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白颂面色煞白,就连唇瓣都褪去了血色,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灰败颓唐的感觉。
她双腿微微颤栗,脚下一小滩血渍。
宫女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发现,血液滴滴答答顺着白颂的裤脚往下流,血渍越积越多。
“姑娘,奴婢扶您过去坐坐。”这位好心的宫女说了好几遍,见白颂呆愣愣的,一咬牙直接上手,搀扶着白颂就要往边上坐。
可手蹭过她的腰间,只觉得一片濡湿,她低头一看,发现手上竟然一小片血迹,茫然地看向白颂。
宫女怔愣了一瞬,突然爆发出一大声吼叫:“来人呐,白姑娘流血了,快来人呐,快去叫太医呀!”
大夫就住在隔壁,所有的东西也都是早就收拾准备好了的,直接拿出来用就好了。
而纷乱之下,一个宫女伸手想要将刚刚摔倒又站起来的白颂拉走,一面怕她再次磕着碰着,也怕她一直在这里,再把娘娘给气死了。
这一尸两命的,她们可就真的死定了。
白颂收回手,在衣服上狠狠蹭了蹭指尖,即便是隔空,也觉得白雅惠脏。
她歪了歪脑袋:“你肚子里的是男胎。”
“你干什么?!”白雅惠捂着肚子,满脸戒备。这孩子如今就是她的免死金牌,都已经快出生了,绝对不能出事。
免死金牌?
但她的动作哪有白颂的嘴快,白颂怜悯地看着她,嘲讽地笑了笑:“因为呀,跟你发生关系的从来都不是女帝,是她的那些——侍卫们!”
白颂着重强调了们这个字。
白颂心情很好,她勾了勾唇角,漾开一抹非常好看的笑容,凑到白雅惠的耳畔,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女帝每次在你宠幸之后都召见我吗?不是她需求大。”
白颂冷笑,催命符还差不多。
“为了让罪名落实,也为了不混淆皇室血脉,虽然和你苟合的有男有女,但敢让你生下孩子的,就只有男人。”
“你——”白雅惠终于忍不住了,蹭的站起来,使劲推了一把越来越逼近的白颂,大吼道,“放肆,胆敢随意污蔑本宫,本宫要——要——”白雅惠一口气没上来,肚子一阵剧痛,就听见旁边过宫女嘈杂的声音,“娘娘要生了,快来人哪,娘娘要生了。”
“你是不是经常浑浑噩噩,欲|仙|欲|死?不过是被喂了药物罢了,目的就是不让你发现他们男人的身份。”
“不过——这孩子注定可怜,一出生就会没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只希望有善良的家庭愿意收留他。”
“不可能!”这消息太假了,白雅惠怎么都不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的,但她抓着案桌的手在微微颤抖,杯子都几乎被她摇晃下来。
“不可能?”白颂耸了耸肩膀,指尖落在白雅惠的肚皮上方。
萧澜今日一直静不下心,议事的时候总是走神,就连老大人也看出她心不在焉,抚着胡须笑道:“皇上最近也累了,左右此事也不着急,容老臣回去整理一番,明日朝堂上呈递给皇上。”
“好。”萧澜放下朱砂笔,捏了捏鼻翼两端,又觉得太阳穴酸胀肿痛,胸口滞涩心神不宁,她起身想要送送老大人,不料衣袖撩到了毛笔,染上了大片墨渍,眉心狠狠皱了皱。
老大人见她情绪不佳,也不用她送,直接告辞了。
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当日亭子内白颂淡然又决然的脸,萧澜心头猛地一痛,她深呼吸一口气,算了算自己确实很久没见她了,也不知她过的如何,尤其是放心不下她腹中的胎儿。
颂颂身子不好,再加上每日饮食甚少,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是否体谅母亲,有没有折腾她,有没有跟她抢夺营养。
一想到白颂若是真生下了这个孩子,两人之间的纠葛牵绊和联系就更深了。
颂颂即便不想见自己,可她总不能舍弃自己的孩子。
颂颂……不是那样无情的人。
一想到白颂,萧澜眼中露出温柔缱绻的神情,她心里暗暗发誓,只要颂颂愿意原谅自己,她一定会改过自新,千百倍地偿还颂颂,竭尽所能地对她好,就是她想要自己的命都可以。
这样想着,萧澜压抑的心情有所缓解。
她站起身,正准备说摆驾去哪儿,曹公公忽然踉跄着冲进来,一点形象也不顾,球似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跪定了拖着颤抖的哭腔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眼前眩晕了一下,萧澜扶住案桌,强自镇定,“慌慌张张做什么,慢慢说!”
