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柔被禁锢在一根石柱上,双手反缚于石柱背面。三大长老高坐在祥云上,三人面上表情皆不一样。沐长老多少还是心怀恻隐,而金长老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火长老一脸愤恨地盯着君柔,好似要将她深深剜出一个洞来。
君墨一手执鞭,背对着君柔站着。挺直的脊背在瑟瑟的罡风中显出些许苍凉孤寂的味道。君柔强撑着眼皮,定定地看向他,原本就凌乱的发丝,此刻在风中愈发不安地舞动着。
君墨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对上那虚弱但却倔强的视线,缓缓开口道:“为师最后问你一次,为什么要抢夺昆仑镜,为什么要杀土长老?”
君柔微眯起干涩的双眼,面对这最后的质问,心里不由苦笑,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开口辩白,“昆仑镜是徒儿拿的,但是人,我没有杀。”
勉力强撑着说完这一句话,体内的真气又乱串一通,强压下喉咙处泛起的腥甜,依旧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人。他真的会不顾师徒情义,对自己下手吗?
君墨叹一口气,她的秉性他又如何会不了解,可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需要给云暨山一个交代。
目光转冷,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执鞭的玉手更加紧了几分。
“云暨山掌门之徒,君柔,偷窃神器,伤害长老,以下犯上,罪无可恕!今日,本上仙便当着众人之面,惩处这劣徒,以示警醒!”
说罢,一扬手,银色的笞仙鞭便随即落下。
众弟子皆倒吸一口气,要知道若是普通弟子,或许这一鞭下去就该要了小命,更何况今日可是九九八十一鞭的极刑。
赵若水眼看着那一鞭即将下来,便害怕地将脸深埋在哥哥的臂弯里,而赵开也是目露不忍,将头微微别了过去……
笞仙鞭鞭打在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痕,但是却会让内里的筋骨血肉纷纷绽开,每一鞭落下,刺骨的痛楚就会从鞭打之处蔓延到全身。
君墨的第一鞭终是落下,君柔咬紧牙关,愣是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的痛呼。眼睛直直地望向师父,那个她深爱着男人啊,如今却一扬手便一鞭地挥落下来,身上的伤再痛,又怎比得上心里的痛。
是的,她盗取昆仑镜是不对,可是为什么他就不愿意相信自己呢,只要他说一句他信,那么再大的委屈又如何?
君墨每挥下一鞭,便将其中一大半的力量转移到自己身上,坐台上的金长老发现时,却被沐长老制止,发作不得。只能恨瞪着双眼。
“劣徒,你可知错?”
二十多鞭下去了,她却一声不吭,脸色愈发地惨白,眼中爆出根根血丝,可见她承受着的痛苦。倘若不是自己将其中大半的力量由自己承受,她怕是早不行了吧。
“徒儿……没…没有杀人……”一开口说话,嘴角便溢出了滚热的鲜血。
“不知悔改!”君墨既心疼却又恼怒她的固执,若是她愿意开口服软一句,那么自己也好有借口结束这刑罚,可是……
手中的笞仙鞭快速地扬起又落下,唯有这样,才能减短她受苦的时间。
君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拼着怎样的一口气在坚持,她只知道自己要亲眼看着这个过程,亲眼看着他一鞭一鞭地挥落下来,唯有这样,或许等日后仙魔大战,师徒反目之时,自己才可以真的绝了对他的念想。
狂乱的罡风,遒劲的鞭笞,渐渐麻木的内心……
君柔的脑子里不断回放起当年初相遇的场景。
她记得,那一夜的月光皎洁,他好似天人一般地出现在自己和姥姥的面前,墨色的长发,如画般的容颜,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衫衬得他出尘脱俗。疏离淡漠的眉眼间满是对天下苍生的悲悯与看淡万物的空寂。
那一日,在柔和的月光下,他向自己伸出手,那一只温润如玉的手,然后他告诉自己,他便是自己的亲人。
无极殿上十余年的陪伴,他教自己读书,认字,作画,弹琴……他教导自己做人的道理和行走世间的道义。
虽然生性淡泊,但是他却一直用他的方式在温柔地待着自己。
纵然自己恢复了魔界公主的记忆,可是这十余年的回忆却好似她的一生,深深地融在血液里,刻在白骨上。
嘴角的鲜血不停地溢出,君柔一双澄澈的眸子却越发温柔地望着君墨。
君墨努力稳住自己的手,不让它颤抖,已经快结束了,阿柔,再坚持坚持,就快结束了……
承受过来大部分的笞仙鞭之力,就算是君墨身为上仙,也是有些吃不消的。强稳住身形,终于落下手中的最后一鞭。
君柔已经感觉不出身上的任何痛楚了,在昏迷前的那一霎那,终究还是重复了一句:“徒儿没有杀人……”
沉重的黑暗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想若是她就这样再也不醒来了,师父他可会有那么点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