过棕色墨镜望向江阔:“你会织?”
上关游戏里他们的渔网还是林巧织的,他们两个都不擅长这类手艺。
“我能学啊。”江阔低下眼,“我给你戴上?这围巾丑是丑了点,能保护身体不被阳光直射就行。”
谢迟安动了动唇,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低了头。
江阔眼里有了笑,把围巾围到谢迟安脖子上,把领口这部分皮肤遮好。又往上拉了拉,盖住嘴巴和下巴。
别说,还挺好看。
谢迟安又理了理围巾领口,嘴唇被围巾掩住,也掩去唇角极轻上扬的弧度。
第二天谢迟安依然不务正业,不好好去找处方单,而是去院长办公室搜寻线索。
就诊部六楼,郑方舟办公室。
沈浮白看着在办公室里寻找什么的谢迟安和江阔,随手在身后书架上抽了本书翻看起来。
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两位完成隐藏任务后还要继续深入下去,又没奖励。
但大佬的想法,他不需要懂,跟着走就行。
沈浮白翻开书,夹在书中的一页报纸就掉了出来。
沈浮白蹲下身去捡,目光落在报纸标题上时一顿。
市医院院长之子离奇被杀!
沈浮白瞳孔一缩,立刻捡起报纸:“你们看。”
报纸被铺平在办公桌上,几个人围着桌子。
报纸标题十分简单粗暴——有人被杀了。
而死的这个人,是市医院院长的儿子。报纸中没用人物真名,只用了一个小郑代替。但这足以证明,死者就是郑扬帆。
报纸旁还刊登着郑扬帆的照片,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和j医生年纪差不多,但绝不是j医生的模样。
j与z……不是同一个人?
报纸上说,2017年2月,郑扬帆被人杀害,凶手不明。
怎么回事?17年2月郑扬帆就死了,那现在医院里的z先生,又或者j医生是谁呢?
还是说真的那么巧合,郑院长的儿子,与医院里的那个,只是重名而已。
沈浮白扶额:“我怎么觉得发现的线索越多,我越搞不明白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阔和谢迟安只是看着,一副思索的模样。
季青临直接放弃观察,问那两位:“你们思考出什么头绪了吗?”
江阔神色复杂:“如果是这样,那他该经历了多少次。”
谢迟安低声:“才会深到……给自己留下那么重的潜意识。”
其余四人:“???”
在他们准备听好两位大神长篇大论的分析并准备鼓掌的时候,那两人却对视一眼,同时缄默不言,但都一副知道了答案的样子。
“……”他们好奇心快爆炸了。
这两人的思维到底是怎么对上的?整个医院就他们磁场相吸吗?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方四人觉得前面两位有些奇怪。
从看完那份报纸开始,他们就一直不对劲。
江阔和谢迟安沉默着走出一段距离,甩开了身后的四人。
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很是清晰。
江阔突然道:“安安,你觉得人真的会在经历无数次后,潜意识里记住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吗?即便是每次都被洗掉所有记忆,却还能耿耿于怀。”
谢迟安几乎是瞬间就想到那个曾和他做出十八岁约定的人。那个他被催眠失忆,忘记模样与名字后,依然记得的影子。
他毫不犹豫:“会。”
“并且。”谢迟安转头看他,“不需要经历很多次,一次就够。”
刻骨铭心,一次就够。
江阔立刻问:“谁?”
谢迟安却又转回头,淡淡道:“不记得了。”
我知道他的存在,可不知道他的姓名与模样。
更不知道……他就在他身边。
“但我好像记得。”江阔想了想,“我也有一个不想忘的人,可我把他忘了,我真对不起他。”
谢迟安低下头,拢了下围巾:“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过去把他当成太阳。”江阔道,“我不知道我以前对他什么感觉,但我现在应该挺喜欢他的。就算每次只能想起一个影子,我也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我喜欢的。”
谢迟安攥着围巾的手紧了紧:“你又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
“我知道。”江阔停下脚步,一只手按在谢迟安肩上。
“安安,我知道是你。”
谢迟安脚步蓦地停下,转首回望他。隔着一层暗色的镜片,像是看不懂他。
“虽然并没有记起来,可我想来想去。”江阔猝然一笑,“我怎么可能有除你之外更喜欢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