曹公公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哀戚地说道:“白姑娘,白姑娘她——小产了,如今大出血正严重,赵太医说姑娘,姑娘……很危险。”
“什么!”萧澜瞳孔骤缩,眼前乍然全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她大脑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半晌后重见光明,恍惚以为刚才是做梦,但一眼就看到跪趴在地上的曹公公,一口血吐出来,僵硬的手脚总算是可以动了。
“去叫夏且,找夏且过去!”萧澜回过神来,脚不点地地往外面冲,曹公公则派人去找夏太医,自己则是紧跟在女帝的身后,生怕她跑的太快再把自己摔着。
萧澜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太医,但个个都摇着头,束手无策。
她大喝一声:“不进去诊治病人,都在这里做什么?”
“皇上!”诸位太医面面相觑,扑通扑通尽数跪了下去,“恕老臣无能,白姑娘的身子太弱了,胎儿还没完全成型,保不住,大人又失血过多……”
接下来的话萧澜已经听不下去了,她一脚踹翻最前面的太医,唰地拔下墙上的佩剑,一道寒光闪过,距离她最近的太医的帽子掉落在地上,还有好几绺头发轻飘飘落在地上。
那位太医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两股战战,差点吓尿。
萧澜阴鸷的眼眸扫视了一圈,厉声呵斥道:“朕说救她你们就去救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朕都要她活着!”
太医们面色惨白,目露绝望。
根本救不了!
胎儿早就保不住了,而白姑娘因为失血过多,也已陷入深度昏迷,此时怕是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除非有人能让白姑娘再生一部分的血,否则她的身体绝对扛不住。
就在两厢对峙,太医们万分为难,甚至都已经豁出命想跟皇上解释这其中缘由地时候,夏且蓬头垢面,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就冲了进来。
这段时间她被萧澜软禁在偏僻的院落里,无人照顾,也没有吃的和穿的,过的清贫艰苦,但为了颂儿,她都忍下来了。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重见颂儿,心情万分激动,但有听说颂儿危在旦夕,担心得不得了,立刻便飞奔过来,路上还跑丢了鞋子,生怕耽搁了颂儿宝贵的抢救时间。
萧澜也没拦她,甚至还露出了几分欣喜的表情。
看来情况是真的很严峻。
夏且也不先去看白颂,只看了几位太医的斩断记录,立刻跪在地上:“皇上,现在能救颂儿的,只有一个人。”
萧澜面色阴郁,她知道夏且一定会提出自己难以满足的要求,比如只要她只好白颂,就让她和白颂一起离开,或者——
但她不能拿白颂的性命做赌注,她甚至根本浪费不起时间。
“你是想说能救她的只有我?”萧澜阴沉着脸,不耐说道,“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只要你能救活她,条件随便你开!”
夏且看傻子似的鄙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冷笑一声:“果然卑鄙的人看问题都跟常人不一样,你觉得我救她需要条件吗?”
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但此刻绝对不是针锋相对,斤斤计较的时候,萧澜沉淀下情绪,尽可能平缓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颂儿失血过多,现在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便是给她输血。”
“输血?”
“是,将其他人的血引流到颂儿的体内,只要血气够了,等人清醒过来再慢慢滋补调养。这是臣在古医书上看到的法子,虽未曾试验过,但此刻别无他法。”
“怎么输血?用朕的。”说着她提起手中的佩剑,就要在自己的身上捅窟窿取血。
曹公公吓得赶忙想要以身挡住那把剑。
就算是要血,也还是奴才们的血,怎么能让皇帝亲自涉险?
幸亏夏且太医似乎也不想用女帝的血,冷笑一声:“用你的血?你配吗?”
萧澜一口气被她堵在胸腔,不上也不下,难受的厉害,她咬着牙:“夏且,你我之间的恩怨稍后再说,现在还是救颂颂要紧!”
