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杨妃娘娘的话音落下，耿炳文只觉得心中某处似被针扎一样痛。
再抬眼瞧杨妃，娇俏明媚，依稀可辨当年的模样，正是这样一张脸，在他心里牢记了这么多年。可惜，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是在下糊涂，娘娘大人有大量，便饶了在下这一次吧。”耿炳文的嘴角突然绽开一抹笑容，与那张俊秀非凡的面孔相映衬，竟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
杨妃被这炫目的笑容所惊，先前明明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怎么知晓自己名讳之后，突然变成这般？想来那些传闻也不能尽信，这个长兴侯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好。
“侯爷说笑，本宫不过是一位不得宠的后宫嫔妃，尚且还没有资格说三道四。既然误会已经说清，本宫就不打扰侯爷钓鱼了。”杨妃越看越觉得那长兴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无比灼热，只仿佛饥饿的狼看见了可口的点心一般。
“恭送娘娘。”耿炳文倒也不挽留，十分爽快地为杨妃娘娘引路。
如此这般就让杨妃彻底搞不懂了，看着长兴侯看自己的神情，分明是认识的，可自己又确实是第一次见这个传闻中的长兴侯。
“此番侯爷便不必送了，本宫可以原路回去。”
杨妃说完，转身又朝着原来的方向离开了，几乎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过来搭话时说的要去奉天殿的事情。
耿炳文站在原处，一直等杨妃娘娘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才恋恋不忘地收回了目光。重新执起之前被自己抛至一旁的《孙子兵法》，盘腿坐在荷花池旁，等待着哪条自愿的小鱼上钩。
深冬时节，荷花池里的荷花早已经消失殆尽，满塘的淤泥在阳光下仿佛一潭黑得发亮的水草，让人一眼触及不到根本。
“你瞧见没，刚刚那长兴侯看到杨妃的时候，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情人一样，硬是站了半天也没动一下。”两个在旁监视的锦衣卫看到此处时，已经十分不淡定。其中一个体型偏胖些的锦衣卫忍不住伸手捅了一下另一个锦衣卫的胳膊。
杨妃乃是宫中女眷，是帝王的女人，可此番竟然独自来到长兴侯的住处，难免不让起疑。尤其长兴侯看杨妃的眼神，若是说他二人之间没点猫腻，恐怕都没人相信。
“你可要小心自己的脑袋，他二人可不是你我这等身份就可以随意言说的。”另一个锦衣卫显然要更加镇定些，长兴侯与杨妃二人之间虽然有交流，但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无凭无据，不能妄断。
“魏延，我说你这名字起得真是好，当真是畏首畏尾，不敢言。”偏胖的锦衣卫气急败坏地在魏延耳畔嘀咕，魏延听在耳中，却是一声不吭。
“你当真是个榆木脑袋，江统帅让我们时刻查看长兴侯动向，无论有什么情况都要向他禀报，杨妃娘娘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有不说的道理。更何况，这只是疑似，若是真的没什么，难道还怕我们冤枉他们吗？”偏胖锦衣卫见魏延丝毫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便附在他二胖，轻声继续说。
魏延依旧闷不吭声，在他看来，这长兴侯与杨妃娘娘顶多算是相识，根本不值得大题小做上报江统帅。不仅如此，杨妃娘娘虽然性格泼辣，但私底下却十分体恤下人，加上直爽的性格，很多人都比较喜欢这个娘娘。
若是将这么一个小事情上报上去，杨妃娘娘难免会因此受到牵连。
“魏延，难怪你在皇宫当值五年，连个小官都当不上。你自己升不了职，可不要拉着我李尔跟你一起老死在这里。”偏胖的锦衣卫越说到最后越觉得魏延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气得他恨不得当场就与魏延扭打在一团。
“如果是靠着这样的法子迁升，我宁可永远当一个最简单的锦衣卫。”魏延也被李尔说得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互相干瞪着眼，干脆别开眼，不看对方，等再重新去寻找长兴侯的身影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荷花池旁只剩下了一根插在木架子上的鱼竿了。
“这下好了，连人都看丢了。”李尔双手环胸，脸上是说不清地愤怒。与魏延一起当值，这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争吵起来。
魏延这人，平常是个老好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乐呵呵的，只要一但遇到他坚持的事情，真可谓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你这人，让我说些什么好？”反正人也看丢了，再守下去也毫无意义，李尔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地离开了。
魏延一个人盯着荷花池边上的鱼竿发呆，这大冬天，哪里会有人日日清晨跑出来钓鱼，更何况，这满溏淤泥里面只有夏天开败的荷花，哪里会有什么鱼。
如此再联想到今日长兴侯与杨妃娘娘之间的种种，难道说，他二人之间当真有什么猫腻？
一阵风吹起，原本枯败无依的荷叶杆在寒风中颤抖得厉害，似乎要将自己整个身体全部卷裹起来。那柄被主人遗弃的鱼竿，在风里微微颤抖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此处再待下去已然毫无意义，魏延伸手仔细拍了拍飞鱼服上落下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跟上李尔的步伐。
魏延离开后，长兴侯去而又返，依旧坐在荷花池畔，举着一本书看得起劲，若是仔细留意定然会发现，这一次长兴侯手中已经换了一本书。
……
皇宫里的日子颇为无聊，长兴侯除了每日清早钓钓鱼以外，竟找不到其他有趣的事情了。
尤其上次钓鱼的时候偶然遇到了杨妃娘娘之后，长兴侯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沉默，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总是藏着许多话，等待着述说，却始终寻不到机会。
清风当时就站在不远处放哨，眼睁睁地看着杨妃娘娘步伐款款，主动走到了长兴侯的身边。
“清风，她好像不记得我了。”耿炳文坐在清和殿的正位上，手里捧着一杯刚刚沏好的龙井茶。既可以暖手，又能够安神，简直再好不过。
清风一听便知长兴侯口中的“她”是谁，无疑就是那位令长兴侯牵肠挂肚至今的杨妃娘娘。
先前清风提议让长兴侯送些小玩意的时候，长兴侯义正言辞地一口否决了，如今见到了人，又变成这幅样子，当真是情字难解。
“如今杨妃娘娘贵为嫔妃，自然是要与侯爷装作不相识最好。”清风作为一个侍卫，除了要保卫侯爷安危之外，显然还有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为长兴侯无条件地答疑解惑。
“可我瞧她的眼神，分明是第一次见到我。”耿炳文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越说越糟，越说越心烦。
“罢了，我们四处去瞧瞧吧，这皇宫我也有许多年不曾回去了。”长兴侯语罢起身，随便收拾了一下，率先迈开步子离开了清和殿。
近些日子，江彬派去监视长兴侯的人明显增多了许多。这些人之前还小心翼翼地寻求得以藏身的地方，后来干脆直接一整队人马大摇大摆地从长兴侯身旁经过。
长兴侯心中不胜其烦，嘴上却始终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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