夏且嘲讽地盯着她,但也知道她说得对,没再说其他,开门见山道:“需要有血缘关系才可以。”
萧澜立刻想到了白雅惠,立刻看向曹公公:“去把白雅惠带过来!”
“可……可她正在生产中呀!”曹公公都快哭了,生怕女帝一个不高兴,提剑把自己砍瓜落了。
萧澜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还只当是巧合,但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吩咐道:“那就派御辇过去接!让接生的太医随行,千万保住白雅惠的性命。”
生产过程中还要移动,这位娘娘怕是历史上的第一人了,只希望孩子坚强点,早点出来就不用受大苦。
女帝正在气头上,自己的孩子都能置之不顾,更何况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曹公公再不敢耽搁,赶忙去做准备了。
很快,就有人通报说热水已经准备好,就在隔壁,就等夏且太医沐浴净身。
萧澜这才注意到夏且的狼狈模样,而夏且,看到没有看她一眼,急匆匆趁着白雅惠还没来的这段时间好好清洗一番,可不能污了颂儿的伤口,对恢复不利。
这才多久不见,萧澜都快认不出白颂了。
即便下人每天都有报告说白颂瘦了,但萧澜从未想过竟然会瘦的如此不成人样。
白颂面色苍白,双颊瘦削凹陷,露在外面的手臂瘦骨嶙峋,就像是干枯的树枝。
她躺在床褥里一动不动,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败。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白颂眼睫毛颤抖了下,慢慢睁开了眼睛,无神涣散的眼眸好半天似乎才认出站着的是谁。
萧澜凝望着她,眼眶噙着泪水。
白颂面色不动,由着她看,半晌后手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
萧澜急忙按住她的肩膀,担忧道:“千万别动,你……”她眨了眨眼睛,硬是将已经溢出来的眼泪生生又憋了回去,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也不知哪里的力气,白颂一把拍在萧澜的手背上,非常厌恶萧澜的触碰,她强撑着靠在塌上,用白丝掸了掸肩膀,又换了一条捂着嘴唇轻轻咳嗽。
萧澜看的面色漆黑,知道她抵触自己的靠近,心里难过痛苦不已,却也不敢说什么。
她盯着白颂肚子的位置,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只听见白颂又咳嗽了一声,虚弱地问道:“孩子?掉了吗?”
没有丝毫忧伤,甚至还有些轻松,再联想到底下人通报的关于白颂为何小产的缘故,萧澜不得不怀疑白颂是故意的。她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又不能自己打胎,所以便找了白雅惠做“帮手”。
一来打掉了孩子,二来给云国提供了征战白国的理由,三来——彻底切断了和自己的联系,简直一石三鸟。
颂颂还是这么聪明,只不过这次,她将以往对付外人用的小聪明和小计谋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萧澜心里“梆梆”猛跳两下,她觉得这段时间没出现,似乎已经失去白颂了,又或者,她根本从未拥有过白颂。
白颂眼珠轻轻转着,随即微微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挪动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胳臂上的伤口,垂眸看着大臂上围着的白色丝绢上渗透出的血迹。
萧澜嗓子又干又紧,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杀了这个孩子?”
白颂抬眼,眼神冷漠,语气更像是淬了冰似的:“它不应该来的。”
这是白颂?这是那个温柔善良,一只小猫小狗受伤都会心疼的白颂?萧澜瞳孔微晃,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像是想看清楚她是不是被人寄生了。
而白颂,没有半点那也是一条生命的自觉,她甚至牵动着嘴角笑了笑,笑容诡异却更凄凉:“它是不受期待的,不被爱着的,它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我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不保证以后会迁怒于它,既然明知它活着只会痛苦,那我杀了它,也算是帮了它一把。”
“谁说它是不被期待的?又是谁说它是不被爱着的。”萧澜眼眶唰地就红了,她愤怒地抄起旁边的花瓶便摔了出去,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期待它,我爱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它,它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血肉啊。”
“期待?爱?”白颂嘲讽地盯着萧澜半晌,摇摇头,“皇上见过女子被强迫后生出罪犯的孩子后的生活吗?她对孩子父亲的憎恶绝大多数都会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再加上孩子本就肖似父亲,定然会跟父亲有相似之处,和罪犯的孩子朝夕相处,对女子何曾不是一种痛苦的熬煎和折磨?”
“孩子的出生让所有人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所以为什么还要将它生出来呢?错误自然是要扼杀在摇篮里才能将损失降低至最小,不是吗?”
强迫?痛苦和煎熬?
白颂就是这么看待自己和她的关系吗?
她以为,孩子是她们爱的结晶,可她却认为,孩子是她的耻辱,是她痛苦的延续,是罪恶的种子和证据。
白颂,你怎么能这般残忍?
萧澜心神剧震,面色煞白,身形猛地摇晃了一下,蓦地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来。
白颂扫了一眼,眼底露出非常嫌弃的神色,淡淡撇开了眼。
萧澜更觉的胸口憋闷异常,一口气更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
曹公公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但萧澜却摆摆手,先让他收拾了,遮掩下这满屋子的血腥味。
曹公公踌躇了没有一息,萧澜顿时拉下了脸,嗓音沙哑但气势威严犹如震天雷鸣,威慑力巨大:“还不快去!”
曹公公吓了一跳,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赶忙去找清洗的工具。
萧澜面容僵硬,似是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她牵动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极为难看的笑容,瞬间眼泪便掉了下来。
一大滴砸了下来,迸溅在她的衣服上,就像是她的那颗心,从高处落下来,摔得四分五裂,就算是想要再拼起来,也无从下手。
五脏六腑就像是被硬生生搅拌在一起似的,抽疼的厉害,萧澜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哆嗦着下巴:“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谋杀自己的孩子?你可曾想过,这样对她是否公平,她还从未看到过这个世界一眼,就被残忍剥夺了出生的权利。”
“萧澜,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品质高尚。”白颂冷笑,“你给我公平吗?我又哪里有公平给它?一时心软害的我沦落至此,我白颂,一生最大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我已经吃了如此大一个闷亏了,怎么可能还允许自己再犯相同的错误?”
犹如晴天霹雳,萧澜眼前一黑,彭地一声跌坐在凳子上。
之前白颂还说,她不过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可现在她就说,她无比后悔做了这件事。
她彻头彻尾否定了两人还算美好的回忆。
萧澜心如刀绞,她痛苦的眼神哀求地看着白颂,希望她不要这么残忍。她这是生生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了。
白颂丝毫不关心下萧澜的状况,此刻的她冷酷无情,就像是一块寒冰,捂不热化不开。
她盯着自己胳膊上的青色淤痕看了半晌,淡淡问道:“我以为我会跟着孩子一起去了。”
“不!”失去孩子还不是最痛苦的,只要一想到有可能会失去白颂,萧澜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蹭的站起来,似乎是想要触摸白颂,确认她还活着。
但却被白颂憎恶和疏远的眼神制止在半路,遥遥望着白颂。
白颂感叹道:“三年前,我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如果那时候我死了,一切都像是记忆中的那样美好,那该多好。”
萧澜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感受,宛若当中受车裂的刑罚,每一寸肌肉都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又宛若万箭穿心,心脏已经麻木了,没有半点知觉。
白颂好奇问道:“太医院中有人竟能起死回生?我看了医书,产妇若是大出血,很难救的回来。”
果然,颂颂是在一心求死。
萧澜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放在火里炙烤,又被放在寒潭中冰冻,水深火热来回切换,神志都写混沌,嗓音虚软无力:“是夏且。”
“你失血过多,是她冒险启用了古医书上的输血方法才救的你,夏且说,别人的血在你的体内可能会有不良的影响,若是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尽早说出来。”
换血非常繁杂费神,夏且换完血之后又仔细给白颂包扎好,就爱你随后直接晕了过去,被抬到了其他小寝去歇息。
若是白颂不适,还得提前去请夏且过来。
话音刚落,白颂忽然不明意味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她都是自杀的人了,还在乎那点不适?
她甚至盼望多些不适,最好能让她因不适而死。
萧澜似乎也意识到了,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出任何话来。
她说什么都是错的,甚至,她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
她凄然的抬起头,正对上白颂看过来的视线,心念一动。
心底竟然萌发出一股莫名的希望,她张嘴正准备说自己打算用自己的血去救她,但夏且却说只能用亲属关系的,所以她才作罢。
还没等组织好语言,白颂就已经撇开了脸,眼眉微微下敛,故意不去看她,手指在输血造成的清淤处打着转,良久低声道:“输血?是谁的?你的?”
萧澜内心荡漾起一丝涟漪,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不是你的吧。”白颂语气难掩嫌恶,她眉心紧拧,声音依旧虚弱,但十分有力,猛地坐起来直直盯着萧澜,笃定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我听说此法子,必须是有亲属关系的,是白雅惠吧。”
与其说她是确定,倒不如说她是逃避。
她打心底里不愿自己身上流淌的是萧澜的血,所以极力否定这一可能。
萧澜瞳孔晃了晃,沉默了一瞬,最终点头:“是她。”
白颂先是松了一口气,这口输气就像是巨锤一般,狠狠重击在萧澜的心上,给她造成了亿万点伤害。
她就这么厌恶自己?宁愿用白雅惠的血,也不愿用自己的。
萧澜内心悲哀,又见到白颂的眉心微微蹙起,赶忙解释道:“你放心,白雅惠在给你换血之前就已经生了,她虽然体虚但因着平日里吃得好,身子骨壮实一些,即便失了一部分血也无碍的,此刻已经睡下了。”其实是昏迷了,但确实没有生命危险。
毕竟她的性命还和白颂的连接在一起,萧澜怎么可能轻易让她死。
萧澜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连累了无辜的孩子,但显然——白颂不是。
白颂一心求死,也没求任何人付出任何代价去救她,即便孩子死去了,这笔账也算不到她的头上,闻言眼眸都没晃一下:“与我无关。”
说完便挪动着向下躺了躺,闭上了休憩,神情一派安详,无欲也无求。
萧澜看在眼里,心里去波澜万千,她猛地上前,单膝跪在白是那个地床边,刻板的脸上满是愧疚和哀伤的神色:“颂颂,你……”
白颂睁开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半晌没等到她后来的话,索性直接接话道:“我怎么?还想让我谅你?”
萧澜眼底闪过一抹希冀的光,但很快便熄灭了,整个人都笼罩着颓唐的气息。
她听得出白颂语气中的嘲讽。
果然,白颂低垂着眉眼,轻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如何?”
萧澜心神一震,压根不敢想这个问题。
白颂轻笑一身,笑的萧澜毛骨悚然,心尖直颤:“抱歉,我不是圣人,在我失忆的时候我都对你颇有怨怼,不过念在我是白国送来的罪人,你是云国的君主,而你们统统都告诉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背叛了你,所以我心有愧疚,对你施加的痛苦与折磨照单全收,但是……”
白颂也不恼怒,声音依旧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却刀子一般,直直扎在萧澜的心上,戳的她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萧澜,你知道的,你了解我。”
她掀开眼皮,神色冷清,语气更是冰冷。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想当初,我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不说予取予求,但也拼尽了我的全力,可你呢,跟我重逢后,你做了什么?”
萧澜完全不敢对上白颂的双眼,她甚至向后踉跄了几步,以此躲避白颂。
白颂勾了勾唇角,语气里满满都是嘲讽,也不知是在笑自己的可悲,还是在笑萧澜的可气。
她摇了摇头,对白颂十分失望:“你不相信我,你说翻脸就翻脸,你直接将我钉死在背叛者的耻辱柱上,你以各种方式羞辱我,折磨我,甚至试图摧毁我的人格和意志,让我彻底沦为你的禁锢和傀儡。”
一连串的你逼得萧澜无处可逃,整个人就像是过街老鼠忽然哒啦啦暴露在阳光之下,惊慌无措,羞愧无比。
白颂挑眉,对上萧澜满面的羞窘,眼底更是闪过一抹冷笑,言辞犀利:“萧澜,你是真的不相信我,还是不能相信我?”
萧澜蓦的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向白颂。
“你说的那些我背叛你的理由细细想来根本站不住脚。”白颂挑眉,娓娓道来,“即便你刚开始得知被朋友背叛气昏了头,那这三年的冷静期也足够你着手将整件事都调查清楚,尤其是你如此聪慧多疑的性子,又怎么会不查一查这三年为何白国对我弃之如敝履,毕竟,若是我真的成功传递了情报,那我可是白国的功臣,即便不奉为上宾,也该以礼相待,而不是任凭我被冷落而寒了其他为白国出生入死身临险境的人。”
“更何况,当初我的行为,我的财路,全都曝光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稍加联想便能将整件事猜测个囫囵。”
白颂说的不疾不徐,听得萧澜却是心惊胆战,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她嘴里干涩的很,喉咙发紧发干,张张嘴想要制止白颂继续说下去,可却一个字都没发出来。
“萧澜,你多次误导我,让我碍于终于白国的道义不能离去,又几次三番提起扭曲当年真相让我对你心怀愧疚,你如此算计我,你说,我要怎么原谅你?”
“不!”萧澜大喝一声,打断她的话,她目眦俱裂冲着白颂嘶吼道,“我只是想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受够了没有你的日子,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宁愿选择自杀也不愿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情如何吗?我恨不得提刀直接灭了白国,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家国道义横亘在咱们之间——”
萧澜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听在白颂的耳朵里,却像是一小块石头坠入了汪洋大海,一点波澜未起。
白颂笑了一声:“萧澜,你永远都只注重自己的感受,从未考虑过我的,你怕失去我,你受够了没有我的日子,你想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你会对我好,甚至把我看的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可……”
她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地看向萧澜:“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是否想离开你,是否愿意让你照顾我,是否想跟你……成为那种关系。”
“你……”
不等萧澜说完,白颂便打断道:“你不敢想,因为你知道……”
“不!”萧澜猛地上前,恼羞成怒地想要捂住白颂的嘴。
“我不喜欢你,甚至若是你提起关系的转变,我势必会因此对你疏远,所以你才不能好好跟我说,才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禁锢我。”
白颂幽幽叹气:“萧澜,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呢。”
“不,不会的,你若是不喜欢我又为何殚心竭虑助我登基,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为了我背叛自己的母国,事后甚至因为愧疚而自杀。”萧澜恼怒地打断她,睚眦剧烈,像是要跟白颂拼命似的。
但这一切看在白颂眼里,不过都是纸老虎,她摇了摇头:“你知道的,萧澜,既然你爱我,你就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表现,而我对你压根没有那种情意。”
“当初我之所以选择离开你,就是因为我觉得我帮助了一个和我命运相似的人,我人生的意义已经达成,说到底我确实是白国的人,做了有愧于白国的事,以死谢罪理所应当,我对你,从未有过留恋!”
萧澜身形踉跄,扶着床才没有倒下去。
白颂发现了她的异常,但丝毫不在乎她受了多少刺激,继续说道:“你清楚地知道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甚至当妹妹。”
她掀开眼皮,眼眸淡然,带着淡淡的不悦:“为什么要喜欢上我呢?明知道会给我带来困扰,明知道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明知道你的爱会压迫的让我喘不上气来,为什么不把这份喜欢深埋心底呢?为什么不让这份喜欢随着时间褪色呢?为什么……要说出来,恶心你也恶心我呢?”
“轰隆——”
萧澜站都站不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如此刻薄的白颂,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白颂对着自己的巧笑嫣兮画面,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
白颂知道她在想什么,呵笑一声:“萧澜,我是曾经对你温柔善良,但那时的你还是个正常的孩子,可你现在呢?疯子!”
“你爱上一个人,就是想要囚禁这个人,想要通过伤害她证明你对她掌控程度,通过让她绝望激发她对你的依赖,你这是爱吗?不,你这只是疯狂的占有欲。”
“你不在乎我是否高兴,是否受伤,你不想我死,也只是因为我死了,我就不是我了。”白颂犀利的眼神直直看进萧澜的内心,“你根本不懂爱!你完全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上是有多美好。”
“爱,不是索取,而是付出。”
“因为爱,所以愿意付出,因为爱,所以坦然接受对方的付出。”
“而你,强制性地索要我,又强制性地想要我接受你的爱,你说,咱俩存在爱吗?”
“先前,我对你有姐妹情,现在,我只能说,我尽量做到对你无感,不去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日两万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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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雅惠心里咯噔一声,莫名不想让她说出后半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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